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儒*

211、Chapter 203 她的目的

　　兰姬这次的沉睡看起来永无休止，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哈迪尔尽了力待在她身边陪她，甚至拒绝了凯兰崔尔的调派。或许是阿尼塔死前的恩泽，哈迪尔感觉不到宁若戴尔，却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兰姬的存在，也因此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抛下她孤伶伶地躺在这里受苦。

　　兰姬昏迷之前对他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又回到他的脑海中，‘我……我不知道她的……想法或她的目的。就连我对她喊话，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了没有？’兰姬那时这么说，‘真的……我每次想多知道些什么，或是……想让她知道我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具体的回应，我真的努力过了……’

　　现在他能体会到兰姬的无助了。

　　哈迪尔当然不是闲着呆坐在兰姬床边。他竭尽心力，用凯兰崔尔用过的那种方法，甚至他所知的所有方式，向宁若戴尔喊话──毕竟他是她在这个尘世中唯一信任的精灵──试图跟她沟通，恳切且诚挚。但那一切仍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你休息一会，哈迪尔大人。”

　　丝尔雯端着热汤进了房间，柔声安慰这个憔悴的精灵。坐在床尾的欧洛芬探身，把她手上的托盘接过来，也点了点头，“你得歇一歇。”说着，仿佛出于自然地顺势握住了丝尔雯的手。

　　“妳坐一会。”

　　“……不用了，我站一站。”她略略挣了挣，欧洛芬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丝尔雯也就安静了下来，低着头，站在他身边。原先她心里还一直觉得跟欧洛芬见面很尴尬，但照自己跟哈迪尔的关系来说，他家里出事，她赶过来帮忙照顾，原是应有之义。这么一来，欧洛芬当然也不肯离家，便一直陪着哥哥嫂嫂。

　　欧洛芬非常努力，努力让丝尔雯习惯。

　　习惯他的存在、习惯直视他说话、习惯他不只会跟她聊言不及义的天气，也习惯他这样堂而皇之的对她示好、对她示爱、对她表示关怀。

　　心里仍有些古怪的感觉，丝尔雯脸蛋一直红到耳根子上，勉强保持声音平稳，“你不能老是这样不吃不睡，哈迪尔大人，先补充点体力。”见哈迪尔没有答话，她连忙戳了戳身边的救兵。

　　“是啊，先补充点体力。你要是先垮了，兰姬怎么办？”

　　欧洛芬说着，硬把热汤塞给哈迪尔。他勉为其难接过来，转过头长叹了一声，“你们都帮忙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自从丝尔雯自己送上门来对他说‘我想试着接受你’开始，欧洛芬看起来成熟不少。虽然仍坦率直接，但说出来的话，显得胸有成竹，已经有了相当的份量，“照我看，”欧洛芬剖析着，“关键还是在她们三个身上，兰姬、卓玛、宁若戴尔。或许再加上一个，多尔哥多的克哈穆尔。”

　　“她不肯反击、她没有出现、她不愿收手，克哈穆尔更不会帮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丝尔雯摇摇头，“别一下把话说死。贸然否定，就没有讨论的空间了。”勉强定了定神，试图找出个突破口，“如果克哈穆尔肯收手，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必然有把握掌控全局。”

　　“但克哈穆尔一心一意想要的是强兽人，我们当然没有办法跟他做什么交换。嗯……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其实就算有，我们也不会知道……”欧洛芬做了个鬼脸，“住在多尔哥多的卓玛跟宁若戴尔倒可能知道，但如果我们能联络卓玛，还不如先求她从巫术这方面下手，宁若戴尔的话……”

　　哈迪尔摇头，“她的身份是俘虏。”

　　“我想宁若戴尔至少知道一些……关于她攻击兰姬的事情。”

　　“应该知道。”丝尔雯又燃起他们心中的信心，“照卢米尔所转述的话来看，兰姬那个哥哥是给他们灌输了一些很奇怪的观念，驱使他来……来对兰姬下毒手。他本来是婴儿，后来也一无所知，被刻意灌输什么也很正常。但宁若戴尔不是。她无亲无故，也没什么亲人落在戒灵手上──她不认这个女儿，自然也不会认儿子。多尔哥多凭什么逼她透过巫术来攻击兰姬？”

　　“妳说得很有道理，”哈迪尔提振了点精神，皱着眉头努力深思，“宁若戴尔以前的性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但她被幽禁这数百年来，究竟起了什么转变，我也不敢说。她生性恬淡，一向没有斗争之心，不但避世，还老躲着其他精灵。如果没有特殊例外，宁若戴尔才不会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跟兰姬争执着。”

　　欧洛芬截口就问，“她会想要什么？”

　　“安罗斯殿下、避到不死之地，平稳而没有战乱的生活。”

　　哈迪尔说一项，丝尔雯就伸出一只指头，“对，”随即扳下了一只指头，“先说第一个。安罗斯殿下早已溺死，多尔哥多未必有能耐让精灵死而复生。这不可能。再说第二个，宁若戴尔早已受尽了折磨，还能把不祥的腐化遗传给兰姬，那她也不太可能踏上不死之地。”又扳下了一只指头，“至于第三个，与其说是平稳而没有战乱的生活，还不如说是安静和平、没有半兽人跟敌人的生活。她现在住在多尔哥多……”

　　丝尔雯话还没说完，欧洛芬就挑起眉，“她想离开多尔哥多！”

　　“我想的也是这样，”丝尔雯察觉欧洛芬握紧她的手，想抽回，又有些不好意思。勉强别过头去装作不知道，“即使不对，也不会相差太大。除此之外，我看很难有什么可能性。”

　　“救出宁若戴尔──的身体──她说不定会愿意收手？”

　　欧洛芬喳呼起来，“你跟她沟通过这个没有？”

　　哈迪尔懊丧欲死，“我没能跟她沟通上。不是说她听不进我的话……很可能根本没有听见。”

　　“但这至少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你在这里跟她沟通，她听不见；你把她救出来，对着她耳边大声说，她总能听见吧？”丝尔雯打起精神，接着鼓励哈迪尔，“还有什么？兰姬……对，兰姬也是一个关键所在。虽然说她生性太温柔，不懂得反击……”

　　“不是温柔。再温柔的女孩子，小时候也是跟同伴打打闹闹长大的。她却完全孤立……我不认为她小时候会去推打那个几百岁的埃斯塔力。兰姬根本缺乏斗争的意识，一直如此，根深蒂固。”

　　“可是，兰姬至少骂过我，还曾跟你翻脸──这个胆量了不起，连我都不敢。”

　　丝尔雯挑起眉毛，“她骂你？”先前她跟兰姬关系很紧绷，但兰姬一直没有什么尖锐的反应。

　　“家宴的时候，为了哈迪尔。”欧洛芬再坦率，毕竟不是傻子。轻描淡写地绕过话题，“至于她跟哈迪尔翻脸，那是吃醋了。说起来，还是为了哈迪尔。”

　　“那就是还有希望了！”丝尔雯忍不住握紧拳头，连同欧洛芬的手掌也一起握紧了，斩钉截铁地下断言，“她最在意的就是你，哈迪尔大人。我敢肯定这点一定没错。”

　　◇

　　对，兰姬最在乎的是自己。

　　哈迪尔把脸埋在兰姬身上的被褥上，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还有希望，还可以唤醒她的斗志。同时一遍一遍呼唤兰姬，求她转醒过来。

　　欧洛芬早拉着丝尔雯退出房去，哈迪尔若要对兰姬动之以情，免不了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他们俩待在房里只会尴尬，没有任何助益。屋里安静地连哈迪尔都怀疑他身上的血液都停滞不流，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回想起兰姬曾经的挣扎。

　　他曾从腐化的侵袭里把兰姬唤醒，现在也能从巫术的昏迷中把兰姬唤醒！

　　哈迪尔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兰姬，一声一声呼唤她的名字，“妳醒醒，兰姬！醒过来对我说话！不管怎么样，妳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处境，我要妳亲口告诉我，妳要怎么做、妳会怎么样，我不要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妳从此离我而去！妳醒醒！”

　　跟他之前试图与宁若戴尔喊话的情形完全不同。

　　他的精神力量不如凯兰崔尔、不如葛罗芬戴尔、不如宁若戴尔，更远远及不上兰姬。但他曾得到阿尼塔的帮助，他的生命与意识跟兰姬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斩也斩不断。当他这样卯足了劲呼唤起自己的爱妻时，他越能感觉到兰姬的存在。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兰姬正躺在他的面前，躲在他身下这个瘦弱的身体里。她正在努力呼应丈夫的呼唤，努力给他反应。

　　“对！妳醒来，我不要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妳！妳醒来跟我说清楚！”

　　静静地沉睡好几天的兰姬，终于有了肉眼能见的反应。她呼吸渐渐显得急促，两道正红色的眉毛也紧促着。随着哈迪尔越喊越急，兰姬的神情也越见焦急，鬓边见汗，苍白的嘴唇透出了些因激动而充血的淡红色。

　　“啊！”

　　这短促的呼声诡异至极，简直像是掐着兰姬的颈子硬生生逼出来的。

　　哈迪尔满头大汗，几乎滴在妻子脸上，“兰姬？”

　　“嗯……”她终于睁开了她显得那么脆弱的绿眼睛，“我、我……哈迪尔……”

　　“我在这儿。”见她醒来，情绪激动得简直要疯了的哈迪尔浑然忘了自己唤醒她的目的，只记得兰姬好脆弱、好害怕，好需要他的保护，“在这里，妳别怕。”

　　“我……醒过来了？”兰姬或许动弹不得，没有任何显著的动作，只是用力眨着眼睛，似乎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随即她转动着眼珠寻找哈迪尔，找到了他，便专注着凝视着他，“我有话……”

　　“妳有话，要跟我说？”

　　兰姬点点头，“你……记清楚。我身上的巫术，是不会害死我的。”

　　“妳想说什么？”

　　“这些昏迷，还有……还有之后的事，或许很……”她说的很艰辛，哈迪尔轻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让她接着说下去，“或许非常不妙，但你……你能知道我的存在。单是这些事，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我是不会出事的。”

　　哈迪尔只觉得脸上的五官，快要不听自己的控制，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了。

　　兰姬极在意他，才会这样竭尽全力醒过来，安慰他、让他别担心。而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自己不会有事。哈迪尔固然既安慰又感动，却也不免觉得不妙。兰姬不想死，如果她有危险，她还会替自己的生命努力挣扎，如果没有生命危险，她会怎么样？难道一直让着宁若戴尔？

　　“妳快把妳丈夫折磨死了！”

　　“我……”她说了个开头，便啜泣起来，“你知道我没办法去……去……”

　　哈迪尔勉强保持镇定，“妳不能亲手害死妳母亲？”

　　“可是，她也没办法杀死我。”兰姬泪眼模糊，只见到哈迪尔紧皱着的眉与他镇定中带着慌急的湖蓝色眼睛，“你记得这一点，你要记得！我虽然没办法回应你，可是我……我还在……”

　　“我会。”

　　“你要记得，你……”

　　“我不会放弃的，”她这样欲言又止，哈迪尔反而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来一千个、一万个宁若戴尔，也不能代替一个兰姬。妳尽管放心……记得吗？我不会抛下妳的。”

　　听见这句熟悉的话，兰姬竟然露出了笑容。

　　“那就好……对，你是不会抛下我的。”

作者有话说

　　卡文就一个字！（不，这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