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斯莱特林女士有话说》浮生窥月

1、古老的幽灵从时间深处复苏

　　七月的伦敦，日光在经过连日阴雨的洗涤后，难得地呈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质感。它穿过咖啡馆那面略显斑驳的橱窗，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照耀得如同浮动的金粉。空气中弥漫着缱绻慵懒的氛围，来来往往的人眼神都似有若无地望向某个角落，编辑克拉丽莎顺着他们的目光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卡座里，那位年轻女士正安静地阅读着一本装帧考究的古籍。周围客人的目光，无论隐蔽或直接，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流连在她身上。一位端着咖啡走过的侍应生脚步明显放缓，眼神里带着近乎惊叹的怔忡。克拉丽莎自己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屏息，那种美丽带着一种阴郁的、沉淀的质感，仿佛古老肖像画中走出的女巫，周身笼罩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静谧。
　　大概是常年远离人群专心写作的原因，作家的话少的有些过分了。这种女巫般神秘的气质和她笔下瑰丽奇妙的的古代魔法世界一样令人向往。
　　萨尔蒙多女士以一部《G的奇妙冒险》而成名，主角罕见地融合了巫师和骑士两种身份，从出版以来就非常受欢迎。她原本以为能以这样克制而喜爱的笔触描绘G的作家应该会更热情柔软富有爱心一点。
　　当然，她不是说这位女士不礼貌，只是当你滔滔不绝，而对方只是偶尔礼节性颔首，间或提出一个颇为紧要的问题，难免就让人觉得很不好说话。尤其虽然作家的样貌相当年轻，却有一种和师长一般难以言明的严厉气质。她总能精准地踩在总编给出的让步底线上面一点点，克拉丽莎甚至怀疑她确实就是中能看穿人心的女巫。
　　她总是安静地听着，那双深绿色的眼眸——如同幽暗森林里最沉寂的潭水——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她间或提出的问题，句式迂回而精确，总是能精准地切中合同条款中最微妙的要害，迫使克拉丽莎在逻辑的迷宫里徒劳打转。这位女士的样貌看上去至多二十出头，却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师长的严厉气质。她总能恰好在总编给出的让步底线上方一点点停下，姿态从容，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场无趣的棋局。
　　当克拉丽莎小心翼翼地询问新作进度时，萨尔蒙多女士只是用那只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轻轻调整了一下面前骨瓷杯的角度，目光掠过窗外熙攘的街道，用一种近乎咏叹的缓慢语调将话题引向了无关紧要的、关于纸张材质的选择上。这优雅的回避让克拉丽莎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得不一再退让，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只希望对方能尽快交出下一部作品的手稿。
　　或许是她眼底的焦灼与恳切太过明显，这位律师般精明冷酷的女士沉默了下来，那沉默长得让克拉丽莎几乎感到窒息。最终，她将桌上那碟几乎未动过的、摆放得一丝不苟的杏仁饼干，轻轻推到了克拉丽莎面前。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疏离的善意，克拉丽莎有些局促地道谢，目光却无法从那只手套上移开。
　　克拉丽莎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最后一笔落下，她听到有大批鸟类振翅而来的声音。
　　成百上千的猫头鹰在年轻女孩茫然的眼神中涌入这间平平无奇的咖啡馆，动物的气味混着羽毛落下，然而对面那位冰冷的，精明的，看上去还很像有洁癖的女士，居然确凿无疑地是在微笑着的。
　　……
　　女贞路4号的暑假，对哈利·波特而言，通常是压抑而漫长的。但今年，隔壁那栋空置许久的房子搬进了一位新邻居，微妙地改变了德思礼一家的态度。
　　这位维奥莱特·萨尔蒙多小姐，她的穿着打扮，无论在哪个时代看来，都堪称无懈可击的体面。剪裁优良的深色连衣裙，材质看似简单却透着不凡，领口偶尔点缀着样式古朴、光泽温润的银饰。她苍白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步伐从容，仿佛每一步都遵循着某种早已被世人遗忘的韵律。这身不容置疑的气派，使得弗农·德思礼先生在初次见面时，就不自觉地收敛了惯常的大嗓门，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像个值得尊敬的、有身份的邻居。佩妮姨妈则在她那身看不出牌子但明显价值不菲的衣着和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嗅到了某种“古老血统”与“良好教养”的气息——这远比女贞路任何一家新买的汽车或割草机更值得重视。他们在背后不再轻易使用“怪胎”之类的字眼，而是谨慎地称她为“那位萨尔蒙多小姐”，弗农甚至有一次在晚餐时含糊地提到，“看样子是位真正的淑女，懂得体面”。
　　哈利只在帮佩妮姨妈跑腿或是修剪那永远也修不完的草坪时，能远远瞥见那位邻居。她像一道移动的阴影，安静地划过女贞路过于明亮的午后。一次，他鼓足勇气，在她经过时对着地面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下午好”。脚步声停了。他抬起头，正好撞上那双深绿色的眼眸——颜色与他自己的如此相似，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那目光在他额角的疤痕上短暂停留，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好奇或恐惧，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剖析的审视。随即，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颔首。然后，她便离开了，留下哈利站在原地，手心里不知何时沁出了薄汗。那是他第一次在女贞路，从一个成年人的眼中看到既非厌恶也非怜悯的东西，一种他无法命名的平静注视。
　　在一个雨水连绵的下午。哈利再次被弗农姨夫赶出家门，饥肠辘辘。他蜷缩在游乐场的滑梯下躲雨，感觉自己快要被湿冷浸透。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滑梯入口。
　　是萨尔蒙多小姐。她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裙摆干燥，与周遭的潮湿肮脏格格不入。
　　“波特。”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我厨房的储备需要补充。我注意到你似乎……有空闲。”
　　哈利愣愣地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
　　“跟上。”
　　命令简洁得不带任何波澜。他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跟上了那把黑色的雨伞。厨房干净得像没人使用过，只有冰冷的金属和光滑的台面。清洗，切割，摆盘。她的指令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他笨拙地模仿着，注意力却无法从食物本身移开。当一份夹着厚实肉片和新鲜蔬菜的三明治被推到他面前时，他吞咽口水的动作响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消耗体力劳动后，补充能量是必要的。”
　　他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直到胃里那种熟悉的绞痛被温暖的饱腹感取代。几枚硬币被放在他刚擦干净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劳动应得的报酬。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更让哈利内心震动的是另一件事。那天，达力和他的伙伴们将哈利堵在墙角，抢夺他口袋里萨尔蒙多小姐给他的硬币，并肆意嘲弄他的父母。忍无可忍的哈利，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猛地将达力推倒在地。
　　这一幕，恰好被购物归来的萨尔蒙多小姐看见。她停下脚步，站在几步之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弗农姨夫闻声冲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达力，立刻对哈利咆哮起来，指责他“野蛮”、“忘恩负义”。
　　就在弗农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哈利脸上时，一个冷静、清晰，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响起了：
　　“据我观察，”萨尔蒙多小姐的声音不高，却轻易切断了弗农的咆哮，“主动挑衅并实施抢夺行为的一方，承受对方合理的自卫后果，是符合基本逻辑的。”她深绿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弗农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最后落在哈利身上，极快、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维护自身权益与尊严，是任何具备独立意志的个体应有的行为。”
　　那一刻，弗农姨父张大的嘴巴定格在一个无声的咆哮上。哈利紧紧攥着那几枚差点被抢走的硬币，指节发白。他听着那冷静、清晰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坚实的石头，垒在他脚下，让他原本因为愤怒和委屈而颤抖的身体，奇异地稳定了下来。他站直了些，目光越过肥硕的姨父，看向那个说完话便转身离去的黑色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围压抑的寂静才被佩妮姨妈的抽气声打破。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德思礼一家和内心翻涌的哈利。
　　……
　　时间是不可控的。
　　这一点上没有人比骤然落入时空湍流而重伤的斯莱特林更有发言权，就算她作为本时代最强大的女巫之一也不得不屈服。暂时失去魔法的庇佑，甚至不得不远离巫师界，化名以麻瓜的身份写书赚钱。虽然得益于麻瓜科技的进步，她的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多少。但无论怎么样，被迫远离魔法都不可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住在一条街上的那个小巫师是这个时空里为数不多的安慰。当确认被惊恐的麻瓜丢进垃圾桶的羊皮纸上真实地刻印着那个熟悉的纹章，即使个性冷淡如斯莱特林也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和无法抑制的狂喜。
　　时隔千年之久，即使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已经埋骨地下，霍格沃兹依然存在。
　　紧贴着的冰凉玻璃让发热的脸颊稍稍降温，隔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家养小精灵，这种小东西的魔法波动和它们自己一样防不胜防。
　　旧伤发作的斯莱特林漫不经心地翻出麻瓜医院开的退烧药倒出来吃了几颗，水杯被不小心打翻，她蹙了蹙眉下意识想摸出魔杖，随即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停下。
　　斯莱特林吐了口气，看向坩埚里泛着幽蓝光芒的液体，快了，再有一个月，她就能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
　　到那时候……因为高热而有些迟滞的思维重新转动了起来，他们所爱的霍格沃兹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长久地活了下去。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既然其他人都已经被留在时间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