《最熟悉的陌生人》笑，笑一生

10、第九章

　　“康学长，结果出来了吗？”我走进实验室。硕大空旷的实验室里只有一身白大褂的康学长，映照着烈日下浓烈的绿荫，显得更加的苍白。
　　“出来了。你不要太担心。”他的脸色出卖了他。
　　“告诉我实话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我哀哀地低喃。
　　“他得的是癌症，这种药用来控制癌症后期造成的疼痛。据我估计，他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后果，但是实际听到还是无法接受。我无法看清康学长的脸，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往下坠。
　　“你没事吧。”康学长扶住我，把我按坐在一张椅子上。“你不应该这么早出院的，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他说。
　　“我要去找明。”我说，但是我的力气还不足以让我站起来，我喘了口气。
　　“明会怎么想？他这样做得目的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伤心？你这样走到他面前，要他怎么面对你？他的心思都白花了。”康学长坐在我对面，幽幽地说。我知道其实他也不确定什么才是最好的。
　　“是他太傻，以为安排好了最好的结局，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所认为的幸福是什么呢？不管怎样，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们的问题实在太复杂了。我不能为你们选择，因为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如果你坚持要去找明，那么我会帮你。”
　　“谢谢。”我叹口气，“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我摇着头，惊惶的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康学长拍了拍我的肩，他也不知道怎样安慰我。
　　“我不想让明一个人面对痛苦。他为我做的太多了，这次换我来为他做点什么吧。”我坐在椅子上，把头低着，让我的长发掩盖着我的脸。因为，这一刻，我的脸上，有太多我不想让人见到的脆弱。那是只有在明面前，才会显露的情绪。
　　康学长坐在我对面，默默无语。他知道，他不能为我做什么，只能保持沉默，至少还为我保留住了最后的尊严。他是个聪明人。

　　我要找到明，可是因为我曾经的任性，我曾经的愚蠢，我曾经的误会，我失去了所有能够找到他的途径。又或者是他故意避开我。
　　我打过他和阿姨的手机，可是总是关机。阿姨已经搬家了。那天，因为我一时冲动，根本没在意阿姨的新住址。当那一天，阿姨来医院找我时，那是我最后的机会，也被我浪费了。现在我无从找起。
　　不过，即使把整个市的医院翻过来，我也要找到他。
　　康学长没有食言，这几天陪我问遍了本市所有的大中小医院，也没抱怨过一句话，反而还要照顾我，林有时也会来帮我找，但是因为毕业在即，她还要急着找工作，我不忍心烦她。而我自己早已忘了现实的世界，现在找工作，或者未来的打算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找明才是我的首要工作。
　　可是我一无所获。
　　“如果，他想躲你，那么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康学长劝我。“明的睿智，不是我和你能够赶上的。”
　　我坐在公园的凳子上，树的绿荫投射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不到阴凉，心里的焦躁早已使我口干舌燥“如果，你不想陪我找，请便，我没有求你。”
　　“史丹。你——”
　　“对不起，对不起，康学长。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想出口伤你的。”我泪流满面“但是我控制不了，我心里很烦。对不起，对比起。”我的声音都带着哭音。我用手掩住我的脸。
　　康学长无言地搂住我，我无助地靠在他肩上。哭出声来，号啕大哭。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哭过之后，我终于能够镇定。
　　“好吧。不要太晚回家。不要让我和林担心。”
　　康学长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空，那个在树叶隙缝中狭小地天空，接近透明的蓝，无言地看着我。我只是对着它发呆，什么也不想。心里宁静了许多。
　　在找到明之前，我不能让自己先崩溃。
　　“给我一双首，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手机铃声响起。我用王菲的《蝴蝶》作为我的手机铃声。记得当时明对我说，很苍凉的歌。我说苍凉但是美。
　　但是，那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时才能欣赏的美。那种美，一旦，自己亲身经历，才知道那是何等的痛苦。
　　“喂？”长久的沉默。“喂，为什么不说话。是明吧，是你，对吗？”我拿起手机，激动地几乎要又一次哭了。
　　“小丹。是阿姨。”是阿姨带着嘶哑的声音。
　　“阿姨，明在那里？”我急急地问，就怕她把电话挂了。
　　“我们在美国，明要在这里做手术。他得了脑瘤。我怕他过不了这关。虽然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小丹，你来看看他好吗？”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你等我。你说一下地址，我今天下午就走。”

　　从飞机上下来，我打了个电话给康学长，之前太兴奋，没想到。
　　“康学长，我现在人在美国，你不要担心，明在这里。”
　　“要和他好好说话，不要太自责，明是希望你幸福的。”
　　“好的，好的。不跟你多说了。你和林好好保重。喝喜酒的时候我会回来的。”我已经准备在这里长期奋战了。直到明好为止，尽我最大的可能。

　　“小丹，小丹，在这里。”我看见阿姨向我挥手。同时意外地看见了叔叔。
　　“阿姨，叔叔。”我和阿姨拥抱在一起，我们都笑着，但是眼里都有泪。本来这个地方将是我和明一起留学的地方，现在却成为治病的地方了。
　　“叔叔。”我和叔叔拥抱。“你不做和尚了？”他没有穿袈裟。
　　“我唯一地儿子需要我。心中有佛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好。”叔叔提着行礼带路，我和阿姨相携着走出候机大厅，走进异国的天空，为了我们共同所爱的人。
　　在车上。我低着头。不看外面的风景。只想知道我关心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明，怎么样了？”我很低地问。
　　“很不好，非常不好。我实在受不了了。”阿姨把脸埋在手心里饮泣起来。
　　“可怡！”叔叔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我感觉我们的车子晃了一下，一下就好。
　　“对不起。小丹。我——”阿姨抬起头，笑了，很难看的笑。
　　“他不想见我，是吗？你们不用瞒我。”为什么连叔叔都知道这件事，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明不是恨叔叔吗？
　　“不，不是这样的。小丹，不要想歪了。你知道明不是这样想的。”阿姨想解释。
　　“小丹，恰是因为爱，无私的爱，所以明才会放弃。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会想不明白，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叔叔说。
　　“我知道。叔叔。但是，事实上，他是不见我。他回避我，不管由于什么初衷。”
　　“你错了，小丹。他一直很想见你，但是一直克制着。他不想因为一时不忍，而毁了你的终身，你知道吗？那天我去看你，也是因为明。他想让我去安慰你。”阿姨道。
　　“等等。阿姨。那时候，明也在那家医院，对吗？为什么我当时没想到。好几次，在昏迷中，我梦见明来看我，那不是梦，是真的。对吗？”
　　阿姨无言的点点头。
　　“他是个傻瓜。”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啊。他是个傻瓜。”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子了。
　　“这次让你来，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整天摸着你的照片。我——”阿姨泣不成声。
　　“他看，看不见了。”我能感觉我的声音是颤抖的，现在是七月，而我感觉寒冷。
　　“脑瘤压迫视神经。脑颅内积水。他早已看不清东西了，只是你不知道。”
　　“阿姨，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我们浪费了多少本可以相亲相爱的日子，却去调查一桩根本和我无关的案子。”我摇晃着阿姨。我好恨，好恨。不是恨阿姨，而是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小丹，不要这样。”叔叔说。“你阿姨也有苦衷。”
　　“对不起。”我放下手，歉疚地说。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浪费了多少时间。
　　“对不起，小丹。你也知道，明是一个多么有主见的孩子，我根本不能控制他。他总是威胁如果我告诉你，他就不去治疗。我能怎么办？还记得那天我过生日，你们一起来为我庆祝，那天我和明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后来，你也知道，那天，我们不欢而散。他用自己的身体威胁我。”
　　那天明是很奇怪，我想起来了。
　　“小丹，我的儿子那么爱你，爱到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赌博，甚至让我感到嫉妒。他什么都为你想好了。他那么爱你。那么爱你！”阿姨看着我，微笑，笑出了眼泪。
　　“什么意思？”我问。
　　“你真的以为明安排你去调查那桩案子只是为了好玩？当然不是。”我顺着阿姨怨毒的眼光，看见叔叔的脸色浆了浆。他们没有释怀。
　　“我以为他想气跑我，他想让我不再爱他。难道不是吗？”我问。
　　“你只说对了一条。明做事向来是事半功倍的。”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骄傲。“明，一直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很忏悔。借着你的调查，他也再回顾和忏悔。这是其一。其二，他一直知道，你从来没有对你母亲的死释怀过，他也借着和你母亲有着相似故事情节的林清的事，让你介入林清的感情世界，让你看清楚你母亲的想法，让你能够真正从这种伤痛中走出来，对于你的母亲，死是解脱。”
　　我把头埋在膝盖间，明居然为我想得那么多，在他生命最后的阶段中，他居然为我想了那么多。对不起，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的深情，我要用什么来回报呢？什么都抵不上这份深情啊。
　　“其三，他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有正义感的人。他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而恨他，这样，你才能更快的忘记他，才能在他身后，能够尽快有一个正常的生活。我多么傻的儿子啊。他是那么爱你，而你却不知道。”
　　我把头靠在车垫上，什么话都不说，现在说什么话都迟了。我只有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念着，对不起，明。对不起，明。
　　车中再也没有人说话，一股沉闷的气压控制着我们每一个人，空气中有一种哀伤的味道，我们毫无办法地看着它，看着它，直到我们自己都化成这种味道。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阳光，很明亮的一片，我却觉得刺眼。偶尔，有一只飞鸟经过，也带不走，我们身边的黑暗，我们坐在黑暗里，谁也救不了谁。
　　因为我们的天使将离我们而去。

　　“小丹，下车吧，到了。”叔叔帮我打开车门。
　　“谢谢。”我跨出车门，出现在我眼前是一幢一层楼的别墅，红顶蓝身，像童话里仙女们的居所。我抬头看向天空，接近透明的蓝，心碎的蓝。
　　“明现在不在家，他在医院接受治疗，等一会儿，我会去接他。让你来是我们自己的主意。在我们回来之前，你是否要让他知道你来看他，你自己决定。毕竟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叔叔提着我的行礼，一边大跨步走进屋子，一边说。
　　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屋子。
　　“来，小丹，这是你的房间。这间屋子本来是为你们来留学买下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是用作这种目的。”阿姨领我走进一间漆成淡绿色的小房间，我以前的房间也是这种颜色的。“明说，你会喜欢这种颜色的。”阿姨看见我注视着房间的颜色。“当初，选这种颜色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惜，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你惊讶的欣喜。你好好休息，调整一下时差。我不打扰你了。”阿姨带上了房门。
　　我坐在软软的床上，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我好累。
　　我要怎么办呢？明的一片苦心，他的真情，我要用什么来偿还呢？我知道，我除了在精神上支持他，我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明是那么自私，自私到想让我一辈子怀着永不知晓的愧疚，一辈子当一个幸福的傻瓜，他只是想一个人痛苦，一个人承受，换取他所以为的我的终生幸福。而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和他一起抗战病魔才是我所认为的幸福呢。
　　我不能逃避，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呆在他身边，只是默默地关怀，而不让他知晓，我要让他看见我，感知我，看见我内心的爱。我要让他明白我们在一起才是终极的幸福，不管时间有多短，总比一开始就逃避要好千百倍。任何以后的事，都不要去想，抓住当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世事无常，谁知道，所谓以后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我要告诉他。
　　不知何时，我已入睡。我的心已经释然，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几点，我的房间没有钟表，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凌晨三点。没有吃晚饭，感觉肚子很饿。不想惊动谁，我悄悄起身，走进起居室，串入厨房，打开冰箱的大门，随便找了两片土司，一根火腿，做了个简单三文治，就着牛奶入口。
　　不知明睡在那个房间，我好想看他，看看他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否憔悴了，好想再看看他的睡容。他是否在打鼾，记得以前我总嫌他打鼾，吵着我。现在却如此怀念。
　　“谁？是谁在那里？”
　　我惊得掉下了手中的三文治，我看见明摸索着走向我。怎么办，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根本没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他。怎么办，我的头发一定乱了，我的脸色不好。怎么办，这样的我，他见了会不会失望。
　　“谁，再不说话，我要喊了。”
　　我惊醒，才想起他看不见我。心里流淌着一股浓重的悲哀，我的心纠起来，纠起来，纠成一颗小小的球，在我心里左冲右突，搅得我心里一阵阵心慌。
　　“明。”我用一种自己都没想到的悲情的声音说出这个字，当我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被自己的语调吓了一条。明明打算要用快乐的声音的啊。
　　“是你，你怎么来了？”明摸到沙发，坐下来，我知道他不想在我面前显出落魄的样子，只能用这种冷漠来武装自己。
　　“你，不要逃避。”是我带着浓重鼻音的嘶哑的声音。“我来了，就不会走，你用这种冷漠是赶不走我的。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傻瓜吗？”我的声音嘶哑，那一刻我是恨他的，他怎么能说抛弃我就抛弃我呢。而我像一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想见到你，难道那天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不爱你，不爱你。你回去。我不要见到你。”
　　“你不爱我，不要紧。但是我爱你呀，所以我不会走，我的爱我要负责。”我轻快地说，心里是一阵的难受。
　　“你为什么不走呢？”他的声音很微弱。
　　“你知道我不会走，你又何必逼我。难道你以为你爱的人真的是傻子，看不清楚你的用心，看不清楚你的爱。尽管你聪明，但是你也别忘了，我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不会差到那儿去。”
　　“你现在不走，以后也就走不了呢，你知道吗？”
　　“为什么不？我就是要一辈子陪着你，让你一辈子看着我。”
　　“你知道吗？也许你口中说的一辈子也许只是几天，几个月。即使这样，你也不会后悔吗？我能给你的东西已经全部给了。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连生命都不知道何时就离我而去了。我能给你什么承诺呢。”
　　“我不后悔。你说出这样的话才叫我伤心。我何曾如此浅薄，我何曾向你索求过爱以外的东西。正因为生命的不可预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好好相爱。而你，却让我们浪费了如此长的时间。”
　　这时我已经坐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我的眼睛已渐渐熟悉这黑暗，我看见他消瘦的轮廓，和因药物而浮肿的脸。心里一阵难过，但是我要控制我的语调，不能让他看出我的伤心。
　　“我一直以为，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所以，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我安排了最好的结局给你。我一直不希望成为你的负累，我想你幸福。”他的声音平静下来，我知道现在我们能够好好的谈了，能够解开我们之间的心结了。
　　“我们出去看星星，好吗？好久，我们都没有一起去看星星了。”我突然很想去看星星，我怀念我们曾经一起在青崖镇的日子。
　　“对不起，我看不见了。”我心里一阵痛。该死，我忘了，明看不见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应该我说才对啊。我忘记了，但是我们都会习惯，对吗？你曾说困难来了，就要面对，不是吗？现在我们就要一起去面对。”我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对他说。
　　“是的，我曾说过。但是在自己身上时，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的口气是无奈的。
　　“不要这样。我是你的眼睛，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多美。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这样也许会容易很多。”
　　“谢谢。”
　　我扶起他，顺手拿了件沙发上的衣服，虽然是夏天，但是后半夜还是很凉，我怕他着凉。
　　我们走到门外，坐在台阶上。把衣服批在他身上，我们肩挨着肩，慰贴在一起。
　　“今夜星光很灿烂，没想到美国的星光这么美。”我说。
　　“星星永远不动，它在那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我们在郊外，没有城市的灯光，星星当然美。”他说。
　　“你说的对也不对。”我清笑着。用手支着头，仰头看着星空。
　　“怎么说？小丫头，又有鬼说法了。”我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感觉彼此肌肤上的温度渐渐融合。
　　“星星的美是因为有人去感知，如果没有人去看，那么又怎么知道它是美的呢。一起看星星的人也很讲究。如果两个人是仇人，那么彼此早已被仇恨占据了头脑，哪有工夫看星星。如果是陌生人，那么星星只不过是星星。但是如果是你我这样的情人，那么星星就变成了美好的装饰。借着星星看见我们的爱。”
　　“你说法好多。为什么不直说你喜欢我呢。”他笑了。
　　“我害羞啊。我是女孩子嘛。”我撒娇。
　　“是，是。给我说说星星的样子吧。”他把衣服分给我一半，衣服裹着我和他，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就像我们真的很冷。
　　“星星就是星星的样子，但是每一次看星星的情景都是不一样的。你感觉不出夜风拂过你的脸吗？你感觉不出他在轻轻的吻你吗？你听，这是蝉鸣，忽轻忽重，就像催眠曲，让你安睡。你闻，这是夜来香的香味，扑鼻而来，你感觉不出它的妩媚吗？。你感觉不出我的体温吗？我就在你身边。”
　　“丫头，你想说什么？”他笑了。“是了。我都感觉到。”
　　“我说，你不要不高兴。看不见不要紧，至少我们能够感觉彼此。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美好的存在的。只要我们用心去感觉就会发现很多我们曾经忽略的东西。”我擎着泪，微笑着说，明知他是看不见的。我还是笑着。
　　“小丹——”
　　“你不要说，让我来说。我要一吐为快。”
　　“好。你说，我听。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小小丹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明很温柔地抚摸我的发。我曾经很长的头发为了那次吵架，而剪短了，我很愧疚。
　　“我明白你的苦心，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否愿意，我是否认为这样才是幸福。”
　　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认为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那么多年来受你教导的我难道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对我来说，一直以来，享受着你的宠爱，我也想要对你有所付出，但是，到最后，你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单纯的享受，真的会是我想要的幸福吗？不是。但是你却连想都不愿意想，就为我决定了你所以为的幸福。如果有一天，当我处在幸福时，回首往事，发现我的幸福竟然是用你生命最后的孤寂换取的，我会幸福吗？”到最后我发现我的声音成了呜咽，任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明搂住我，无言的安慰。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些。我只是一心想要你幸福。”明低低地说。
　　我捂住他的嘴“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都太自以为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对方，却并不问问对方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很多情侣都像我们一样，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因为自以为太了解，所以疏忽了互相交流，所以明明天天在一起，却渐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许初衷都是好的，但是结果却是互相伤害。”
　　“你在控诉我吗？丫头。”是他宠溺的声音。
　　“不是。我们都有错。当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我们明明天天在一起，但是我在为怎么找到林清事件的真相忙碌，而你却在忙于为我设陷阱。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交流过，所以我们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感慨。
　　“人都是经不起离别，更是经不起互相漠视的。相爱如我们也并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所以今后，我们在一起，不能再这样了。”明认同我的说法。
　　“那好，现在我来制定一套规章制度。”
　　“小丫头，不要用鸡毛当令箭。借着制定什么规章制度来限制我哟。我非常担心。”明笑嘻嘻地说。
　　“我才没有你那么小心眼呢。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我要肯定的是，你休想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知道吗？”我唬着脸，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包青天。什么事都不能逃过你的法眼。”明揉着我的头发，弄成一个乱鸡窝造型后才满意的放下。
　　这样真好，至少现在，此时此地，明又是那个开朗的少年了。我有自信，我一定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不管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恶魔。
　　“饿不饿。”我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明说。“和你讲话，不知不觉，就天亮了呢。现在是早晨5点，我们是去散步呢，还是睡个回笼觉，又或者你想吃早饭了呢。”
　　“天亮了吗？你看，我看不见了。”
　　我沉默着，难堪的沉默。
　　“你这样就好了。”我说。“如果你现在觉得很难过，你就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啊。你也知道，你那么聪明，智商接近两百的人。如果你不说出来你的感受，那么像我如此蠢笨的人也许要花好几年才能知道你的心意。这样的游戏不好玩，我们今后不要再玩了，好吗？”
　　我顿了顿。“你现在说出来，你知道我会怎么安慰你吗？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你会说。呵呵。”明假装成我的声音，用我惯用的语调说：“既然事实就是事实，那么你就要勇敢去面对。”
　　“讨厌。你怎么知道？”我轻轻捶打着明的胸膛。
　　“拜托你，也应该换换说辞了。这么几年，你从来没有换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了。”
　　“哼，太讨厌了。这种安慰人的话还不是从你那儿学的，你还说。”我不甘心。
　　“好了，好了。”明捉住我不安分的手。“我现在还不饿，去散步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我也有好处。”
　　“好。”我拉着他的手，引着他向前走，谁能说此刻的我们不幸福。

　　“郊区的小路很平坦，路边有不知名的树，很美，很有异国风情。路的一旁是民居，另一边是河流。”我对明描述着此地的风光无限。
　　“来了这么久从不知道，每天都是汽车接送，也没有心情去想什么风景。也亏妈妈找到这样的好地方。”明拉着我的手，手心的温度很暖，为我驱散黎明的寒冷。
　　“明，太阳即将要出来了，很美的朝霞，浓烈的桔红色，有丝丝乌色云彩夹在橘红的彩霞间，很诡异的美，太阳好像要露脸了呢。”
　　“我能感觉光亮在我眼皮上跳动。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这样做，我自己也能感觉幸福，何乐而不为。有人出来早锻炼了呢。是个美女，美则美矣，只是缺了某点韵致。”
　　“我能感觉经过的风。”
　　“你看，你一样能感觉，不要灰心。”我拉紧他的手，使劲握了握。
　　“可是我的问题，并不只是失明而已。”他有些悲哀。
　　“不要紧，问题一个个来，我们一个个解决。我要告诉你，总是有办法的。现代医学如此先进，你要相信。即使到了最后一步，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依然要在一起面对。做最好的努力，保有最坏的打算。”
　　“希望如人所愿，不要令你失望。”
　　“不说这些，讲点别的啊。多扫兴。”我想改变话题，我们不易陷入悲伤。悲伤的现状需要清朗，明亮的心境。乐观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那要讲什么呢？”
　　“我们讲讲你有多爱我吧。”我笑，有点歹毒又有点期待的微笑。
　　“好啊，总不能我一直被白白冤枉着吧。”他也笑，灰白的脸上多了一摸亮色。
　　“你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制造陷阱，把我一步步往里推的。”此刻我换上了逼问的语气，活像电视里的奸臣，冤枉好人。其实事实或真相对我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了，但是讲讲这些事，对她或我，都不失为一种放松心情的好方法。更何况，从这件事上，我还能看出他到底有多爱我呢。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鼓励。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觉得你多管闲事，不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却去关注别人的旧事，我不开心。”
　　“好啊，你控诉我。以前你为什么都不说出你的不满？你看就是这样，慢慢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的。”
　　“我说过，可是你没在意。”他似有无限委屈般。
　　“那好，就算是我不好，那么后来呢？”
　　“什么叫就算是。明明是你不好，”他跟我耍起无赖了，能这样，也是好的，总比活死人好。
　　“后来啊。”他继续说：“我得想一想，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是前尘往事一般不真实。”
　　“是啊。”我也感慨。“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当初我不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了点，也坚强了点。”
　　“什么啊，我以前很脆弱吗？”我不服。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整天以泪洗面，这不叫脆弱吗？后来尽管你整天笑着，但是你的心呢？你比我明白。”
　　“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说，有些许的无奈。“不要扯开话题。”我惊觉差点又被他逃过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许逃避，刚才我们还定下了君子协定，什么话都要讲出来。”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我说，总成了吧。”他的脸上又有了调皮的颜色。
　　“这还差不多。”我拍了拍他的头，好像是对一只听话的小狗的奖赏一般。他好像也挺享受的呢。
　　“其实刚开始，我并没有特别关心你调查这件事，后来发现居然是关于林清的事，我一直很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后来还是决定不告诉你。”
　　“你本应该告诉我的。我们之间应该完全信任彼此的。”
　　“当时我不这样想，其实我是自私而害怕的。我害怕你知道这件事后，就不再喜欢我了，就离开我了，因为想自私的留下你，所以，我想掩盖事实，所以当你让我陪你去夜探档案室时，我做了手脚。”
　　他停了停，仿佛是累了。也可能陷入当时的回忆，有些美好，有些眷恋。
　　“你也知道，我一直反对你去调查林清这件事。但是后来我的态度改变了，虽然我还是假装不让你调查，但是我却开始帮你。”
　　“是的。那是你发现自己的病了。”我试探地问。
　　“有时候我想，也许就是因为谋杀林清的事才使我心怀愧疚，才使我每天每夜活在梦魔中，也许这样，我才会的这种病的吧。没错。当我知道得这种病的时候，我很害怕，很难过，甚至是绝望的。有好一阵子我没有见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要怎么让你面对，刚好我想到了林清的事，也许我可以用来一用。于是我才真正开始我的计划。”
　　我心里一阵难过，心又纠成一团。我拉紧他的手。我知道当他得知他的病时，肯定不会像他描绘的那样轻描淡写，那种痛，我无法想象。
　　“原本我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而离开我，现在我却求之不得。并且我要做的更坏，我要表现得像一个恶魔，这样当你发现我骗了你的同时，你一定不会再那么爱我了，这样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许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你才能过上幸福的人生。不然也许会像琅琅一样，一辈子怀着对林清思念而活，不能再有一份好好的感情，这对活着的人不公平。”
　　“你为我想得太多。”我说。
　　“另外，我还有一个目的。我一直知道，你对你母亲的事一直不能释怀，所以你才会对林清的事表现得那么执着，对吗？”
　　“是的。我不否认。”
　　“我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治愈的妄想呢。这是一个好机会，林清和你的母亲有几分相象，也许深入她的内心，对你有帮助。所以，我把林清的日记发给你。”
　　“明——，你太好了。”我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
　　“傻丫头。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啊，对我来说，澄清这件事的真相，又何尝不是，请求她的原谅，驱赶我多年来的梦魔，又何尝不是，我对自己良心的交代。”
　　“后来我就一步步行动了，我一直在引导你发现真相。你记得吗？我开始制造假象，首先，我把档案室里关于琅琅和林清的资料调走，一是因为，上次我陪你去档案室时，我胡说八道了林清的档案，我怕你太快发现，太快发现是我，引不起你的厌恶，所以一是为了掩盖。再次，我为了引导你往谋杀那方面想，所以二是为了引导。”
　　“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说。有点不甘心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他的算计中，还为一点小小的进展开怀。
　　“也不是啊。丫头，不用不甘心。有时候，我不用帮你，你也做的挺好的，所以你也不笨。呵呵。”他好像知道我心事似的，笑得很开心。
　　“笑，笑，笑你个大头鬼。我倒不知道什么事没在你的掌握中。”
　　“那时我不是假装邮件是琅琅发给你的吗？从而给你琅琅的地址吗？但是我发现你居然也找到了他的地址，也不是太笨吗？”
　　“哦，那是我从林的姐姐那里得来的，不算什么本事。”我谦虚。
　　“后来，你让我陪你去青崖镇。本来我不应该去的。一是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太好了，二是本来我们不该再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的。但是我自私了一回，我想在你离开我以后，我还能有什么用来回忆，所以我答应了。”
　　“青崖镇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我们以后还可以常常去玩啊。”
　　我看见明脸上苦涩的笑。我摸了摸他的脸。“不许这样笑，你要相信，我们可以。”
　　“好的，我相信。你把手拿开吧，好痒。”他真心的笑了。
　　“安排你和琅琅见面。也是有目的的。我发现我好想总是有很多目的，而且总是一举两得，或者是一举三得。”
　　“好了，好了。知道。你智商高，行了吧。这次，又是什么目的啊？”
　　“你和琅琅见面后，一定会知道，邮件不是他发的，可以给你某些启示。再者，琅琅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知道怎样面对失去心爱的人滋味，他可以对你有所帮助。在你和琅琅讲话之前，我曾和他有过一次谈话。我告诉他我的身体情况，然后请他劝诫你，让他告诉你，日常生活并不只有爱情，尽管它可以让生活更美好，可以让人成长。”
　　“累了吗？前面有一张长凳，我们去坐一会儿。”我感觉他有些累了。
　　“也好。几点了？”
　　我扶着他，走过去。“六点过十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走回去吧，阿姨他们可能担心了。”我说。
　　“我继续说下去吧。在青崖镇，遇见我父亲是我没料到的。我很震惊也很惊慌。我想知道他的近况，又害怕让他见到我。毕竟当年的事，谁都没有料到会有那样的结局。”
　　“你应该见他的，毕竟他是你父亲，血浓于水啊。”
　　“我知道。他不是来看我了吗？我真的很高兴。他已经原谅我了。而我其实很久以前已经能够谅解。不能说谁拆散了谁，不能说谁对谁错，感情的事，是最作不得准的。”
　　“不要那么悲观，至少我们不是这样的。”我说。
　　“但愿吧。”
　　我沉默不语，谁能真正保证呢？谁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就像真相后面还有真相，当初的誓言，不知道永恒是否也有期限。叔叔和阿姨曾经也有过誓言，但是谁都看见了，所谓永恒只不过是谁都无法实现的诺言。尽管如此，爱情并不见得永恒，很多人都被伤得体无完肤，但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勇于实践，勇气可嘉，又或许是人真的太寂寞了，需要有人陪伴，需要某种誓言来好好实践，打发无聊的时间。看来只能用行动证明吧，也许我们真的是不同的吧。
　　很久，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回去吧，阿姨也许在等了。”
　　“好。”我们走上回家的路。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你有没有觉得热？”我拉着明的手，问。“可惜，这里是住宅区，没有小店可以买冷饮。”
　　“还好。不是太热。”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只好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那么从青崖镇回来之后，你有做了些什么事呢？”
　　“从青崖镇回来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糟了，我必须加快速度，让你发现真相。我感觉时间不会太多了。那天，你以为是偶然发现的日记其实是我特意安排的。那天，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很不舒服了，躺在床上，我说回忆小时候的事是真也是假。”
　　短短的沉默。无风的早晨吹不散我们之间的忧郁情绪的回荡。不知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我们才能真正接受明生病的事实。它始终是个禁忌。
　　“后来，我去找你吃饭，发现你躺在地板上，很沉的入睡，阳光洒在你脸上，有一摸朦胧的光晕，那么美，那么单纯，仿佛初生的婴孩般没有设防。如果可能，如果我能再自私一点，我会紧紧地抓牢你，可是我又怎忍心让你受苦呢？我还是做出了选择。我按照你当时躺的角度，选择了角落的地方，只要时间一到，阳光走到某种角度，就会有反光，会把你叫醒，我算了一下时间，等你看完日记，我就差不多应该出现了，让你对我死心。”
　　“看上去，你很聪明，但是你比我还傻。受苦也是幸福的一种形式。就像悲剧也是美。”我转一个身，站到明的身前，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此刻，我很想吻他。他让我感觉到被爱的幸福，感觉到幸福的疼痛。我想好好爱他。
　　“喔！”有一阵风经过我们的身边，有一阵尖叫滑过我们的耳畔。是一群青年，开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探出头，对我们吹口哨。
　　我们淡淡地回望着他们，也彼此对着对方微笑。
　　“年轻真好。”淡淡的感慨。
　　“我们也年轻。”他笑了。
　　“也许你不知道，还有一个秘密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因为从现在起，我想把你锁在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
　　“什么秘密，那么神秘？”我笑“就是以为刚才那些青年，你就愿意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小秘密吗？”
　　“是也不是。因为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快乐。而我想要快乐，像他们一样。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陪一个病人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但是我希望当你想起我的时候，不只有后悔，同时也能想起我的深情，我的好。”
　　“你现在已经够好了。这些已经够我一辈子感激，一辈子想念的了。”
　　“我是一只鬼，你网上认识的人也是我。”
　　“是你吗？”我微笑。很平淡的语气。
　　“不惊讶？”
　　“不。你给我的惊讶已经太多。我应该早已想到。他是你。接下来，让我替你说下去。好吗？听听看我猜错了没有。”
　　“好啊。”
　　“我们走慢点，我们说了那么多话，我怕你累。”
　　“没什么，这点路还行。别把我当洋娃娃。你说吧。让我听听看，这些日子以来，经过那么多事情，你的推理能力有没有长进一点。”
　　“你一开始扮演‘我是一只鬼’是想帮我消除负面情愫。你知道当我接受林清这件事情时，必然会想到我母亲的死，所以，你扮演心理学家，让我能够对此释然。后来你发现这个身份很好用。你可以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随时知道我的进度，我的情绪，也可以随时调整我的计划，并且不会受到怀疑。”
　　“是的。我曾经引导你去发现我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他”，但是——”
　　“我是不是很笨。你做到如此地步，我却依然没有发现。”
　　“不是。”他摸摸我的头。“你只是太重感情，看不清真相。我想大概只有我亲口坦白，你才会相信，否则，在你心里，你一定会我们开脱。”
　　“你一直像天使一样守护着我，而我却并不知晓。即使在你不得不伤害我的同时，你也用自己的分身来安慰我。我很高兴。”
　　真的，我的眼泪已经流落。而我也不打算掩盖我的脆弱，我的感激，我的幸福。我伏在他的胸口，任泪水打湿他的衣服，留下我感情的见证。
　　“但是我现在却很可恶。把这一切告诉你，等于我在用感情的枷锁，感恩的枷锁，爱情的枷锁，把你锁在身边。你不怪我。”他拍着我的背，轻轻地低语。像小时候，我哭的时候一样，那么温柔的安慰。
　　“你这样做，我很快乐，求之不得。”我的声音依然呜咽。
　　这样一路温馨地走来，手拉着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小祖宗，你们跑那儿去了，吓死我和你爸了。”阿姨向我们跑过来。
　　“妈，我们去散步了。空气很好，很新鲜。”明笑得很开心。
　　阿姨呆呆地望着明，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阿姨，你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他笑了。”阿姨一个劲地看着明的脸。
　　“妈，瞧你。好像我不会笑似的。”明的脸有些微红，是不好意思了吧。
　　“还说，这几个月来，吓死我了。还是小丹有办法。”阿姨老泪纵横，那种凄伤的样子，我不忍心看。
　　“阿姨，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哦，好饿，有没有好吃的。”我用轻松的语调说。哀伤不适合现在的我们。
　　“有，有。进来啊。杵在门口干嘛？做了好多你爱吃的。”我扶着明跟着阿姨走进屋子。
　　“咦，怎么没见叔叔？”
　　“不是找你们去了吗？还有理说。”
　　“好嘛，算我错了，拐跑了明。明你是自愿的吧？”我耍赖兼撒娇。
　　“好像是你拉着我走的。”明不知死活地，一边吃，一边答。
　　“好啊，你不认帐，看我怎么教训你。”我把奶油涂得他满脸都是。
　　阿姨在旁边笑岔了气。我看见他的眼泪，应该这种欢愉的气氛已经消失很久了吧。也许我在别的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要让他们能够快乐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