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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怨种对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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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择晨被姜弋近乎于怒吼的质问惊到,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地狱场面头脑宕机。
与之孑然不同的是他哥哥景择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身,挡在弟弟面前,语气里暗藏疑惑,“你怎么在这?”
来人并不打算回答,紧绷的身体散发出不输给眼前人的气势,凌厉的眼神却是盯着景择晨的,直到扫到小崽子身边人淡青色的裙角,目光向上正好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女人,他在S大见过!
“你们早就认识。”
姜弋用的是陈述句,心里的怀疑和震撼更上一层楼,他甚至有理由相信万小初当初缠着他回S市根本就不是因为与父母不和,找到眼前这个女人再通过她联系到景氏集团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可笑,被蒙在鼓里的蠢货最终竟然是自己。
还差点把那个破水池翻了个底朝天,哪里知道人小孩儿正在这抱着大腿有说有笑。
“不,我们并不认识!”
景择晨突然也大吼出声,焉韵吓了一跳,景择宵和姜弋将目光直勾勾汇聚在他身上,小孩顶着张惊慌失措的脸以及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活像是落水后刚刚打捞起来的小狗。
又是这幅可怜模样,姜弋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景择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表示他并不愿意被姜弋知道实情——一直以来他这个姜弋眼中的花瓶对家、传说中的内娱关系户变成了小孩不说还成天舔着脸小尾巴似的跟在人身后。
把各种‘实习父子’间的甜头尝了个遍,甚至......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对姜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依赖。
“这位——姜先生,”景择宵轻蹙眉心,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不少,“我们和小初确实是意外撞上的。”
他对弟弟这个节目搭档了解并不算多,虽然见这人眼里的关切不假,却还是保留生意人十二分的警觉:人人都知道他们景家家大业大,觊觎者层出不穷,如今小晨的身体还在医院里躺着,他变成小孩子的事知道的人更是该越少越好。
“对对对,刚刚我在温泉池里迷了路,所以才——”景择晨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就编出一段谎话。
却被姜弋气直接打断,“你们一个个的,真当我是傻子?耍着好玩是吗?”
眼见姜弋一脸铁青,怒气不减反增,眼神也变得更加咄咄逼人,景择晨小脸刷地一白,只觉牙齿哆嗦,浑身发麻。
他身上的浴袍并不贴身,松松垮垮地搭着,下摆早已拖地为他眼下这幅狼狈模样又添一笔。
只觉对方的眼神里除了溢于言表的怒意,景择晨更是看到其中压抑着的.....失望还有落魄,他自知理亏,气场节节败退不说,脚步也不自禁地后退。
下一刻,竟然被过长的衣摆绊倒,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惊愕目光中向后倒去。
意料之外的钝痛袭来,痛觉敏锐异常的景择晨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居然还有闲心暗自庆幸:
这下总算是,躲过一劫?
......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就是满眼白色的天花板。
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景择晨尝试活动自己眼珠子以外的其他部位,疼,钻心的疼,全身上下仿佛被碾过又被拼接在一起。
不过摔了一跤,怎么会......
等等,难道!
“小晨,你终于醒了。”
他哥哥和嫂嫂守在床边,肉眼可见地一个比一个激动,盯着病床上终于睁开眼睛的人,目光一下也舍不得挪不开。
景择晨甚至从他一向‘冷血无情’的哥哥眼眶里看到了隐隐的泪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又觉得自己的双眼也跟着酸楚,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居然能稍稍抬起手。
——映入眼帘的手掌纤细、苍白,还有几个淤青没来得及散尽的针眼。
这果然是,属于他自己——景择晨的手!
景择宵也终于从欣喜中反应过来,颤抖着嗓音挥手示意一旁的护士,“磨蹭什么?人都醒了半天了,还不赶紧叫医生来看看!”
不过两三分钟,一大群医务人员鱼贯而入,主治医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三遍后才敢确认患者各项指标神奇地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体稍微了虚弱了点,几乎没有任何后遗症,只是作为专业人士他必须保持明面上的镇定,心中却直呼奇迹。
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景择晨终于能够坐起,他还想尝试挪动双腿,被制止住了。
“景小少爷您躺了太久,身体各项机能还未恢复,想要下地走路还得再缓一缓。”
景择晨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到医生离开以后才偏过头看向他哥,张口就是,“姜弋呢?他在哪?”
得到的回应是他哥瞬间变冷的脸色。
“咳,”景择晨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嫂嫂递过来一杯热水润喉。
“我其实是想问,那个......万小初现在怎样?”
他哥哥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拿起个苹果自顾自削皮,“小孩的病房在你楼下。”
“哦。”景择晨没等到想要的回答,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景择宵三下五除二削好了苹果又仔细地切瓣,用叉子将果肉递到人嘴前,病床上的人机械性地张口,嚼了好几下都没有咽下去,很是心不在焉。
当哥哥见状还是抵不住心软,“姜弋他也在病房守着。”
“真的?”
“嗯,只不过万小初的情况似乎不算太理想。”
“你的意思是——”
“他和之前的你一样......陷入了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还不好说。”
景择晨面色再次凝重起来,说到底万小初的晕倒自己有很大责任,以姜弋的性子,只愿他不要过分自责。
“不准再胡思乱想。”
景择宵替他把病床放低,又伸手理了理被角,确保床上的人乖乖躺好后,大步走向门外,最近折腾了好几天集团事物堆积成山,现在一切恢复到正轨上他急需回公司要坐镇大局。
再来嘛,根据王秘书刚刚的汇报,小晨出事的调查似乎有了一点眉目。
就快要迈出门槛,景择宵脚步顿了顿,他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万小初的所有医疗费用我都会承担,他父母的情况我也了解过,王秘书这边会想办法再给他们一笔抚恤金。”
再开口,景择宵的声音难得变得有些温和,
“经过这么些事,小晨你也该长大了,不要总叫我担惊受怕才是。”
景择晨被他哥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惊到了,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居然忘记了回答。
“哎呀,瞧你把小晨吓的,”焉韵推搡着丈夫走到门外,不忘朝小叔子眨眨眼,“别听你哥的,小晨你就放心好好休养,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景择晨才尝试理清所有情绪。
他在病床上左右翻滚了好多次仍然不能平静下来。
于是,半小时后,S市中心某私立医院三楼走廊上多了一个穿着病号服,戴着口罩,仅仅露出一双清亮丹凤眼的清瘦少年。
只见他脚下虚浮不稳,又瞻前顾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配着半张不俗的脸庞却足以成为一道引人侧目的风景。
景择晨顾不了那么多,脑袋里的念头驱使他只想尽快找到万小初的病房。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医院他奶奶的怎么能这么大?!
对他这个‘半残障’人士来说一点也不友好。
“张总啊,我这边没什么的,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
走廊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景择晨凭着直觉走上前去,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女人留着干练的短发,腋下夹着笔记本电脑,接电话时紧皱的眉心暴露出与她话语中不符的焦虑和无奈,“好的,这个项目方案我今天之内会按照您的需求再改一遍,不麻烦的,您多想了。”
直到她转过身来,与自己不经意一个对视,景择晨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还是万小初的时候和他妈妈的唯一一次通话。
就是这里没错了!
这个女人,就是他从未照面的万小初的亲生母亲!
景择晨还在绞尽脑汁究竟用什么理由混进病房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来,万小初的妈妈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小跑到走廊更远的地方,他趁机窜到了303病房前。
私立医院除了重视医护环境之外对于病人的隐私也十分看重,所以病房门口只留了一小扇窄小的玻璃供相关人员查房。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景择晨再三确认短时间没人过来才敢蹑手蹑脚移步到门前。
他侧着半边身体,将目光一寸寸挪向玻璃,才得以窥见一点房内的情景。
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身形,一边陪床的果然是姜弋!
那人明明低头看不清神情,景择晨却没有来由地感受到了他深深的自责和无奈。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胸中突然和姜弋一样,被一种无奈和酸楚填满,景择晨不知不觉间还想凑得更近些。
哪里知道视野刚刚开阔一点就对上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双眼。
是姜弋!
景择晨只觉得脑袋里凭空炸响了一声惊雷,只剩下一片混乱。
紧接着,那人居然站起朝他一步步走来。
景择晨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