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21、Vol.20

　　咖啡店仓库内，身穿白色制服的高煜阳低着头坐在木箱上，双眸黯淡灰灭，嘴角边的血渍泛着光泽。时钟滴答滴答不耐地一圈圈流走。

　　“吱呀——”门打开后一双有着白皙脚踝的长腿迈进，安寄遥手提小型医药箱，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旁，递给他一块冰过的毛巾。

　　高煜阳淡淡扫了一眼毛巾，敛着眼没有接。

　　安寄遥轻叹一声，把毛巾贴在他嘴角轻柔擦拭，“何必跟身体过不去。”

　　他眼底霎那闪过一丝明亮，还是没有应声。

　　“脱衣服。”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一般。

　　高煜阳意识到她要检查自己的伤口，便从容起身打算离开，她见状一把擒住他的衣服，执着地将他整个人掰回来面向自己。

　　当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同血块时，安寄遥的心脏重重敲击了下，这到底是受到多大的外力而留下的！

　　上紫药水的过程很安静，高煜阳背着身子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不特别白却精壮，安寄遥下手很狠，他没有吭一声甚至连眉也没有蹩一分。

　　安寄遥盯着男人好看的后脑勺和颈项出神，许久许久，“对不起。”

　　他的背脊很轻微的僵了一瞬，没有回头，亦看不到她的神情。

　　“总之就是对不起。”上完最后一块药水，安寄遥盒上医药箱，静静走出仓库，好像她从未到过这里，从未进过他的内心。

　　门合上的那一秒，有句话语险些就要冲口而出。

　　安寄遥你知道么，无论我变得如何强大，你仍然会是我的弱点……可惜剩下的只是时钟一成不变的走，以及心跳不规律的节奏。

　　提早将咖啡店打烊，脱下工作服的安寄遥松下绑了一天的长发，头发有些不听话地微卷，贴着头皮。她笑笑出门熟练地右转。

　　右转有花房，有画室，有首饰店，有商店街，有宠物商店……那些都不重要。

　　自咖啡店右转第二个位置，便是她心系整天的地方——里面有她在意的人。

　　“槿皓出去了？”寄遥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嗯……”小鬼面有难色地瞥了一眼阿彪，支支吾吾的模样很不似平日。

　　“对啊，槿皓出去有段时间了。”阿彪望望门口，夸张地惊呼道，“啊呀！天都暗了！”

　　安寄遥只觉异常，这两个家伙心里有鬼，她挑挑眉口气冷下来。“去了哪？”

　　“不知道。”异口同声的回答，她玩味地盯着两人良久，摸摸下巴转身走出停车场。已经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奇怪，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起他的作息时间了，她一贯不是这样的人。

　　夜市大排档已经热闹地摆起摊子，安寄遥冷眼看着周遭的人们。上班族松了领带叫了几杯酒畅饮，小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吃着鱼丸，老板热情地吆喝生意……

　　猛地，她像是感应到什么，微微侧过头便看到一辆银色的摩托擦身而过。就那短暂几秒钟她却记下了一整幅画面，如同是机器定格般，人总在一瞬间内记忆力特别惊人。

　　银色的车身，缓缓向上移，是一个男人载着一个女人的景象。女人的背影很是好看，瘦小头发乌黑顺直，很紧密地贴合在男人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对方腰身。

　　男人的头发松软不羁，因为车速极快而在风中飘动，肩膀宽阔，一身随意的黑色T恤，而且脚上穿着一双人字拖鞋。

　　安寄遥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已经不见了。

　　当下她的脑海里只充斥着三个字……

　　人字拖。

　　那是苏瑾皓。

　　“突突突……”摩托车的引擎熄灭，苏瑾皓一脚撑住地面将车身倾斜，方便身后的女人下车。

　　女人抬头仰慕地盯着他的侧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由于灯光的照射显得更为立体。彰显的五官和慑人的气场无不都深深打动着她。

　　“你走吧。”他波澜不惊的声音毫无情绪，甚至没有看她。

　　“槿皓……”女人睁着大大的瞳眸，一脸不舍地拉着他的手臂，奢侈的希望他可以说句‘留下’‘别走’之类的话语。

　　但……一切终究是奢望。

　　“别出现在我眼前。”苏瑾皓握紧车把再次发动摩托，指节上泛出青白色。

　　“槿皓，再陪我一会吧。”女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轻微的呜咽，不敢抬眼望他。

　　“你忘记答应我什么？”苏瑾皓的眼眸暗沉，危险地微眯，冷淡扫射过去的视线有几分蕴藏不住的愠怒。他是个生性爱玩的男人，最怕羁绊和束缚，眼前的女人早已绵缠了自己很久，既然要见面索性就一次断个干净。转身以后，两人便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对，对不起。”女人被气势活生生的怔住，垂着脑袋不说话。

　　他再也懒得看她，发动摩托迅速从街角转弯，瞬时消失了。只余下尾气提醒着她方才他是真的存在过。

　　保持适当的车速，额前的黑发在风中飘扬，抿着薄唇，眼神坚定深邃。

　　“槿皓，你可回来了。”在厂里忙活的小鬼一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摩托声，便放下手中的零件跑出去。

　　“嗯。”他淡淡应了声，将车推进车库停好。

　　“对了，前面寄遥来找过你。”

　　苏瑾皓的动作停滞了下，随口问道，“怎么说。”

　　小鬼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献宝似地回答，“我看见你载的那个妞是老相好，然后她问我们你去了哪里我就回答不知道啊。”

　　闻后，苏瑾皓剑眉猛地一蹩，斜睨着他，语气有些讶然。“老相好？”

　　“呃，我是猜，那个女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小鬼见他阴沉沉的脸色不敢继续说下去，咽了口唾沫。

　　“帮我停车。”苏瑾皓将车钥匙丢给小鬼，掉转头往回走。

　　“这么晚你去哪？”

　　“找她。”

　　眼看人已走远，才飘来两个坚定的字眼。小鬼捏着钥匙无奈叹气，都说这恋爱中的人没一个正常的，此话可一点不错。敢情都快凌晨了谁还醒着等他来找啊，搞笑。

　　站在咖啡店楼下，苏瑾皓把手机贴在耳边拨通安寄遥的号码，未过几秒对方清亮透彻的女音便低低传来，“有事么。”

　　“我请你吃宵夜。”不顾对方是否已经睡着，他直直的盯着二楼紧闭的窗户陈述。

　　“三更半夜的还宵什么夜啊。”安寄遥意外他会在这个时间打给自己，翻身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摸索着拖鞋。

　　“那你睡吧。”他轻叹，将视线移开。

　　“你在哪里？”她试探性地发问，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清晰浮现出脑海，摩托车上亲密依偎的两人……她终于找到拖鞋穿上，拿着手机下意识走向窗台。

　　“我在……”他微微出声，眸子直锁着她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她将手机搁在脖颈和脸颊处，斜歪着脑袋伸手打开窗，一股清风拂面而至。

　　下一秒，她便瞧见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侧拖着修长的倒影，手里握着手机。身上穿着她所熟悉的简易黑T恤和仔裤以及人字拖。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那轮廓……

　　都是刻画至极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