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32 未眠中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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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痉挛，肌肉突然不自主的强直收缩。这几天来已经好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还偶有这样的小小痛楚。兰姬睁开眼，起身按住小腿，试着伸直，过了一会，疼痛慢慢消退。
不知道过了午夜多久，但显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室内有点冷，也相当暗，大部分的窗口已被掩上，只留了一扇半开着。哈迪尔半躺在窗边的长椅上，一双长腿无处搁，直伸到黯淡星光照着的石质地板上，微弱的银泽下，铜质靴扣突兀地熠燿，那把看起来很沉重的长剑跟他深灰色的斗篷都放在桌边的柜子上。
虽然不会发光，但幸好精灵的容貌不管在何种光线下，都令人感觉到如云雾般透着朦胧飘渺的白光，仿佛将星辰缩小了放在怀里那样。也幸好从精灵的眼中看出去，每一个细节都宛如在漆黑的夜里望星一般如此清晰。
所有细节钜细靡遗……仿佛穿透了迷离的雾。
哈迪尔的发辫略松了些，几绺金丝从耳后垂下来，映着淡淡的星光，有些凌乱地散在他修长的颈侧。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长睫在他颊上筛出一排绵密的淡影。
靠近哈迪尔五步之遥，便有那种……正被注视着的感觉。
顺手拿起他放在柜顶的斗篷替他盖上，柔软的针织领有些沉重，在他胸口滑下来。兰姬拎着边缘将皱摺摊开，重新覆在哈迪尔肩上，把细密的双针边轻轻掖在他肩后。或许是遮住月亮的乌云被某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挥了开去。兰姬想，或许是被提里昂的银弓射散了，哈迪尔安静恬谧的脸在睡梦中亮起来。
那片银白的月光下，她微侧着颈，站在哈迪尔身前凝视着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场确确实实而又迷离的梦境里。顺手掂住飘到他脸上一绺金发移开去，手指慢慢移着，若有似无地轻触在他线条柔美的唇上，指尖顺着他的唇线轻轻拂过。
就连精灵的眼睛也无法精确捕捉到，哈迪尔匀美的唇极轻微地动了动。说不出哪里不同，但那约略扬起的弧线，很明显是个浅浅的笑容。长长的睫扇起来，月光瞬间失色，哈迪尔睁开了他那对深邃的湖蓝色眼睛，亮得叫人心慌。
“你连在这个安全的地方，睡着了也要张开心中的网……太累了。”
“习惯了。”
“……还是不相信我？”
哈迪尔执住她停在他唇角那只柔若无骨的右手，“为什么不说……我猜到妳会探出妳的小爪子来偷袭我。”
“因为明明不是……我以为你早忘了那件事。”
他闭上眼睛，轻蹙着眉头，“我确实在心里警惕着，即使在这安全的地方。”然而他没放开兰姬那只手，反而握得更紧些，“但这件事我经常想起来。”
“想起来做什么？我那时太不庄重了。”
“妳要是不庄重，那我就是轻佻了。”哈迪尔看着自己掌中，那只已经完全褪去怪异肤色的白皙右手。曾经异常增厚的指甲已经被瑶迪赛细心修掉了，略为歪曲的指节也被他极有耐心的摩挲在热水中慢慢恢复，一如往常的白皙纤秀。
他轻轻执着，仔细看着，仿佛那只右手藏着什么秘密。
“找到了。”食指靠虎口的侧面，第二指节上有个烫伤的小水泡，虽已痊愈，但仍留着淡淡地褐色痕迹。他俯首轻轻一吻，在那淡褐色的小圆上。
“哈迪尔……”
“妳那时，甚至想用这样举不起剑来的手保护我，是不是？”
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公平地看待他。
“跟现在不同，兰姬，妳那时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是不是？”
“因为你，跟他们……以往我所认识的都不同。”她没有垂下头、没有移开目光，甚至没有毫无回避意味的，依然注视着他湖蓝色的眼睛，“或者囚禁我、或者排拒我。有些想把我抓到什么可怕的地方去、有些憎恨我，有些巴不得我快点离开他们安全的家园。”
哈迪尔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暖暖地拂过她的手背。
“但你……哈迪尔，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想保护我。”
“我一直都想保护妳，现在也是。”
兰姬皱着眉，像是遇到了深奥的难题，苦苦思索而不得解。她迷惘地抬高了右手，指尖轻触着他的脸颊。哈迪尔任由她的右手在他脸上轻抚过，却也没让真正那只手获得自由，拇指顺着她柔嫩的掌心滑过，一直滑到她轻轻搏动着的腕脉处，让她的手背贴在颊上。
因为相信他会保护她，所以她听从他每一句话。因为他不希望她继续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努力回答他每一个问题。因为他受到黑之吹息的侵害需要休息，所以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努力学会张开心中的网。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她把自己白皙的手烫伤了。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手，“兰姬，我想一直保护妳，甚至……”他突兀地停了口没说下去，只是无声地叹息。从站在他身前的兰姬视线中，只见到月光染在他淡金的长睫上，慢慢向下盖住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带着某种珍而重之的虔诚，低下头又轻轻吻了吻那个淡褐色的疤痕，柔软的唇在她指间移动着。
“哈迪尔？”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含住她的指尖。
像是全身的知觉，都瞬间集中在她右手的食指。指尖传来那种湿润温暖的感觉，已是意料之外的清晰，但另有着什么，比他轻轻滑过她手指的舌尖更加清晰地传到她心底深处。她努力分辨着，不知道是她的思维向他敞开，还是她滑向他意识深不可测的某处，她突然知道他的脑海中，正想着关于她的事。
哈迪尔的思绪里，有一种极尽她所知最温柔的情绪包覆住她。
他在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兰姬怅然叹息，慢慢闭上眼睛，有些茫然地向前缓缓探出左手，陷入他在同一时间伸出来寻找她的掌心里，温柔的掌握。
就是那样的温柔。
他用安全环抱住她，让她在他怀里休息。他持着他弯弯的长剑，迎着风拦在她跟敌人中间，一无所惧，宣告她在他的保护底下，宣告他不同意索伦拥有她。他保护她，让她能由着自己的意愿、顺着自己做出的决定，并护着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他告诉她，她只属于她自己。
在他眼中，她不是怪物，是一个有尊严的精灵。
‘不想让妳再哭泣，我不会抛下妳的。’
兰姬迷茫地望着他含吻住自己指尖的饱满的唇，像那样能安抚她所有不安的话是从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虽然，能彻底刺伤她的话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哈迪尔，我很希望……我……能像那个时候一样相信你。”
“我知道。”他淡淡地苦笑，“信任……不是单向的。”
哈迪尔站起身来，兰姬仍立刻想退后避开他，退了小半步。
“别避开。”在他的坚持下，两手都还握在他掌中的她没有再退，垂下了头，让他得以用他所知道最温柔的方式轻轻环住她。
“对不起，”她把额头靠在他肩上，“我不该这么幼稚。”
“我不喜欢妳抗拒我。”
兰姬依然垂着头，颈侧透出异乎寻常的嫣红，身子微微发颤。
他试着唤她，“兰姬。”
她没有抬头。
哈迪尔转过了话题，“今天夜里相当冷，妳不该赤着脚就下床乱跑……”他顺势放开兰姬，轻轻扳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兜了小半个圈面向窗外，就着月光仔细检视，“妳的手很冰冷，脸色也有点苍白。”
迎着月光，她的眉宇间又浮现那种诡异不祥的黑气。
“不舒服吗？”
“那只是因为……今天是满月。”
哈迪尔一时不解，兰姬低头抚着胸口的新月之钻，“我想，满月之夜可能是它最无法发挥力量的时间。”
怪不得，形状浑圆的宝石，却被称为新月之钻，原来那是指宝石里头暗藏的魔法最能发挥力量的时刻。哈迪尔皱起眉，“……来。”把她送到床边，示意她乖乖躺回去。
兰姬轻轻摇了摇头，她躺了这么多天，实在不想再躺。哈迪尔抿着嘴，依然执意拉过轻软的被子盖在她肩上。
“我没那么怕冷。”
“我也不怕冷。”哈迪尔没好气地回头瞥了兰姬刚刚盖在他身上的斗篷一眼，“精灵虽然可以在极冷的气候下生存，但这么冷的天……几乎就要下雪了，总是很不舒服。更何况妳现在……”他没再说下去，顿了一顿，“至少坐上去，把妳的光脚丫盖好。如果妳不想睡，我在这里陪妳。”
在哈迪尔的坚持下，兰姬乖乖上了床，靠在枕上任他拉起被子，盖住她有些冰冷的脚。
忍不住低声用辛达语嘀咕着，“真像个孩子。”
“这种程度的辛达语，我还听得懂。”兰姬望着他笑，“你多大？”
“让妳猜猜。”他低声回答，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兰姬侧着头，拉着哈迪尔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你心里有事。”
“嗯。”他脸上保持着淡淡笑意，而一双深邃的眼睛仍透出她所熟悉的那种沉稳。
他虽然高傲强势，却也能审时度势地在适当的时候隐忍让步，思虑周密而干练。兰姬看见他这样的神情，一时不敢再打断他的想法，只是悄悄地注视着沉思中的哈迪尔。
“天亮之后，我会再去见瑟兰督伊阁下，”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去找阿尼塔。”
“他已经拒绝你两次了。”
“其实他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行动，我并不属于他的管辖。我们现在处在他的保护下，所以我暂时服从他的节制，如此而已。他派出去搜寻的那三位优秀的战士，已经出发了六天，应该已经驰出了一段距离，甚至已经过了红水河……”
哈迪尔停了口，而细密的思索没有停过。叶达、勒茍拉斯、谈赫勒他们，骑术精湛不说，还都骑着极优秀的良驹，脚程非常快，“照理说，早就该收到他们放回来的银鸢。”
兰姬难掩惶惶不安的神色，“会不会是阿尼塔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Chapter 32 未眠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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