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盗圣好像不一样》橘色面包

73、第七十三章 玄机

　　多年的秘密猝不及防被发现了。

　　一路同行的日子，陆行知心底犹豫过忐忑过，想过无数种方式，最后他决定等寻得鲛人珠时再向不言坦白这件事。

　　天不遂人愿，人事常逆己心。

　　陆行知认命似摸了摸后颈，苦笑道：“你什么……”
　　蔺不言伸出手指抵在陆行知嘴旁，眼神瞟了一眼前方紧闭双眼假寐的老怪物，示意不要出声。

　　即便老怪物未曾想杀她，甚至借此机缘破开心中迷惘，然而陆行知的这个身份暂时不能暴露。

　　当年李家灭门一事惊起巨大风波，圣人放出消息是李氏满门无一人生还，各方势力明面熄火，暗地继续探听消息，想确定是否有李家后人逃过一劫，当初不少打着为找出仇人之名行事，其中各方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想趁机打探鲛人珠的下落，不得而知。

　　如今老怪物的身份、来历和目的是一个谜，从方才她问完起，老怪物不再出声，谁知真睡还是装的，冒然透底只会出事。

　　险境之中，谨慎行事为上策。

　　确认陆行知身份后，蔺不言未被冲昏头脑，这些话连同道破身份那句皆是她面对陆行知用口型默声告知，二人身形正巧挡住后方老怪物的视线。

　　他看不见。

　　陆行知立刻会意，半扶不言坐起，谈论起别的事，

　　蔺不言满腹疑问，先问道：“我昏迷期间发生何事？你的毒如何？”

　　陆行知：“我醒后没多，洞内起雾了。”

　　“雾？”夏秋交替季节山中起雾实非怪事，可陆行知特地提起定当另有所意，蔺不言继续问道，“出现什么怪象？”

　　“那潭水爬出许多虫子，与临崖那晚极像。”陆行知伸手指向前方，讲述方才所发生异象。

　　蔺不言昏迷过后，陆行知抱其到巨石之上，除耳边窸窣响声，雾气未持续太久。
　　少顷，雾气开始变得稀薄，而洞内光源来自顶部开口，入夜后头顶唯剩洒下的月光，能见度依旧受限制。

　　站在巨石上的陆行知警觉看向前方，与其说雾气散去，反倒是所有雾往那潭水聚集，完全掩盖其全貌，从外部看压根分辨不出此处尚有一潭水域，幸好他清楚记得这潭水所处方位，死死地盯住。

　　待雾气消散，一波又一波的毒虫从水中爬出，它们在洞内四处爬行，唯独没靠近没攀爬这块巨石，身后刻有纹路的岩壁也未涉足。

　　陆行知发现其中不对劲，朝右喊道：“老东西，你早知道？”

　　老怪物不以为意道：“我居溶洞数年，若不晓得与这些毒虫相处，早一命呜呼。”

　　陆行知又问：“那它们为何会避开此处？”

　　这回，老怪物没回答。
　　他当然是故意的。

　　洞内剩他与这小子四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而眼前这小子有求于人，想将他当作解惑答疑者，可原先表现诸多不敬，老怪物这会儿心里不乐意，虽然他知道这小子认为自己要杀那小姑娘，才会出手和恶语相对，但一码事归一码，想得到答案，简直做梦。

　　老怪物瞥了一眼，“臭小子，你不是挺能耐？自己想去吧。”

　　陆行知不恼，回道：“您老挺记仇啊。”

　　“人活在世，有点儿脾性才对，否则多没意思。”老怪物意味深长地道，“只不过……若呈口舌之快，得自己担好后果。”

　　威胁之意，陆行知一听便知。

　　现今洞内只剩二人，他一个光脚不怕穿鞋，哪里会和老怪物客气，说道：“老东西，你年龄不小，万一毒发真就不知能撑多久，还是留点力气，少说废话。”

　　老怪物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否则高低想教训教训小辈。

　　二人不再言语，洞内陷入沉静。

　　老怪物躺在右侧，望着那两位小辈的背影，忆起方才景象——与这小子话不投机，半句话里全是互相呛对方的话，他忽地慨叹：还是江氏小姑娘好啊，既懂礼数，又聪明会说话。

　　其实刚刚说话的间隙，他留意了小姑娘的状态，如今雾气散尽，洞中潮湿阴冷，环境实在不利。

　　老怪物心道：罢了，日行一善！

　　老怪物低头，一道低低哨声回荡空旷的溶洞。
　　隐约过一刻钟，一群鸟雀纷纷从顶空洞口飞入，嘴里叼了许多木材，精确地丢在巨石之上。

　　老怪物朝醒着那小子喊道：“把火升起，要不然她会没命。”

　　这一回，陆行知默声照做，将蔺不言轻轻放下，拾好散落的木柴生火，随火势变大，洞内湿气仓惶逃窜，至少周围这一块儿暖和许多。

　　火光亮起后陆行知与老怪物各占据左右两侧，彻底无任何交流，直至蔺不言醒来。

　　听到此处，蔺不言看了眼仍在假寐的老怪物，毫不在意地大声反问：“可有发现巨石之下存在的玄机？”

　　陆行知十分配合，没刻意压低声音，回道：“我仔细观察过那些毒虫的行动轨迹，并非完全不往这处来，更像不敢接近。”

　　未亲眼所见，蔺不言始终存疑惑，嘀咕道：“奇怪了。”

　　陆行知起身，从火堆抽出一根木柴，使劲往地上拍了拍，火星灭掉，剩半个烧成炭黑的木柴，他径直往前，最后在距走下巨石的五六步位置停住，以此界划了一条黑线，说道：“这处。”

　　他继续说道：“毒虫最多爬到此，便不再向前，一直在周围打转兜圈子，像前方有什么阻碍，或者说害怕、恐惧。”

　　“害怕？”蔺不言下意识地重复，“什么东西会令毒虫害怕？”

　　“药或天敌。”陆行知走回，抬手敲了敲石面，“破石头完全实心，底部不存在任何玄机，我怀疑问题关键不出在巨石。”

　　蔺不言明白陆行知所言。
　　溶洞四周除开石头与青苔，地面连棵草都找不到，这些毒虫究竟在惧怕何物。

　　蔺不言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身后那面刻有纹路的岩壁，她伸手拉了一下陆行知的衣角，示意自己的猜测。

　　陆行知会意，即刻决定前往石壁探玄机。

　　蔺不言蓦地拉住陆行知的右手，摇摇头，嘴里说道：“先休息会儿，反正一时半会儿想不出。”

　　这话非她会说出的风格，举动也奇怪。

　　陆行知抬头看去，发现不言的眼神指向那块岩壁之下而非岩壁，旋即他席地而坐，又想起不言的经脉堵塞昏迷一事，轻声问道：“既然如此，不妨说说你从岩壁看到什么。”

　　蔺不言想了想那个梦境，说道：“万千世界，你可信？”

　　“我信。”
　　陆行知的回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被老怪物出声打断道：“你这小子哄姑娘开心的手段真有一套啊。”

　　“您老要想学，我可悉数告知，就是……”陆行知装模作样地叹气，“您不太可能用得上啊。”

　　老怪物怒斥道：“老子不稀罕！”

　　陆行知回：“那正好，在下没这个闲心。”

　　见老怪物咬牙切齿地背过身，保持假寐的姿态，蔺不言悄悄用手指在陆行知的掌心写“李星”二字。
　　随后对着身后岩壁，陆行知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他不确定。

　　蔺不言心道：看来还需验证，得从老怪物下手。
　　她喊了一声：“老怪物。”

　　“小姑娘，想作何？”

　　老怪物回应及时，定一直留意，果然与蔺不言所料无二，继续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对面道：“请说。”

　　蔺不言道：“我们若找出溶洞内的秘密，你告知我们你是谁，以及鲛人珠在哪。”

　　“鲛人珠”三个字一出口，老怪物翻过身来坐起，须髯满颊，目光如炬，淡淡道：“原来在这儿等着老夫。”

　　“我猜的，”蔺不言笑了笑，“其实前辈可以否认。”

　　老怪物不在意话中设的陷阱，顺着说道：“老夫以为小姑娘想问的该是这岩壁为何人所刻。”

　　蔺不言摇头道：“心中已有答案，无须再问。”

　　老怪物没继续追问，话音一转道：“若你们要没找到呢？”

　　“没找到就没找，又能怎样。”蔺不言双手一摊，似做无奈状。
　　身旁陆行知附和道：“无论哪种结果，对您老均不吃亏，何必与晚辈斤斤计较。”

　　“年轻人口气不小啊。”老怪物听到此处，仰天笑了两声，目光再落二人身上，多了些不明意味。
　　沉默片刻，他说道：“没找到就把解药给我。”

　　“原来想要这个啊，还以为您老想杀了我们。”
　　蔺不言朝身旁的陆行知点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双指轻轻用力便一分为二，将一半收好，另一半抬手扔向老怪物。

　　陆行知喊道：“我们输了给剩下解药”

　　老怪物伸手接住，毫不犹豫吞下肚。
　　这一举动引得蔺不言好奇道：“不怕我下毒吗？”

　　“老夫不是信你们，是信他。”老怪物朝身后那块岩壁扬了扬头。

　　“他？”蔺不言追问，“你说的是谁。”

　　老怪物却说：“你既知晓何必问我。”

　　好狡猾，蔺不言作罢，不再与其说话周旋，那老怪物又继续躺着，不知这回是真睡还是假睡。
　　陆行知在一旁，附耳低语道：“你可有什么察觉？”

　　“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也睡……”

　　见陆行知真躺下准备休憩，蔺不言打断道：“你不着急？刚刚可是夸下海口。”

　　“会急。”陆行知坦诚，“现今出不去，留在此处，地方没多大，再有玄机又如何，总归会找到。”

　　言之有理，若鲛人珠真在此处，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蔺不言的确没头绪，刚刚的话全是为了先引老怪物入局，纯胡说八道，想到这儿她朝陆行知那边看了眼，发现他已经紧闭双眼，竟真睡过去。
　　她心想：大约是一直守着，未曾阖眼。

　　此时洞内依旧维持分割两地的状态，一方躺着白毛老怪物，一方两个年轻后辈，而陆行知大抵没想跑远，直接挨着蔺不言腿边躺下，这会儿两人的距离触手可及。

　　蔺不言一低头，这张睡颜便映入眼帘——

　　眉头紧皱，表情凝重，平日轻松嬉笑姿态看多了，她惯性地以为陆行知天生是一个无忧愁的人，如今再想，身负沉重过去之人，又能有多轻松。

　　蔺不言不由自主地伸手，拂过那双眉目。
　　不知梦里是何场景，她怕陆行知临时醒来，不知该作何解释，手未停留太久，及时收回。

　　她心中叹气道：事关李氏身份一事，得寻个机会谈，眼下还是想想洞内玄机。

　　方才与老怪物打赌，自是认为李星既然刻意留线索指路，让后人顺河谷急流来到此，必定与鲛人珠有关系，否则李星吃饱撑着没事干，纯耍他们玩吗？

　　另一方面，老怪物的反应证明的确如此。
　　只不过鲛人珠究竟藏在洞内何处，会与毒虫有关系吗？

　　带着疑问，蔺不言顺势坐在火堆旁取暖，先前昏迷太久，现在反而挺精神，脑海里思绪不断盘点线索，想试图寻找联系，串起每一个分散的点。

　　大约过了两三刻钟，她小声自语：“我好像有点儿思路。”

　　“说说看。”旁边睡着的这位竟自然地应声。

　　蔺不言偏过头，说道：“那块岩壁。”

　　闻声，陆行知睁开双眼，起身道：“想到一块去了。”

　　咔哧——

　　一道清脆响声适时地落入两人耳间，蔺不言偏头，看见岩壁掉落了一些石块，扑簌扑簌地滚落在地，期间不少碎石裹着粉尘四散，悠然躺在巨石各处。
　　有些甚至来到这边儿，她伸手一摸，手指间沾染不少碎石粉末。

　　“去看看那块痕迹。”蔺不言所指的方位正是写有“壶天之隐”的位置。

　　陆行知翻身而起，走到那处用掌心抹开，不少碎石趁机逃离，他再按压周围部分，发现“壶天之隐”四个字往里凹陷几分除。

　　果真有问题，陆行知转头说道：“能动，并非实心。”

　　蔺不言问：“还能往里推动吗？”

　　见状，陆行知又用力往里按了按石壁，除了有碎石持续不断地掉落外，再不动分毫，他回头，摇了摇头道：“不行，没反应了。”

　　蔺不言仔细琢磨起来，照理是这个地方，那该怎么打开机关？开启钥匙在哪儿？

　　洞内一览无余，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倘若李星把东西藏在这儿，则是当着老怪物的面做机关，他必然是认定老怪物即使在洞内活个千百年也无法破解，那么关键只能出在寻来此处的人——她与陆行知。

　　可进此处是通过河谷激流，命都快丢了，连剩余的伤药是碰巧没被水流冲散，别说有东西能留着。

　　何况蔺不言没见过李星，猜不透此人行事，她本想找陆行知再商议有无其他可能性，抬头见陆行知正对着石壁的字刻苦地琢磨，只好先环顾四周，到处走动看看。

　　此刻，月光淡如水，疏星点点，秋冬山风带着些霜寒，偷溜进洞内，她离开火堆有段距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体侧转面向了那潭平静水面，黑暗里一点金光忽地划过。

　　蔺不言一愣，想起什么，抬脚往临水潭处跑，走近一瞧，那支藏叶金簪正悠悠地挂在石壁里。

　　她心道：看来是它了。

　　蔺不言拔出藏叶金簪，走回陆行知身边，递过去，说道“试试，按字形纹路描摹一遍。”

　　陆行知接住，惊讶道：“居然没丢。”

　　蔺不言摊手道：“或许是天意。”
　　陆行知笑道：“那老天记得再眷顾我们一次。”

　　语罢刹那，陆行知反手握住藏叶金簪插进岩壁，他顺着纹路描摹，又反方向描摹一遍四个字，落在“隐”字底部的“心”最后一点，头顶哗啦掉下许多碎石块，甚至滚落不少小石头。

　　陆行知闪身躲开，说道：“有机关。”

　　蔺不言道：“上去看看。”

　　话音落，陆行知以几处的凹凸处借力，足尖轻点，身影轻盈如燕，向上登去，左脚离开落点处，右脚便在一息间落在下一处位点，行走如履平地，其轻功之势尽收入蔺不言眼底，同样也被一旁假寐的老怪物看见。

　　只是这会儿，蔺不言没空搭理老怪物，此面山壁上方没有可暂时落脚的位点，即便轻功再高也无法做到凌空而行。

　　因此，陆行知快行至落石区域，靠着几处位点变换和瞬息的停留进行观察，他发现上部有一约半指宽的洞口，外部有几颗小石块堵住，而那块石头后面有东西。

　　下一刻，他变换脚步，手中暗器扔出，击中石块，再顺势落地，朝人道：“有东西。”

　　蔺不言尚未来得及回应，只听哐当——
　　几块小石头由上方接连砸落，紧接一道银光滑落，清亮叮当声回荡空旷溶洞内，那颗光洁白亮的珠子停在巨石之上。

　　蔺不言双瞳猛然放大，心道：“鲛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