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35、Vol.34

　　没有回头，右嘴角的梨涡陷得更深。

　　那熟悉的味道，掌心的粗糙摩挲皮肤的质感……都是如此熟悉。

　　如此令她着迷。

　　苏瑾皓从背后抱住她，凑到她唇瓣，手指的力道不免加重几分。她轻呼一声，低头避开了吻，他微怔，朝下望去，抓住她的手翻开一看，掌心遍布血痕以及红色的血泡，干涸的红色早已凝固。

　　定是昨晚被烫伤了。

　　“怎么没有处理？”紧蹩剑眉，他的口气夹杂几丝不悦，二话不说将她的菜刀撇到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没事，昨晚太累了，倒头便睡哪顾得这么多。”安寄遥被牵在身后，由于他脚步大而急，走得有些不稳。

　　似乎对她满不在乎的口吻而略微反感，他泡了些适温的盐水，将她的手小心浸入其中。严峻的表情镇定而淡漠，“人身上最细腻的部位便是手，记得好好保护它。”

　　她笑了笑，看向专心替她洗手的他，他的手生得极好。普通男性的手过于宽大，手指粗壮掌肉肥硕，他却不然。一双手大而不显丰盈，指骨分明，指头纤长。记得曾经说过苏瑾皓的一副手如同艺术家，似乎拥有那样一双手就能够描绘任何曼妙的图画；雕刻出最为神韵的塑像；指尖流露的乐曲便是最好的琴曲……

　　只是那样一双手，却布满道道伤痕。让人瞧见不免惋惜，心疼。

　　泡完盐水，将她的手一寸寸擦净，在纱布上涂了相当剂量的烫伤药膏，他简单地替她包扎了下。

　　“若感觉有刺痛和炎症，还是得去医院。”

　　“嗯，完全不疼。”她微微一笑，举起两只白白的绷带手瞧了瞧。虽然包得不大像粽子，但目前也没办法下厨。“我原先还准备做饭，这下可好，你们干脆喝西北风去，嗯？”

　　“这里有些泡面。”

　　“还吃泡面！”如果手上没有负担她一定会狠狠敲敲这男人的脑袋，整天吃得这么没营养，搞不懂怎会长得又高又壮。

　　“没关系我下厨就好啦。”舒嘉刚巧从盥洗室出来轻声打断他们，一张清秀恬静的脸庞含满笑意。她朝苏瑾皓礼貌的点头，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瑾皓愣了瞬，也回以礼貌地颔首。记忆中，舒嘉对他的印象似乎不怎么好，因此每回见到他都是不冷不热的口吻，朝自己笑更是头一回，难免有些疑惑。

　　得知寄遥在危难中他不惜一切涉身救人后，舒嘉对苏瑾皓这个男人亦改观了些。不论以前是怎样看待他，至少他救了寄遥，至少他不是那种‘洋葱男人’式男人，使女人泪流满面后才恍然惊觉，原来他是没有心的。

　　至少在寄遥面前，他是有心的。

　　她感觉得出来。

　　三人相视一笑，有些隔阂，在恍惚间……似乎渐渐消失了。

　　“啊睡得好爽！”“嗯啊~~~”小鬼同阿彪伸着懒腰，挠着头从里屋走出来。小鬼一眼便看到站在眼前的苏瑾皓，揉揉惺忪的睡眼以为是在做梦，而后猛地给了苏瑾皓胸口一拳，怒骂道，“你个臭小子！昨晚担心死我了，还以为要被关一阵子呢。怎么，越狱哦不越看守所啦？”阿彪也跑上去，仔细捏了捏苏瑾皓的胳膊，“没被打，警察那厮对你倒挺客气。”

　　两人语气虽然调侃味十足，却也是独特的关心方式。

　　苏瑾皓冷笑一声，揽过两个皮小子的脑袋使劲蹂躏，“这么见不得我回来，嗯？”

　　“啊呀，好了好了啦！”小鬼大笑着躲开，“混蛋！我昨晚见你那么不要命的冲进去，还以为你死了耶！你以为你是烈士啊，至少拖着我和死肥仔一起去嘛！”

　　“没错！”阿彪跟着接话，“幸好你和寄遥姐都没事，那么轻易死掉岂不便宜你！”

　　两个刚睡醒的大男人，叽叽喳喳不休同小姑娘似的嘟嚷着。安寄遥和舒嘉唯有无奈摇头，苏瑾皓没心思继续同他们继续费口舌，低头吻了吻安寄遥道，“我不吃饭了，必须去一趟警局，原打算今天不回来，怕你们担心便来看看。”

　　她紧拧秀眉，追问，“去那里作什么。”

　　“起火的原由一定要调查清楚，”他正色，眼底划过一丝犀利狠意，令人不寒而栗。“这绝不可能是一桩意外。”

　　“早去早回。”

　　他点点头，便利落地转身，淡然离去。晨光投射下一道颀长的剪影，朦了她的眼。

　　星级大饭店房间内，54寸液晶彩屏播报时事新闻，音量调节最轻。

　　身穿白色衬衫系藏青色领带的高煜阳，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刚到香港第一天，各种工作事宜接踵而至，他眼睑下方有着浅青色的暗沉。

　　偶然中将视线投射在屏幕几秒，立刻冷漠移开。主持人看了眼讲稿，凝声道，“下面播报来自Y市的新闻，昨晚位于B城XX路的一座私人咖啡店无故起火，火势较大，导致整栋小楼全毁。幸运的是火势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就在他不经意抬眸的一瞬间，画面正巧切到安寄遥。她的脸颊被烟雾晕黑了几分，不住地咳嗽，一个男人背对镜头抱着她，身后的咖啡店早已面目全非，黑乎乎的甚比木炭，浓烟依旧不停地往外窜。

　　“……引发这次火灾的原因还在核实中，警方将全力调查现场……”

　　瞬间，他的心脏忘记怎样跳动，整个停摆在那里。耳边张董事的声音在回响，“喂，高先生，高先生你在听吗？喂？”

　　喉结轻微鼓动了一下，足足花了五秒钟找回自己的神智。心脏已然跳到喉口，他顿了顿，努力维持镇定，“抱歉张董，我稍后打给你。”

　　“喂？……嘟——嘟——嘟——”

　　立刻转拨给安寄遥，他驻在窗台前，不安地盯着高楼下方川流不息的车辆。

　　“煜阳？”

　　当那个清亮，透彻的女音出现的一刻，他松了口气紧而追问道，“我从新闻上看到咖啡店着火，你有没有怎样？”

　　“我没事。”她的声音应是在笑，“别担心。”

　　“咖啡店……”高煜阳思忖片刻，还是将话头止住了。她的心情肯定不好，再提此事也不过火上浇油罢了。

　　“嗯，对啊。”安寄遥察觉他的犹豫，淡然承认。

　　“等我回来，”不由地蹩起浓眉，这家咖啡店，承载了满满的回忆，就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心中尽是惋惜。

　　他的声音坚定而不容拒绝，接下去道，“我们重新开始。”

　　“好。”尽管远在香港，她依然感觉到他的真挚，一如从前，那份感觉极不容易使人感到阵阵窝心。

　　“那你和舒嘉，现在住什么地方。”他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没什么钱，虽然工作好几年，每月要吃用开销、水电煤电信费、再加上支付给店员的薪水，积蓄并不多。如今住处没了，再借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暂时住在苏瑾皓他们修理厂。”

　　他微微眯起眼眸，早就预感会是这样的回答，却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我替你们安排房子吧。”

　　“不用。”她淡淡回绝，自己亏欠高煜阳的已经够多，不想再让他替自己做任何事。

　　对面仅仅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安寄遥打断沉默，“你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好。”他笑笑，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你先挂。”

　　“那回头见。嘟——嘟——”

　　高煜阳静滞几秒，并没有离开回电给方才那个张董事。而是查询电话簿良久，找了个号码拨过去，“陈经理，我是高煜阳。”

　　54寸液晶彩电仍播放着无声的新闻，画面闪烁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泛出光芒。

　　“嗯，上次看过的样板房，我决定买下它。”

　　通话声还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那抹落地窗前的高挑身影，却更显修长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