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2、Vol.1

　　“你昨晚又一夜情了？”忙着调咖啡的舒嘉，语调淡淡地问身边的安寄遥。这口气自然到仿佛只是在询问对方‘是否吃了一个奶油蛋糕’之类的感觉。

　　“恩。”安寄遥哼哼唧唧的算作回答，忙着算账的她一刻也停不下手中的工作。

　　“又是什么公司的小开？哪个三线的男艺人？哪个风流的男老板？”舒嘉追问，清秀的脸庞勾勒出明晰的五官，眼睛大而明亮，显得异常美艳。

　　“唔……都不是。”安寄遥笃定的摇头，她回忆着早晨那个男人的样貌，还有他伸手讨钱的痞子相。“我看他啊，充其量一市井小流氓。”

　　“市井小流氓。”舒嘉淡笑，一丝惊讶一闪而过。“肯定是个帅哥。”

　　安寄遥再次回想着他的脸孔，然后微点头给了这么一句评价：——‘极品’。的确，不论是外表还是论技术昨晚的男人都是一流的。

　　安寄遥显然不曾预料到，就是这个她口中的‘极品男人’，竟会让她今后的生活引起轩然大波，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死，她都会深深记得这个男人。她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战争中得到的伤痕，远远不止自己肩膀上那十五厘米的刀疤和大面积的蛇妖刺青，来得深。

　　现今二十四岁的安寄遥，大学毕业后便在B城租了个不大不小的店面，同闺蜜舒嘉一起专营咖啡业。两年多下来，渐渐在附近的住宅区闯出些小名气，生意也相对不错。

　　约莫中午的时候，隔壁的商店营业员们陆陆续续迈进咖啡屋，点些糕点奶茶之类的甜品充当午餐。一时间店内大厅座无虚席，人流攒动，舒嘉和店员们忙着送餐点餐，安寄遥则在收银台结账。

　　老远便看见人群中那一抹颀长优雅的身影，高挑俊逸，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给人明亮而温暖的感觉。

　　——高煜阳。

　　她眯了眯眼，朝那男人更深地望了过去，他的发修得很短才及到耳后的位置，鼻梁直挺五官深邃，笑起来眼睛细长，好看如斯。自从咖啡屋开业以来，高煜阳帮了她们很多。大到装潢摆设小到运货布置，他都亲力亲为，况且这店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女顾客，都是被她这位外形异常杰出的男店员给吸引进来的。

　　她微微勾起唇角，真不愧是大学时期人气最旺的系草级的人物，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个发光体，吸引着人的眼球。

　　高煜阳似乎察觉到异样的视线，正对着一个女顾客微笑的俊颜稍稍顿了顿，侧过身子往安寄遥的方向直直望了过去。她记账的手停滞两秒，朝他微微一笑，男人怔了怔，眸中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光亮，也是颔首莞尔，转而移开视线继续投入工作中去。

　　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明白，倘若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对一个女人好，这代表着什么意味她不是不懂。只不过……笔尖抵在纸上书写着，安寄遥抿了抿薄唇。

　　……只不过她不需要爱情。

　　男人常说情跟爱是可以分开的两码事，那么女人又未尝不可？至少她安寄遥是一个可以将性同爱给清楚隔开的女性。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又是什么，那么高煜阳理所当然就是被自己划分在那名为‘不要’的一块区域中的。

　　纵使他曾经身为自己的学长，纵使他同她念过同一所大学，纵使他帮了自己良多良多。试问……那又怎样？

　　“寄遥，”不知何时高煜阳已然来到她身边，汗水迷湿了发际，见她在核对账本他笑起来，缓缓道，“我帮你算吧。”

　　“嗯。”安寄遥点点头不作推辞，自己从来就是理科偏差，算个账本老是绞尽脑汁也搞不定。她将硬抄本搁在桌上转身准备去忙别的，高煜阳忽然叫住她，在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后却变得揶揄起来，终究只是通透一笑，“没事，你忙吧。”

　　阳光懒懒地打在这个男人周身，形成浅金色的光圈，那一瞬，万物似乎顿失了色彩，余下他一人，貌如神祗。

　　苏瑾皓被新女友几乎是拽着进了咖啡店，为此他头疼不已，小女友才二十岁出头，还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做事情全凭感觉胡来。

　　店里生意很好，他们坐下以后已经没有空位了。苏瑾皓随意环顾了下店内的布置，女友扬手招服务员。

　　在里屋调咖啡的舒嘉往店堂张望了一下，拍了拍身边正在拨指甲的安寄遥。“寄遥，有客人要点单，大家都忙不过来你去看下呗。”

　　“好。”安寄遥拍拍手愉悦地起身，随手拿起一本单谱，走了出去。

　　她不紧不慢的来到苏瑾皓那桌，在看到苏瑾皓的那一刻怔住了。是他，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和自己睡过同一张床的男人，虽然只有一夜。他看上去和初见一样的漫不经心，周身依然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怯生的气场。

　　只见他一脸黯然地玩着手中的吸管，百无聊赖的感觉，倒是他身边的女孩一脸青春洋溢，兴奋地时不时用手比划着什么，笑得好不开心。

　　安寄遥堆着微笑走近他们，很有礼貌地说道。“请问二位想喝什么？”苏瑾皓闻声懒懒的颔首瞥了她一眼，继而再次低头玩着吸管。那女孩笑着伸手指了指菜单上的新品道。“就要这个，两份，谢谢。”然后她扭头凑近男友耳边，介绍着。“槿皓啊，这个是这家店的新品哦，我朋友都说很好吃的。”

　　“就这两样吗？”安寄遥努力使自己维持镇定，用一丝期待的口气问了一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瑾皓，好像希望能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孔上读出一丝情绪。他竟然不记得自己！

　　“是的，就两样。”女孩子对她微微一笑，有些不满的用手肘撞撞苏瑾皓，嘟着嘴抱怨。“槿皓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他不语，还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槿皓！”“……”

　　“喂！我说，苏、瑾、皓！”女生显然是生气了，不禁放大了音量，惹来店内其他顾客的频频注视。

　　安寄遥默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回吧台，单谱捏在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撇了撇嘴角，那是在冷笑。

　　原来，他叫苏瑾皓。

　　真是个特别的男人。安寄遥还记得，她问他名字的时候他有片刻犹豫，那近乎敷衍的回答。‘下次再告诉你。’

　　可惜的是，当这个‘下次’终究有幸来临的时候，他显然已经对她没有丝毫印象了。

　　安寄遥特意亲自将他们点的东西送了去。自始至终，她的一双眼睛一直是锁着苏瑾皓的，苏瑾皓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不耐地抬头微微蹩眉，一副眼眸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异常慑人。

　　没用的，他终究是记不起她的。

　　安寄遥走回里屋，在舒嘉身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舒嘉随口问道。“怎么了，无端端叹什么气？”

　　安寄遥伸出长指往苏瑾皓的方向指去。“那个男的，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一夜情的人。”

　　舒嘉抬眸看了那边一眼，手中正在调咖啡的动作一僵。她拧起秀眉，揶揄了半天淡淡道。“安寄遥你知不知道你和一个烂咖上了床？”

　　“什么意思。”安寄遥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舒嘉把手擦干净，转身正对着她。“那男人叫苏瑾皓，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不羁狂妄谁都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总之是个口碑很差劲的家伙，声名狼藉到可以。”

　　“那又如何。”安寄遥仿佛置身事外，不介意的耸耸肩。

　　忽地，店内响起了一片骚动，引得她俩跑出去查看情形。

　　“苏瑾皓你这个王八蛋！”先前还聊得好好的小情侣，此时此刻女生正一手指着苏瑾皓，一脸的愤怒，胸脯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我不要分手！不要不要不要！”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她一手挥掉了面前的咖啡杯。霎时间，喧哗的大厅立刻被一层古怪的氛围给笼罩住，安静异常。

　　哐啷。杯子在地上砸碎，高煜阳见状忙扔下圆珠笔冲上去拉开女孩维持秩序，另一个店员很迅速的清理掉地上的碎渣。

　　安寄遥和舒嘉淡定地站在一边看着，安寄遥的眼神放得很淡很淡，双手环胸，一脸司空见惯的神情。

　　“随便你。”苏瑾皓没有丝毫留恋，扔下这三个字掉头就走，那女孩子死命地抓住他的袖管，哭喊着。“槿皓！你不要丢下我，我会乖，我很乖很乖不会麻烦你，求求你别走……”

　　下一秒，她就被无情的推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余下一串铃音来回摇曳。

　　“真是冷血无情的男人。”舒嘉回过神来继续捣鼓咖啡，她瞥了眼安寄遥，只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出神，并没有过多的情感。仅仅五秒，安寄遥便一如往常地走回吧台，机械化的按着计算机，嘴里念叨着。“唔，我先清算一下赔偿的费用……”舒嘉暗自摇头，果然，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寄遥的。

　　被抛弃的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店内久久回荡，突兀但亦透露着无奈。

　　爱上苏瑾皓那样的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就像一朵漂亮的玫瑰，你摘下它除了能够静静观赏，还能怎样呢？它没有香味，还会刺伤你的手，给你带来鲜血淋淋的惨痛教训。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