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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Chapter 137 已为人妇

　　几句话之间，谈赫勒已纵马驰近，见了卓玛，先是一怔，随后见她转身跃上小黑驴，一时也不及勒马喝停。一按马颈，翻身便飞跃而下。

　　“卓玛！”才唤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骤然看见她一身洋红绸黑纱长裙，竟然已经是嫁作人妇的少妇打扮，不由得一怔，“妳……”

　　卓玛别过头去，扬起手上的小马鞭便要催驴而行。谈赫勒连忙拦住，用他刚学不久的西方通用语含含糊糊的开口，“我有话，跟妳，说。”

　　“跟你这种话说半截的家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要见你！”

　　“妳等等，妳……别走。”谈赫勒一面急急忙忙开口，一面探手去挽她小黑驴的嚼口。百忙中望了兰姬一眼，见她点头，知道兰姬多半会站在他这边支持他，心下大定，“妳跟我们，来，伊姆拉崔避难。我护着妳们走。兰姬她，身份特殊，能说得上话，有她护持，不会有事。”

　　“啰唆什么？”

　　“总之妳别回去，回去了只有吃苦……跟精灵一起……”谈赫勒的西方通用语是遇见卓玛之后才勉强学得，本已不算流利，心里越是慌急，说话越不灵光，自己也心急如焚。蓦地伸手轻轻握住卓玛的手臂，“反正妳别走，求求妳……”

　　卓玛听出不对，皱了皱眉，却也没当面说破。神色古怪地低下头去，按着小黑驴的侧坐鞍的柱头静了一会，才低声喝叱，“别多说了。”

　　“卓玛！”

　　“别拦路，让开。”

　　“不管妳，遭遇到什么事，不管妳怎么……反正我的心意，妳是明白的！”

　　谈赫勒这几句话说下来，比他之前一整天说得还要多。不只卓玛心细听出问题，连兰姬也听出了其中的古怪之处。她有些诧异，却也不方便说些什么，轻轻走到卓玛身后，想帮着挽留，又不敢贸然出声。眼见卓玛紧蹙着眉头，略有些柔和哀伤的神色，显然也不是全然不为所动。

　　兰姬正想帮腔劝她，只见卓玛弯弯的眉毛一扬，用极其刻意的鄙夷、嘲讽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谈赫勒两眼。

　　“就凭你这舌头短了一截的精灵？难怪你老是不说话……原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谈赫勒身上的残疾被喝破，脸色苍白，紧抿住嘴，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簌簌发颤。

　　“让开去！”她使劲挣开谈赫勒握住她手臂的手，“我还不至于要你这样的家伙来同情我！”

　　“我保护母亲，跟姐姐，落入敌人手中，遭到酷刑，才变成这样。但是，我变成这样，也从来没后悔。妳嫌我，我也是这样；妳不嫌我，我还是这样。”

　　卓玛乍然扭过头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妳不嫌我，我也不会后悔；妳嫌我，我也……也一样不会后悔这样待妳。”

　　谈赫勒一说完，四下全安静下来。卓玛早扭过头去，谈赫勒跟兰姬都瞧不见她低下来对着驴颈的面孔，只见到她瘦削的背影纤弱无依，跟之前那个心狠手辣的坏姑娘哪有半分相似？

　　“你自己好自为之。”

　　卓玛低声扔了这么句话，马鞭打在小黑驴背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你不追上去？”

　　谈赫勒回头望了兰姬一眼，神色无助至极。

　　“你别看我……我不知道。你怪她刚刚说话伤你？还是怪她嫁了人？”

　　“当然不是……都不是。”

　　兰姬遇上哈迪尔时，世上谁也不识；等遇上了哈迪尔后，信任依赖兼有之，性情单纯的她，对哈迪尔用情极专，即使柏翁从中介入，她最多只是考虑拒绝了他会怎么样、该如何拒绝他，柏翁许诺了她怎么样的一个未来，她也曾仔细设想过。只是心中明白，对感情这回事她从未动摇过。像卓玛这么复杂的处境──心里有了葛罗芬戴尔，但被迫嫁了个人类，而待她真正好的却是谈赫勒──别说什么设身处地为卓玛设想，就是冷眼旁观，都叫人迷惑彷徨。

　　听卓玛那句话，软语嘱咐，口气凄婉温柔，心想她对谈赫勒也非毫不在意，总觉得有希望。

　　“卓玛若是对多尔哥多忠心耿耿，我看她还没什么危险。但是她现在已经恨上了那个逼她嫁人的戒灵……虽然她又能干又聪明，可是身在敌营，她的心意迟早会被看破。到时候就危险了。”

　　“她……被迫？”见兰姬点头，谈赫勒心中又欣慰又愤怒，再听兰姬提起卓玛的险境，脑袋霎时也清醒了三分，“我去，拦她。妳不来？”

　　“我若也去，只有坏事……”兰姬虽然涉世不深，毕竟是谈过恋爱的，知道其中关键。见谈赫勒开口要问，脸上一红，“反正我也辩不赢她，她很会骂我的。更……更何况我在旁边，不管你要跟她说什么都不方便了。你快去吧，我看她……也不是没把你放在心上。”

　　谈赫勒听了，立时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羞，翻身就跃上马背，腿一夹，眨眼之间跑得连影子都不见。兰姬站在原地，目送着前后两骑走远，突然才发现自己孤零零地待在旷野中，不免也有些害怕，便也上了马远远跟在后头。

　　走出一程，忍不住朝着卓玛跟谈赫勒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谈赫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上卓玛的小黑驴，都下了座骑，面对面站着。远远望去只见到谈赫勒一手揽在卓玛肩上，低下了头专注地对她说些什么。卓玛性情激烈刚硬，动作又生动，这时两手却都伸在自己身前，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什么显眼的动作，显然一直在听谈赫勒说话。

　　兰姬脸上发烧，不敢再看，连忙别过头去，生怕看见、听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连自己的能力都竭力限制住，不敢放任自己的知感乱窜。突然间东南方的天际，一溜青白色的烟火冲天而起，飞得老高，在空中炸出一串串浅黄色的花样。

　　她这才想起亚玟叫她先离开之前，曾说入夜之后会点燃信号弹找她，连忙纵马赶去。百忙之中又侧头望了一眼，谈赫勒跟卓玛显然也发现亚玟的信号弹。谈赫勒一手牵马，一手拉着卓玛往烟火的反方向走，卓玛可能也不愿与亚玟相见，并没违拗谈赫勒的意思，牵着小黑驴跟在他身后。

　　往烟火的方向走了约莫四分之一里格，那烟火还在空中久久不散，兰姬生怕忘了方向，朝信号弹点燃的位置凝目望去，想找寻什么地标好辨认的，突然看见两个小小银点，从视线里晃过去，移动得飞快。

　　“好眼熟……那是什么？”兰姬正犹豫间，膝盖轻轻在马鞍上系着的空银笼撞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啊，是那对鸟儿！”振缰一催，驱着她的小马往银鸢出没的方向赶去。

　　幸好是深夜。银鸢白天飞行的速度快绝，夜里就慢得多了。往前又赶了快一里格，银鸢双双出现的方向，跟亚玟点燃信号弹的方向慢慢错开来，兰姬也不惊慌，心想下午亚玟曾传话到她心里，自己应该也能依样画葫芦呼唤她。以前在石雕洞府里，她不是曾不小心把‘别发现我’的讯息从心里大声叫嚷出来被葛罗芬戴尔听见吗？即使错过了，也总能用那样的方式联络上。

　　放松了缰绳让她的小马莱卡蕾丝自己觅路慢慢走，兰姬仰起了头专注地望着天际，终于又看见那对银鸢飞过去的踪影。连忙撮唇轻啸一声，唤那对银鸢下来。那对银鸢飞了几乎一天一夜，只在树枝之间稍微休息了片刻，又饿又渴又累，听见主人呼唤，便即刻朝着兰姬飞过来。

　　兰姬赶到银鸢暂时栖身的那棵树旁，先开口向鸟儿诚恳道歉，“今天一整天又是遇上敌人、又是遇上朋友，都把你们给忘了……真对不起啊，快下来吧，笼子里有满满的小米给你们……”

　　银鸢飞进笼后，兰姬这才突然想起，银鸢在树上栖息，这事本身就不对劲。

　　正错愕间，身后有一个苍老而黯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妳召唤我的鸟儿吗？红发姑娘。”

　　兰姬吓了一跳，几乎是蹦着转过身的，“你、你……”

　　在她身后发出声音的，浅棕的长胡子，乱七八糟没有梳理好的头发，手里拄着杖，身上穿着一件陈旧而洗得有些褪色的褐色长袍，背心绣着一只鸟。

　　“你是……”

　　一句话未说完，对方也开了口。

　　“瞧我看见什么了……妳的头发跟气韵，可真像我的老友罗密斯达奴。”

　　“你是瑞达加斯特大人？”

　　“哦，妳的语气却像我的老友摩列达。呵呵……看来我今晚太怀旧了，老是想起故人。”

　　瑞达加斯特一面说着，一面向前微微倾身，反过手臂轻轻地在腰里捶着。这动作对兰姬来说，也是十足十的怀念……阿尼塔就常这么给自己捶腰，同样的动作，她看了七十年。

　　“妳是怎么认得我的？咦？红发姑娘，眼眶怎么红了？”

　　“我、我是……罗密斯达奴的女儿，同时也是摩列达的养女。”

　　瑞达加斯特两道浓眉一挑，顿时像是年轻了三十岁。将手杖交到左手，右手轻飘飘地一伸，便抓住了兰姬的手腕，便用他铜铃大的一对黑眼睛瞪着她。兰姬顿时只觉得一股重压朝自己逼过来，想要挣扎却又不敢，身体里似乎隐隐有什么力量被瑞达加斯特牵引住了，蠢蠢欲动。

　　“你……快放开我……”

　　“孩子，你的妈妈是个精灵？”见她点头，便皱了皱眉，“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这些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家伙。他怎么能跟精灵生孩子……妳听我说，妳身上遗传到妳父亲的力量太强大，而且好像被染了什么颜色似的变了质。妳最好快点把妳身上这些能力都忘了，找一个没有精灵、没有人类也没有矮人住的地方隐居起来，别让谁引发妳潜在的能力。”

　　听了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怪话，兰姬不由得一怔，“啊？”

　　瑞达加斯特自顾自地点头，又急急开口，“照我看，最好是养鸟。鸟儿最单纯可靠……”

　　兰姬这才想起来，褐袍之所以会被评价为‘不怎么可靠’的埃斯塔力，都是因为瑞达加斯特这几千年来净是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忘却一切，心中不禁有气。

　　“甘道夫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在想鸟儿？”想到自己不惜甘冒大险跑出来，竟然只找到眼前这么个不可靠的家伙，就委屈起来，“我父亲七十多年前就死了，连摩列达也在多温尼安的战事里受了重伤丧命了。这些年来，你始终逃避你前来中土大陆的职责，对你的同伴不闻不问……留在罗斯格博替你照顾鸟儿的艾尔奥斯翁，已经被萨鲁曼的奸细害死了，你的小木屋也烧毁了！就连艾尔奥斯翁的族人柏翁也死了……”

　　“萨鲁曼？艾尔奥斯翁？那些鸟儿……”

　　想起柏翁，兰姬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声音也哽咽了，“你别一心想着你的鸟儿。萨鲁曼不但派人到罗斯格博监视你的行动，还笼络多瑞亚斯极出名的精灵叶达为他效命，又命你诱骗甘道夫到艾辛格去自投罗网……你再不想办法，甘道夫会有危险的！”

　　“原来……摩列达说的圣白议会的奸细，是议长……”

　　兰姬抹了抹眼泪，一时也不去理会他说什么，突然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口，“你不是早就启程回罗斯格博了？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那是因为……我在这附近找到了白隼。妳不知道，雾山以东最后一只白隼在红水河流域被戒灵射死以后，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白隼了……”瑞达加斯特神色凝重了些，“别担心，我这就往北方去，到寒冷一些的地方召唤鸟儿，它们能飞上极高的山峰，甚至可以跨越最高隘口。艾辛格的那座欧散克塔，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丘陵……”

　　“又是鸟儿！”兰姬几乎忍不住要出口骂人，顿了顿足，转身就走。

　　“哦，对。”身后瑞达加斯特还在叨叨絮絮地喃喃自语，“白隼那样鹰隼类的鸟儿，通常能克服这样的高度，嗯。不过负载甘道夫还做不到。对了……应该去找巨鹰。”

作者有话说

　　累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