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风过轻尘

2、第 2 章

　　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但奇怪的是没有呛鼻的感觉。
　　很安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原本稳健的心跳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二十下，急促的不像是忍足。
　　这个地方像是来过，但也是那么陌生。

　　在原地向四周望了圈，还是朦胧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生气。
　　忍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体外，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去，脚步声清晰地快要撕碎忍足最后一丝的镇定。
　　该死。忍足向前跑去，这个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这里是哪里？哦，倒是有点像医院的停尸间。忍足只去过那里一次。
　　作为医生不免的要与死亡接触，但在他的记忆里，他在大学期间从未踏入那里一步。

　　在那死气沉沉的环境里，他第一次感觉死亡是那么近，仿佛就在不明的下一刻，他就会陷入那永恒的死寂中。

　　我还不想死。我才25岁。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黑影的羁绊，尖叫着喊出那句话。
　　不想死，即使是卑微的活着。

　　粗喘着气，忍足早已大汗淋漓。身后的压迫感提醒着这梦的真实。真可怕，我还以为我会死去。忍足苦笑着走进了浴室。

　　再真实也不过是个梦，不是吗？
　　“咝。”倒吸一口气，低咒了下。暮春的早晨依然残留着冬日的味道，冰凉的水刺激着身上每一根神经。就算年轻，也不能不把身体当回事。他又想到了他的病人，相识一年多却没有好好了解的病人。他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来到病房，嗅到熟悉的阳光味，令人吃惊的是这个味道竟然是从观月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脸色不太好。”看着有些呆滞的忍足，观月低低的笑出声来，露出浅浅的酒窝，连眼睛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媚了许多。不见了以往的空灵，眉宇间恢复了一些神采。

　　观月虽不太高，但1米75的身高也算不得矮。缺乏充裕的食欲和适当的活动，身形显得尤为消瘦。瘦长的显得更加高挑，单薄的令人怀疑下一刻就会倒下。就是那个苍白无力的病人，使忍足看到了新生的希望。观月的笑容竟然也是阳光的。

　　忍足摘下眼镜擦拭了下，也稍微平复自己的情绪。真是个出人意外的早晨，但它充满着惊喜。

　　忍足渐渐抛却遗留在梦中的阴霾，投入新一轮工作中。
　　他热爱他的工作，这是与生俱来的。

　　***

　　楼下骨一科来了位新医生，黑色的卷发顺着身体服帖而下直至腰间。清纯的瓜子小脸上嵌着一双略微上挑的大眼，小巧秀气的鼻尖微微上翘，粉色的薄唇仿佛无时不带着笑容。贴身的黑色牛仔裤勾勒出长腿完美的轮廓，在白色袍子下若隐若现。

　　花瓶。这是多数人看到她第一眼的评价。如果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和忍足同届毕业的她，已然是副主任医师的候选人了。升迁，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忍足医生和藤野医生好般配呢……看来我们是没希望了。”
　　“是啊是啊，听说以前还是同校的呢。”

　　护士的声音越传越远，观月一字不漏的静静听着。心里不知泛上了莫名的一种滋味。
　　忍足医生和加藤医生走得很近，这在整个医院的上下已经传遍了。不知道，似乎只有观月了。或许已经知道了？

　　透过玻璃窗往下看，忍足和藤野医生坐在长椅上不知道谈些什么，似乎在四楼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笑容。
　　耀眼的，如同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忍足，我想出去旅游。”有些突兀的说出这句话，观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看到忍足和加藤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像是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似地。

　　忍足带着疑惑坐到了观月的身边，像是要展开耐心的劝导“你也知道你的身体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去旅游。”他一直知道，他的病人那深藏在表面之下的固执。

　　“我知道，那么……忍足能陪我一起去么？”深黑色的瞳孔带着异常的魔力，深深的吸引着忍足。忍足愣了愣，也不知想了多久，无奈的笑道：“你想去哪里？”
　　“中国。”观月也笑了，露出七颗整齐的白牙，满足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还有半年。忍足明白，观月的生命只剩下半年了。
　　又是那茫茫白雾。忍足皱了皱眉，没有了之前的恐慌，像是他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个梦。
　　雾气渐渐稀薄，慢慢的在眼前退散，只剩下薄薄的白烟缭绕的声旁。

　　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天真无邪的充斥着令人羡慕的快乐。
　　忍足竭力向远方望去，但似乎有一层白雾湿润了他的眼睛，怎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的感觉到两个身影——是两个男孩。

　　其中一人和自己身形相差不远，那条灰蓝温暖的围巾自己似乎就在今年戴过。
　　如果那人是我，那另外一人又是谁。

　　如果那人是我，为什么记忆中没有另外一人？
　　或许，这只是个梦？

　　疲惫的睁开眼睛，为什么要在意那个梦。那只是个梦罢了？
　　看着身边观月恬静的睡容，忍足舒心一笑。既然是梦，就不要管它了吧。

　　在飞机上观看那绚丽的夕阳，中国之行——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吧、

　　***

　　“对了，忍足，为什么你会愿意陪我来中国？”杭州湖畔，沿岸的枫树红遍了西湖。观月穿着一身纯白静静地、睁大眼睛看着湖中的倒影。

　　为什么呢？忍足自己也答不上来。单纯是怜悯吗？还是应迹部的要求照顾他？不，都不是。虽然自己的确有打算辞掉工作继承家里的医院，但这也不能构成自己陪病人来的原因。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的遇到这位病人，理所当然的陪他出来旅游。

　　忍足眼眸里的光彩黯淡了下来，离半年之限已经时日无多了。他的病人，甚至会在下一刻离他而去，离开这个世界。在一个未知的时间里，将会迎来一个已知的结局。
　　忍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理了理观月的衣襟。

　　“风大，别着凉了。”

　　“呐，忍足，等会记得帮我打好饭哦。我还要一杯红茶。”
　　面前的青年或者少年，踮脚在忍足的脸颊亲了一下，又瞬间跑远，向着他挥手。脸上似乎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记忆定格在那条随风扬起的白色围巾。

　　雾淡了，忍足清楚的看着眼前的“忍足”，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眉间还带着少许稚气，略长的头发散落的肩上。

　　“你是谁？”忍足问。
　　“忍足”没有回答，低下头开始整理背包。

　　忍足像已经走远的男孩望去，依稀看不见的身影，像是决然而去。忍足左胸不由的莫名疼痛起来，急喘着气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靠在观月的肩上。

　　“做噩梦了？”观月笑了笑，似乎带上了宠溺。不知为何，慢慢的和忍足梦中“忍足”的笑容融合在了一起，心中一惊，身体已经先一步退开了。

　　“怎么了？”观月收了笑容，微皱着眉头问道。
　　“没什么。”忍足急忙摇头，平稳着呼吸，躲避性的向远处望去。

　　不经意间，却看到了一个本身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学妹。”低声喃喃，回过神来不由一惊。

　　“藤野，你怎么来了？”
　　“因为知道忍足也来了啊。”藤野笑道，大大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有意无意间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观月不自觉中低下了头。
　　看到忍足皱眉，藤野收了笑容，像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忍足说道：“有些事情，我想有必要跟你说。”

　　观月站起身，有些匆忙的说：“我想去那边看看。”忍足点点头。看着观月的背影，并不出声，只是皱着眉头。
　　“忍足君，其实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学长。”

　　“什么？”忍足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藤野。
　　“在忍足君大三的时候，曾经病休过一年。之后回来忘记了很多事情，忘了一些人。”

　　“说明白点。”忍足脑中似乎有样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我只是想说一声，学长，珍惜身边人。”

　　“学长，我先走了。”在忍足发愣的瞬间，藤野告辞离开。
　　忍足拼命想捕捉脑中的那丝光亮，却一直触摸不到。头不由得感到一阵剧疼，想要在椅背上狠狠的砸几下。

　　“忍足，你怎么了。”肩膀被熟悉的手扶住，入目是观月焦急的面庞。心中舒了口气。头有点晕晕的，不由自主的将头埋入观月的胸前，泪水竟然不住的流淌。

　　*

　　“该死。”忍足暗中狠狠的砸了一下枕头，自己竟然……就那么哭了。都数不清出有几年没哭了，竟然莫名其妙的在病人面前哭成那样。一想起那个场景，忍足脸上不由浮上一层绯红，太丢人了。

　　***

　　急促的呼吸声在密闭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忍足徒劳的做着最后的抢救。看着呼吸渐渐的趋于平静，忍足第一次浮上无力感。

　　床上的人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血色。最近几月长出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透露出别样的美感。

　　忍足想尖叫，想砸东西，却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了。默默的看着眼前人的睡颜，脑内的一根弦似乎接上了。

　　“那……试着交往看看好了。”

　　“明天我会去接爸妈。”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承担。”

　　“忍足侑士，记得——我爱你。”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啊。”
　　“他已经死了，你想为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的责任吗？”
　　“父亲，我没有生病。”
　　“听妈的话，你和你爸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妈才放心啊。”

　　“放轻松，忘记一切……”

　　忍足无力的瘫跪在地上。头疼，仿佛裂开的头。记忆似乎源源不断的输入大脑，事情一件一件的连接在了一起。忍足想支起身子，想要最后纳那个人儿入怀，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无法使出。

　　终于错过了，那最后的瞬间。
　　床上的人儿艰难的挪动了下手臂，仿佛叹息道：

　　“侑士……”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烂尾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