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Chapter 149 绿瓦白墙 ...
-
哈迪尔的忙碌是假的。
四境平安无事，人手充足，完全不需要剥夺他的休假，也不知道凯勒鹏为什么要硬留他待在外面餐风饮露。
他的下属取出一块包了硬革的薄板，用湿布把画在硬革上淡淡的浅蓝色墨水擦掉，只留下用铜针细细刺出来的罗斯洛里安左近地形图。哈迪尔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对着硬革板上刺出的地图略想了片刻，顺手接过身后一个精灵递来的羽毛笔，就着他手上的墨水瓶沾了沾。
“这趟人手充足，你们从这里绕……”哈迪尔一面分派，一面在地图上勾勒出路线，“我这边则是从这里……”话未说完，笔尖一个停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兀地软了下去。
哈迪尔顺手甩了甩那管羽毛，再抬起来一看，笔尖已经折了。腾出左手抽出他系在身上那把锋利的匕首，将羽毛的尖端削掉一点，刚刚吸饱墨水的中空笔管突然从中间裂开来，墨水染了他一手。
忍住脾气，哈迪尔直接伸出食指沾了墨水匆匆画完，议定妥当，便转身要走。
“哈迪尔大人？擦擦手吧……”
他点点头，接过湿布把手略擦了擦，按捺住焦躁，“如果有谁从卡拉斯加拉顿出来找我，想办法立刻让我知道。”
环绕着他的精灵一齐点头，正要答应下来，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
叫出声的精灵抬头苦笑，“意外……”他腰间皮带突然断裂，系着的长剑连鞘一并重重地砸在脚背上，身边一个叫路音洛斯的精灵搀扶他坐下来，帮着他把靴子除下来。只见脚背一大片红肿，趾骨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损。
“……又不是砸中脑袋，叫得这么响。如果在埋伏间被砸了这一下，你也照样叫出来？”哈迪尔没好气地开口骂人，随即吩咐下去，“各自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有问题的，一回到卡拉斯加拉顿就立刻更换。我不要再看到谁用这种纸糊也似的皮带。”
路音洛斯低声开口，“他应该还能走。”
哈迪尔沉默了片刻，弯腰拾起那条断裂的皮带，直接用匕首刃尖沾取了刚刚才用过的淡蓝色墨水便在皮带背面匆匆写了两行字，随即把那条皮带卷起来。
“你背他回卡拉斯加拉顿，让他好好休息，这玩意儿替我交给卢米尔。”
◇
凯兰崔尔的忙碌却是真的。
她刚接见完欧洛芬，随即又有两个精灵赶上来向她汇报什么事情。等那两个精灵离开，凯兰崔尔又招手令卢米尔走上前去，向他详细询问了甘道夫的安危、爱隆的决定等事。
虽然细节上问得相当详细，凯兰崔尔却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皱眉凝思，“等哈迪尔回到卡拉斯加拉顿以后，我还要听听他自己的意见。对了，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子……”
“刚刚站在我后面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就是了。”
“……好，跟我来。”
她领着卢米尔迈步便走，竟然就绕过回廊，亲自降尊纡贵地直趋兰姬身前接见她。兰姬眼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不该迎上前去。直到两个精灵来到她面前站定了，她还没拿定主意该向她行什么礼节，傻傻地站在那里。
凯兰崔尔自己拥有惊人的绝世美貌，就连瑟兰督伊那种简直不应该出现在中土大陆的俊美，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兰姬固然清秀漂亮，在卡拉斯加拉顿的精灵中，大概也就是排进前五百名的资质，凯兰崔尔倒没放在眼里，只是又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兰姬。
“嗯，很好。”
兰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鞠了一躬，“凯兰崔尔夫人。”
“长途跋涉，远来也该累了。”年长的诺多女子灿然朝她一笑，“妳在铁丘陵的时候，住在矮人的矿道底下吗？”
“不是……是住在山腰上的石屋，在地面之上。”
“山腰上，那妳应该不会怕高了？”
兰姬胆颤心惊地朝悬空回廊底下望了一眼，“这么个高度？”
凯兰崔尔不禁摇头苦笑，“是我忽略了，竟然给妳安排了一间离地三十尺高的树屋。”兰姬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失言，看凯兰崔尔倒是脸上毫无愠色，像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招手把一直静立在屋角的侍女唤过来。
“纳伊黛儿，是我的侍女。她会带妳去休息……妳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说。去吧。”
个头娇小的纳伊黛儿笑了笑，“兰姬小姐，请跟我来吧。”随即迈步便走，兰姬慌慌张张地又弯腰鞠了一躬，连忙跟在纳伊黛儿身后。
凯兰崔尔笑了笑，转向卢米尔吩咐，“雅塔的屋子自从她嫁到米斯隆德之后就一直空着，离你们的屋子也很近，你带人手去收拾整理一下，清出来给兰姬使用。”
“……是。”卢米尔试探着提出建议，“夫人，其实可以让兰姬住在我们家里，三楼还有空着的房间。哈迪尔方便照应，兰姬也不会太不安……她胆子不大，其实也有点怕生。”
凯兰崔尔也不知道听清楚他的意见没有，只是朝他笑了笑，“先照我的话去办吧。”
“是。”
她歪着头打趣他，“卢米尔，你可怀疑我的判断？”
“不敢。”卢米尔连忙回答，考虑再三，又提出意见，“夫人，让我去接替哈迪尔的值戍，让他先回来吧。他才刚从伊姆拉崔赶回来……”
“你不也跟他们一起从伊姆拉崔赶回来？”凯兰崔尔说完，转身招手把卡兰格唤过来，又吩咐起其他的事情。卢米尔不敢再说，施了个礼，转身退了下去。
◇
兰姬的忙碌，倒也是真的。
纳伊黛儿急急忙忙地给她准备了热食跟热汤，又给她拧了热手巾让她擦了擦脸，“妳快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动作要快，最好能在中午之前再挪出一些时间。不然的话……”
兰姬有点紧张，“会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妳不敢睡在树屋上面，妳再不快点，妳今晚就要睡在……睡在我也不知道那该怎么形容。应该说睡在地板上吧？”纳伊黛儿抿着嘴笑起来。她有一张圆圆的小脸，笑起来两颊一边一个浅浅的小涡，说不出的可爱，“反正尽量赶。我去看一下妳的行李在哪里，妳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至于害怕吧？”
兰姬刚张开口，还没吐出声音，纳伊黛儿已经转身跑远了。她一下紧张起来，食欲也没了，勉强进食，算是补充了一些体力，纳伊黛儿才又转回来。先是提起她的行李还在底下，又问起她有没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兰姬跟她借了梳子把仪容整理好，才又央纳伊黛儿借她一间安静隐密的房间，小心解了衣服检查伤势。
虽然长途跋涉，但马匹不好走的路段，哈迪尔是把她抱起来小心徒步走过去的。别说剧烈的震动到伤口，就连轻微的颠簸也没有。她的伤口愈合的相当良好，已经不必再换药，还剩一条淡淡的红色疤痕，也不显眼。虽然有些发痒，但那是伤口愈合的征兆，也不用放在心上。
看起来纳伊黛儿的性子比赛尔贝斯还急，兰姬刚走出来，便带着她往屋子的长梯就走，“妳要是心里怕呢，就别往下看。呐……卡拉斯加拉顿范围不小，但路很好认的。双生树最明显了。我所住的树屋，就在双生树左边又左边第二棵树。”
兰姬连忙记住，纳伊黛儿又急急开口，“别的位置……仓促间，我也不来跟妳说。夫人给妳安排的住处是在那里，”她举起手指着前面，“记不住位置的话，顺着水流走就没错了。双生树广场前面的泉水往南流动，流到这边分成三股，中间是夫人的水镜泉，左边妳暂时别管，右边的小小溪流就通往妳住的地方。”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地标，身边陌生的精灵。兰姬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点头回应着纳伊黛儿叨叨絮絮的话，脚下努力跟上她的步伐，轻轻咬着下唇，隐隐有些想哭的感觉。
才刚走到她所指的那栋房子，门洞开着，也没有别的精灵在旁边，纳伊黛儿带着兰姬绕到屋后探头一看，“咦？卢米尔大人？妳认得不？哈迪尔大人的弟弟呀！”
听到哈迪尔的名字，兰姬突然间吐出一口长气。抬头望去，卢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卸下了他的箭筒、长剑跟斗篷，一身轻便，空着双手从一栋浅灰白色的房子后头，稍窄的后门走出来。兰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到卢米尔长腿一探，从那栋屋子特别高的地基边缘，往下探到溪边。
“卢米尔？”
他扬起手打了个招呼，轻轻一跃便跳过了小溪，伸长了手臂在兰姬那屋子地下用大石砌成的粗厚地基上轻轻一按，轻飘飘地便翻了上去。
“兰姬，妳体力还可以吧？要不要去我们家稍微休息一下？”
纳伊黛儿皱着鼻子，“卢米尔大人，你们家那么远。”
“就在后面，这叫远？”卢米尔手向后一指，兰姬这才明白过来，他走出来的那栋房子，原来是他们三兄弟所住的地方。
“你是要兰姬小姐学着你那样爬下低地、再跳过小溪、再爬上高地？”
两栋房子的地基都相当高，中间夹着一道小溪，小溪的两岸都是突然低下去的地势。兰姬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房子的地基，都要用那种极为粗厚的大石块垫了五、六尺高。
卢米尔猜到她心思，“这房子是我外公搭的，应该有两千年了吧？那时候这里是平的。我也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日子久了，溪边的地势越来越低。才变成这个很迷你的小峡谷。”
若真要从兰姬被安排的那栋房子，徒步走到哈迪尔他们三兄弟的屋子，得从正门口出来，走上一条千百年来早被无数脚步越踏越宽的道路，从那条路曲折绕好一段，才到跨越那条小溪的桥上，接着又顺着溪边再走一段路才到。
兰姬被那纵横交错的路径搞得有些头昏眼花，忍不住有些气馁。转念又想，眼睛看着他们家浅黄厚瓦的屋顶走，也不会认错路，心里总算觉得稍微安心一些。
◇
就只有哈迪尔一点也不忙。
卢米尔、兰姬、纳伊黛儿，还有卡拉斯加拉顿中，首屈一指的陶艺工匠阿斯加、技艺超绝的木匠珀思恩，全都忙得团团转。
她被安排的那房子略呈四方形，屋瓦则是形制古朴的淡绿色，虽然有些陈旧，但相当雅致。等兰姬仔细看过，不免也有点诧异。她孤身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被安排住在两层楼高、占地足足有五十尺见方的独栋房子？
有个沉默的精灵拎了桶水，替她把内墙擦干净，卢米尔则在外头，帮她给屋子的外墙刷上浅灰白的白垩水，忙得不亦乐乎。
阿斯加闷不吭声地走过来，朝兰姬约略行礼，“阿斯加。”
兰姬不禁错愕，“啊？”
“他的名字。”纳伊黛儿提醒她，“妳的新医馆所需要的一切……药钵啊什么的陶制品，都交给他处理吧。我也不知道妳需要什么。”
“新……新医馆？”
“没错。不过我先吧？我得在今晚之前赶出兰姬小姐要睡的床，否则妳就得打地铺了。所有木头制的东西都交给我。我是珀思恩。”
“我、我……我可以在这里行医吗？”
纳伊黛儿抿着嘴笑起来，“不然我们费心给妳安排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兰姬小姐，妳不是要嫁到他们家去？用不上这么大的地方吧？”
“我……那个……我……”
“妳不要嫁？那我可排队了。我等着嫁给哈迪尔大人已经等好多年了。”
卢米尔挑起眉毛，观察兰姬的表情，只见她涨红了脸不敢应声，忍不住笑出来。
◇
儒语按：五十尺见方，即五十英尺平方。约等于两百三十平方公尺（平方米）、七十坪左右。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Chapter 149 绿瓦白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