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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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A
那一日关于走神的话题到底是如何悄然揭过去的，杜甫已全然不记得。
或许是记忆主动的模糊。
但他仍和李白共用那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台笔记本相对，两只玻璃杯仍然并肩。
一盆文竹是模糊的分界线。
他们之间的氛围是安静而非沉默。
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角，杜甫在敲敲打打写论文，总是删删改改。李白则总是写着他的文物研究报告。
不知是谁间或抬头望望窗外，又或许起身烧水，再泡一壶茶。
杜甫发现李白仍不喜欢用电脑写作。他有满满一层书架的后笔记本，还有一本用细绢布包起来的旧书。总在翻看，一遍一遍。
大约常年和古物打交道的人总是有些类似的念旧病。隔壁办公室有一只旧的收音机，除了每日新闻就是模糊的曲子在响。
某日杜甫途径走廊，听见收音机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
“……14时西安市气象局发布暴雨橙色预警，预计今天18时许在……”
隔着门缝的声音好像也被压扁，令他没听清楚降雨的地区。可脑海里却先闪过曾看到的一句话：
“多纤维的月色有些蓬松……摘一片夹在唐诗里。
扁扁的，像被压过的相思。”
于是他又想，那人也爱写月。不知是否也有相思。
他就这样忘记了暴雨将至的消息。
他删删改改几段文字，下班时间又到。
杜甫作为编外人员本来没必要加班。但他看着对面仍拿着钢笔，丝毫没有起身之意的李白，却觉得早走，自己会舍不得。
这年夏天的第一场暴雨就在此时轰然落下。
第一滴雨冲上窗台。狂风把天地都吹成黑色。
杜甫匆匆去关窗，却被风恶劣地挂上了满脸的雨水。他正眯眼低着头摸索纸巾。
却碰到了一只手。
他猛地顿住。可手的主人轻轻捉住他的腕，让他掌心朝上，继而一张纸巾落在他手上。
纸张的质感粗糙。他抬起手擦去雨水却又想起那一句。
多纤维的月色。
他听着李白闲闲地说自己没带伞，又散漫的小声抱怨写报告腰酸背痛又饥肠辘辘。
于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抬头，头发半湿着。样子半点不正式不庄重地，学着李白随意地发出郑重的邀请。
“我带了雨伞，但只有一把。要不去周边吃点东西好了。”
“吃火锅怎样？你应该喜欢的。”
04-B
在杜甫低头擦去雨水时李白一直望着他。
杜甫尽管头发半湿着，但擦拭的动作却没有显得手忙脚乱。
李白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着他，却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安宁感。
鬼使神差。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同他闲聊。
说的都是太过于琐碎的小事，而杜甫就那样看着他。
就好像他说的每个字都那么值得记住。哪怕是闲话傻话。
一千年前他总是在各种场合上，半无奈半厌倦地谈论那些宏达又空阔的话题。
他想要用自己的特别在浮云遮日的世道杀出一条通天的路。
可无数次看似疏狂的哭哭笑笑之后才发现这是歧途。
只有杜甫会托腮听他讲这样的小事。
比如去神武大街买龙须酥却忘了带伞。
比如倚桌看书太久脖颈又开始痛。
也只有他记得自己那些普普通通的特质。
爱吃什么，衣服爱穿什么色，教坊乐曲最喜欢哪一首。
可他后来才读懂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唤作珍之重之。
所以当他听见，眼前的杜甫发出吃火锅的邀请时，内心不可抑制地动摇了。
这一世他从未和眼前的人同桌进食，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他知道单凭这一点不能作如此荒谬的判断。
奈何他们实在太过相似。
他按捺下问出口的冲动。
试探的念头在雨里疯长。
他听见自己说好。
他们共着伞出门，此刻暴雨已经转成了中雨，夏天的热度不依不饶地企图反扑。
推开饭店门，喧嚣的人声和火锅的香气兜头浇过来，李白的身形微微顿住。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来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了。
他在世间辗转一千年，不知为何音容从未改变，甚至连病痛都不曾有。
有时他也忍不住疑心，自己怕不是鬼魂漂流天地间，自己浑然不觉，甚至以为还是人。
所以他从不敢与人深交，怕人发现端倪。所以他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从西到东，始终是一个人。
而今日杜甫拉着他，又把他带回了红尘。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是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笑容满面地询问点单事项。
首先就是锅底。锅底定了，其他都好说。
小姑娘抱着记事板，竖起耳朵。却没想到这两位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出声。
个子稍高的那位先生说：
“清汤。”
年纪稍小的那位却说：
“红油。”
她还没来得及求得最终答案，却又听到二人一个说你不能吃辣，一个说你不是爱吃辣。
她简直了。
一个锅底……你们俩是不知道有种锅子叫鸳鸯锅吗？
她在心里大声咆哮，心说小情侣果然就是这样。
鸳鸯锅还是适配你俩。不管是名字还是味道。
于是她保持笑容，得到允许后在小板板上写下：15桌鸳鸯锅底参与情侣活动。
飞速记完其他菜品后她给两人续了水，高高兴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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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