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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Chapter 207 她的处境

　　就只有这一招能让宁若戴尔安静下来。

　　整个卡拉斯加拉顿里，也就只有这个家伙会这样出手去打一个女孩子……别说精灵了，稍微有些教养的人类、矮人甚至声誉素着的半兽人都不会这么做。不过，哈迪尔也不得不承认，葛罗芬戴尔这手段也是很有用处的。

　　葛罗芬戴尔坐在床上，神态闲适，轻轻揽着那个不知该称为兰姬还是宁若戴尔的精灵，用柔缓的动作把她纠缠在手指上的红发轻轻解开。不断地有断落的、拉扯得卷曲的发丝落下，被那个诺多精灵拂开去，他脸上甚至还留着那种漫不在乎的笑容。

　　幸好他们赶来了……否则哈迪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勒茍拉斯拉着金雳落荒而逃，矮人不明究理，那个直觉敏锐的王子倒揣摩出七、八分，离开了这屋子就直奔双生树去帮他求援。不只葛罗芬戴尔随后赶到，连凯兰崔尔都惊动了。

　　“情况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哈迪尔偷偷揪住凯兰崔尔的裙摆，竭力掩饰语音的颤抖。说真的，他给吓得简直有想哭的感觉了，“她现在的情形很不稳定，话也没有说完整。我还没办法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凯兰崔尔也目睹了刚刚宁若戴尔的情形，皱了皱眉头，“这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跟她沟通。若要让兰姬平安无事，有太多事情我们需要她合作。”她探手抚在哈迪尔的手背上，让他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安慰，当下也顾不得面子，脆弱地抓紧了凯兰崔尔。

　　这种依赖又让她想起自己的爱女凯勒布理安。凯兰崔尔淡淡地一笑，制止了一出口就没有好话的那个同族精灵，“你别贫嘴，”见葛罗芬戴尔也一笑置之，点了点头，“这事你怎么看？”

　　葛罗芬戴尔身上神秘的白光缓缓消退，轻轻拍着宁若戴尔的肩头，又凝神思虑了片刻，“现在的情形，小姑娘跟这个……这……嗯，小姑娘她妈，情况都很稳定。其中有什么关键我不知道，但显然即使她妈妈陷入昏迷，小姑娘还是没办法取得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对了，她妈妈是看到这头红发才几乎被吓疯的吧？”

　　“多半是。精神状况很稳定，那身体呢？”

　　纳伊黛儿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探手翻开兰姬的眼皮看了看，又握住她的腕脉，“她的身子从来就不是太强壮，我觉得她有些脱水，也还有些虚弱。她刚刚声音完全变了，咽喉肯定受了点伤。但她睡着，现在没办法深究。”纳伊黛儿把兰姬的身子翻了半个面，按住她不太有弹性的肩后给凯兰崔尔看，“先前她躺太久了，这也有影响。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她这个母亲肯配合，要养护她不算是难事，很快就能复原。”

　　凯兰崔尔皱着眉头思考着，纳伊黛儿小心提议，“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把她的红发染黑。兰姬夫人的书里有这类的记载，年老的人类或矮人须发都会变白，他们有这样的技术。”

　　丝尔雯神情古怪地插口，“那没用。她的眉毛、眼睫毛都是红的。”

　　“不要让她照镜子嘛。”纳伊黛儿不理自己的宿敌丝尔雯，转头探问哈迪尔，“可不可以？”

　　“好，”他疲累地点头。要是宁若戴尔醒来又开始拉扯兰姬的头发，那还算小事，反正头发还能长出来。但要是她把兰姬的嗓子从此给叫哑了，甚至做出什么更强烈的自残手段……哈迪尔伸手重重抚着自己的脸，“就先这么办吧。”

　　“这事惊世骇俗……”凯兰崔尔示意，“先不要外传，免得引起卡拉斯加拉顿的不安。”

　　兰姬‘失踪’了，宁若戴尔疯了，这些打击搞得哈迪尔浑身都在发抖。丝尔雯跟琳蒂儿硬生生地把他拉开，让凯兰崔尔挽着他出了房门。甚至在凯兰崔尔亲手给他倒茶水的时候，他仍没有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你先歇一会。葛罗芬戴尔出手很重，她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出手很重……哈迪尔在肚子里偷偷咒骂葛罗芬戴尔那个家伙，应了一声，“是。”

　　“明天一早，护戒远征队要离开罗斯洛里安，”凯兰崔尔侧头望着自己一脸疑惑的爱将，“是你弟弟卢米尔决定的，从卡拉斯加拉顿东北侧那个方向的小河湾入河。”

　　“走水路？”

　　“怎么样？”

　　哈迪尔勉强挤出两分微笑，“我不知道详细的情报。但我想，如果由我来处理，我的决定将会跟卢米尔的决定一样。”

　　凯兰崔尔灿然一笑，“很棒的信任。”话锋一转，突然下令，“明早你要去送行。”

　　“夫人？”

　　“我有些预感……”凯兰崔尔按住他的手背，“如果你在，会比较好。”

　　◇

　　葛罗芬戴尔斩在宁若戴尔后颈的那一掌，力道当真不小。她足足睡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天色将晚才醒来。而他更在她醒来前就做好了准备，“小姑娘她妈，能力远不如小姑娘这么强大。你最好替她戴上她的新月之钻，要是……”葛罗芬戴尔压低了声音，“要是她的腐化这时发作，很不妙。”

　　哈迪尔不敢违拗，乖乖照办。葛罗芬戴尔又仔细问清楚宁若戴尔情绪激动的原因，随后他就坐在宁若戴尔身边，不断地低声对她说着话。就连哈迪尔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话不带刺的时候，看来还算挺温柔的。

　　“你对她倒不错。”

　　“小姑娘也对我很好。”

　　“兰姬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已经嫁了。”

　　葛罗芬戴尔耸了耸肩，“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叫她‘老夫人’好了。”哈迪尔听着有气，对着他翻了翻白眼，转身就走。葛罗芬戴尔又厚着脸皮补充了一句，“你去哪？顺手找点东西给我吃……我饿死了。”

　　他的饥饿倒不是没有原因的，哈迪尔这么想。跟从前不太一样，今天葛罗芬戴尔身上的白光不断忽隐忽现，一直在动用他强大的力量做些什么，那显然也跟宁若戴尔有关。哈迪尔找到几张烤饼上楼时，宁若戴尔已经醒了，但她显得很安静，稳妥地坐在床上，听葛罗芬戴尔坐在她的身边低声对她说着什么。他身上的白光荧荧浮动，最亮的时候，那亮度简直可以在漆黑的夜里阅读。

　　见他进房，宁若戴尔略瞥了他一眼，然而大部分的专注力仍集中在葛罗芬戴尔的话里。哈迪尔在门边的架上放妥瓷盘，耳里隐约听见些端倪，“所以，安罗斯殿下至少很平安，至少他很平安，他很平安。妳只需要等待，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为他烦恼，不用为他烦恼，什么也不用烦恼。”

　　宁若戴尔可没有痴呆，听力当然也没有问题。同一句话何必重复三次？哈迪尔大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满。但宁若戴尔看起来很好，并没有被催眠后的那种呆滞、迟缓，只是显得安静宁定，他也就没出声阻止。

　　直到葛罗芬戴尔说得告一段落，他们才一起抬头望向哈迪尔。他也连忙抓紧机会开口，“妳现在饿不饿？或是有其他需要的？”

　　“我很好。”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除了精神上的麻痹以外，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她侧过颈子望向葛罗芬戴尔，“可以的话，请你像刚刚那样再……再……”

　　“宽慰妳。”葛罗芬戴尔接口替她说完，也不心虚，“没想到妳完全是知情的。”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但我饿了，不介意陪我吃一点？”

　　◇

　　谁也无法否认，宁若戴尔先前那种不寻常的疯狂，发作起来的时候非常可怕。他们赶来探看兰姬的情况时，勒茍拉斯脸色发白、金雳脸色发青、丝尔雯是给葛罗芬戴尔架着才没摔跤、纳伊黛儿则是边抖边扶墙，颤着蹭进去的。就连凯兰崔尔都大失常态，她听见楼上那种疯狂绝望的惨嚎，惊愕得连仪态都抛诸脑后，拎起裙摆就直冲进去──她已经数千年没有用这种惊人的速度跑步了。

　　整个石造浴池都放满热水，好让她纾解疲劳。虽然宁若戴尔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刚刚已经能如常进食，但大伙儿仍担心她突然情绪不稳。哈迪尔或葛罗芬戴尔都是男性，不方便留守在外，只得由凯兰崔尔亲自守在浴室外头──哈迪尔原先提议让卡拉斯加拉顿的女性木匠珀思恩来帮忙，她力气相当大，万一有个不对劲，也能制住宁若戴尔。但丝尔雯相当反对。

　　这是另一个被揭露开来的问题。

　　卡拉斯加拉顿还有不少精灵，是原先归属于阿玛蒂尔或安罗斯治下的西尔凡精灵。跟勒茍拉斯等外来者相反，他们不太认识兰姬，却都识得宁若戴尔。

　　“而且都很讨厌她。”丝尔雯紧皱着眉，“珀思恩就是一个例子，安罗斯为宁若戴尔而死，这事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恨死宁若戴尔了。”

　　“不用考虑这种问题吧？”纳伊黛儿用木杓拌匀药剂，“我们又没有要欢迎她就此窝在兰姬夫人的身子里，长期待在卡拉斯加拉顿。”她沾起一大团药糊，又使劲摔进陶钵里，“等她的精神恢复得好一些了，赶紧问她被囚禁的塔顶有着什么布置，想个什么计谋攻进去多尔哥多那座大臭塔里，把她自己的身子救出来……这已经算很对得起她了！”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知道太一厢情愿，忿忿不平地托着药钵起身，“我去给这位宁若戴尔大小姐的黑发再上一次药，免得她……”想起哈迪尔对宁若戴尔始终有情份在，也不好太刻薄，“这第三次完工以后，大概可以维持一个月吧。”

　　哈迪尔倒没有愠色，“兰姬会记得妳待她的好。”

　　“……我只想要她快点回来。”

　　纳伊黛儿一走，丝尔雯就压低声音，“我看我跟去帮忙好了……要真闹起来，兰姬回来以后会很尴尬。纳伊黛儿还算忌惮我，有我在，她比较不会对宁若戴尔小姐无礼。”

　　两个女孩子一走，小客厅里只剩勒茍拉斯跟哈迪尔面面相觑。

　　“她们都对兰姬很好。没想到出乎王上的意料……兰姬住在这里，很幸福。”

　　“兰姬其实有点不分轻重。”哈迪尔苦笑着，“早先那些事，兰姬也老老实实在信里对令尊翔实报告过了，我也不必瞒你。先前纳伊黛儿是真的在利用她，丝尔雯还算公正；但纳伊黛儿一贯地笑脸迎人，丝尔雯性情高傲，比较严峻。兰姬是非不分，站到纳伊黛儿那边去了。”

　　“但她赢得了她们的喜爱。”

　　哈迪尔低头笑了起来，神色温柔，“兰姬的个性使然……你对她也很好。”

　　“我想见她，想跟她说话……”勒茍拉斯有点尴尬，“不过不是为了她，我是有……有点奇怪的事情觉得很困扰。不知道为什么，要是有心事，就很想跟她谈。”

　　“我听卢米尔提过了。你们的交情很……很神奇。”跟勒茍拉斯始终有些生份，哈迪尔也不好太细究，轻轻带开了话题，“你那个矮人朋友呢？他最近不总是黏着你吗？”

　　勒茍拉斯罕有地叹了一口长气，神态沮丧地摇头。他想问兰姬的，就是关于金雳的问题。这几天下来，他已经看出金雳陷入了绝望却甜蜜的的困境，却束手无策。那矮人坠入爱河了，却只有灭顶的危机，没有幸福的可能。

　　若是兰姬在，就能跟她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