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 47 来找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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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张张地伸手一格，兰姬的匕首竟然切进了对方的刀刃中。半兽人神情错愕的瞪着她匕首上铭刻着的符纹。兰姬趁此机会，脑袋全力往左边一闪，劲道大得几乎扭伤自己的颈子，歪着身子握紧匕首往前狠狠推去。
哈迪尔给她的那把匕首，不但削断了敌人的兵刃，更顺利地刺进敌人的心口。
“呃噗！”
那个半兽人被兰姬全力一推，仰面倒在雪地上，她自己的身子也伏在上头，抬头只见到那张咧开的嘴里满是血沫，被血染红的黄黑尖牙怵目惊心。兰姬吃了一惊，想快点起身，又想到那把匕首还留在敌人心口处没拔出来，屈起身子跪在那个半兽人身上，使劲要拔出匕首。
一下子跪在那个半兽人的胃上头──兰姬猜的，半兽人的身体跟矮人应该没什么两样──那个半兽人嘴里的血沫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她连忙避开，一时只觉得又是惊恐，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的荒谬可笑的感觉。
这场战斗，像恶梦。
◇
“妳没事吧？”
跟她并肩作战的那个精灵伏低身子赶过来，兰姬刚拔出匕首，手脚都还有些发软，起身小心翼翼地蹲在树后，“我想我没事，你没有受伤吧？你是战士？”
“不，我平常只是信差。秋园现在没有几个精灵战士，几乎全派去多温尼安了。敌人怎么会刚好在这时候来袭？不知道敌人有多少……”那个精灵藉着树影隐蔽身形，放低声音，“那边稍远处还有四个半兽人，妳看见了吗？”
“嗯。”
“我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妳趁机跑到石雕洞府去找王上。王上是以一挡百的战士，只要他一赶来，那些怪物就不能再污染这片土地。”
“不好，”兰姬拉住那个信差，“刚刚葛罗芬戴尔的号角已经传出去了，一定也有谁听见了会去告诉他的……”
那个信差突然一把抓住兰姬，“听！”稍远处隐隐传来悠扬而苍凉的哨音，“那是王上专属的哨音！”他难掩喜不自胜的神情，一骨碌站起身来。雪花不断地飘进那个信差的视线，但他仍努力侧过身子，往西北石雕洞府的方向张望。
“别……快蹲下！”
兰姬才刚伸出手想去拉他，突然间他身上多了些东西。
背后多了一支箭身，身前多了一小截尖利的箭镞，侧着身子颤巍巍地往兰姬身上倒过来。那支箭从后往前，贯穿了他的右腰。
其实那道伤在兰姬眼中不算太严重──铁丘陵多得是大半个身子几乎被巨石砸烂的伤患──只要好好养护，一定不成问题的，至少她这么想。她一时来不及思考，扶住那个信差的身子，探出的右手按在那个精灵的心口处，突然想起莫名其妙死去的嘉芬恩。
“怎么回事？”那个信差已经没了心跳。
她站起身来，原本就已晕眩的脑中一片混乱，又一个伤势并不致死的伤患在她面前死去，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信差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去，她没能拉住。一把挥开碍事的斗篷，想伸出手再试试他是不是还有心跳，颤抖着身子向前踏了一步，眼前白茫茫一片雪花。
雪花当中有着什么触目的东西向她急速飞来。
兰姬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右手挥过去。说不上到底挥中了什么，右肩一痛，右手也随之发麻，软绵绵地垂下来，肩头有种陌生的钝痛感，她勉强低头看去。
有一只黑羽箭古怪地卡在她的肩窝处。
◇
意识一阵浑沌，几乎要昏迷过去，腿上一软，整个身子跪倒在树下。
怎么回事？那个信差呢？嘉芬恩呢？想上一想，才像突然被告知那样，想起他们都已死了。咕鲁呢？他是不是躲起来了？葛罗芬戴尔呢？葛罗芬戴尔应该还在应敌，自己不在他身边碍手碍脚的，单凭葛罗芬戴尔的能耐应该没事。敌人呢？精灵呢？如果自己还想活着见到哈迪尔的话，必须尽全力别让自己死掉。刚刚靠近她的半兽人是不是还构成威胁？眼下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的处境……
兰姬无声地低喃，“哦，对了，我中箭了。”语调里有那种莫名的冷静。探出左手试着轻轻碰了碰那支黑羽箭，才刚摸到箭杆，整只箭便落了下去。
精神一振，“很好，伤不重。”
那支箭在她白色波纹绸的衬衫跟她的肩窝上刺出一个小洞。伤口不大，直径不及一吋，而且看起来也不深……如果刺得很深，箭镞上的倒勾应该会毫不客气地卡在她的皮肉上，不会轻轻一碰就跌下来。兰姬勉强保持冷静，那种奇异的钝痛感慢慢变得具体，有些热辣辣的感觉，她身体里的血慢慢把衬衫染红。
她脑袋里沉沉发昏，但仍记得还有四个半兽人在附近。
一抬头，若不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喊叫，几乎喊出声来。那四个高大的半兽人离她相当近，只隔着几株树，约莫八、九尺的距离，但显然还没有发现她。
就算要躲起来，也必须先止血。
她随手抓了一把积雪，按在伤口上。冰凉而麻痹的感觉暂时减缓了疼痛，理智一下子全回到她的脑海中。对了，冰敷是正确的。她按住伤处深呼吸，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从昨夜开始没停过的晕眩，头昏脑胀得简直分不出东西南北，四面全是白茫茫的雪。
“必须躲起来……”
哈迪尔叫她保护好自己，她却把自己弄的满身是血。
忍住想哭的冲动，手上那团积雪已经被她的热血溶了大半，一时只觉得左手一片湿腻，她的右手却麻痹得完全不听使唤，她那把匕首还卡在她的指间动弹不得。
兰姬放开那团积雪，用左手去扳动右手，手指僵硬得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努力试了试，匕首完全拿不下来。
看来那把匕首跟定她了。
她突然有一种哈迪尔正陪在她身边的错觉，脸上竟然浮起安慰的笑。把白斗篷的兜帽拉起来盖住她显眼的红发，重新抓了一把积雪按在伤口上，又是一阵冰凉的刺痛感。让她浑沌而混乱的神智稍微清醒了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视线不清，勉强择定了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敌人的方向。
左手得按住右肩的伤口，否则留下一地的血迹，不管躲在哪里都没有用；右手则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连爬都没办法爬。咬紧牙关，兰姬努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面伏低身子，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走不稳。
比起被敌人发现，兰姬现在更怕摔跤。一旦她摔倒，很可能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顺着眼前的坡道走了一小段，鼓起勇气回过头张望，幢幢树影与雪花的遮掩下，目力所及没有看见任何敌踪，但她能听见半兽人那种沉重滞涩的脚步声还在附近，还有她最害怕的兵刃相击声。
张望了好一会，暂时放下心来，回过身继续往前走，前方已经能看见隐约见到建筑物四方形的影子，即使她能见到的全是女眷或不惯于打斗的精灵，好几个聚集起来，应该也能有限度的保护彼此的安全。
兰姬扶着身边一棵巨大的古松树身上突出的榴节，靴子踏着沉重的脚步，跨过虬盘在泥土中庞大的树根，正恍惚地想着，脚下一软，踩了个空，整个身子往前方滑倒，向下坠去。
◇
脑袋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兰姬一时连视力也被剥夺了，眼前一团一团的黑影不断晃过去，耳朵里也听不见什么，只有轰然的耳鸣。
一时无法理解现在的处境，自己在哪里？
全身僵冷，连一根小指都动弹不得，只有右肩窝处一片湿濡，伴随着热辣辣的疼痛。兰姬的意识非常模糊，唯一明确的是，血还在流。
生命的力量不断离她远去。
精灵的寿命都很长，但她才只有七十六岁。这算是夭折吗？
兰姬突然后悔自己没有跟阿尼塔道歉，他们逃出铁丘陵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任性地整天跟阿尼塔呕气，逼着阿尼塔把他不能说的秘密告诉她。还有瑶迪赛，她突然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谢过瑶迪赛，瑶迪赛这样照料过她，而她竟然没有祝福过瑶迪赛跟赛尔贝斯。
还有赛尔贝斯，也是。他刚见她的时候她昏迷着，在她醒来之后，赛尔贝斯也只见过她一面，就立刻决定要替她打抱不平。还有葛罗芬戴尔，兰姬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好好跟他道歉与道谢，其实葛罗芬戴尔对她并没有恶意，她却一直对他很凶。
还有瑟兰督伊，他曾在她四个月大的时候喂养过她，虽然不信任她，但一直没有贸然否定她的存在价值。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她却一直对他不够尊重。
还有卡姆兰，如果兰姬还有机会回到铁丘陵去，她一定会尽她所能地做很多很多各种效用不同的药膏，处理烫伤的、对付压伤有奇效的、对穿刺或割伤那种外伤有用的、可以消炎镇痛的，让卡姆兰的儿子可以带到矿洞底下去，卡姆兰一定非常担心她的儿子……
还有诺力、还有索林三世陛下、还有丹恩二世铁足陛下，她应该向他们致谢。他们是一群多么勇敢的矮人……还有把新月之钻借给她的勒茍拉斯，还有勒茍拉斯的妈妈。
还有……
是的。还有，当然还有。
哈迪尔。
她的视线仍一片模糊，但他的模样却如此清晰地浮出来，纤毫毕现，细微到他耳垂的形状。兰姬甚至想起他那圆润柔和的眉毛哪里疏淡哪里浓。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哈迪尔容貌的每一个细节记得那样清楚。
但她怎么能忘记？她想起他曾把她的手指泡在热水里，悉心地慢慢按摩她僵硬的关节，日光从他的左侧映过来，原本灿金的长睫上染了一层饱满的橘红，遮住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湖蓝色眼睛，只在他笑起来的时候盈盈发亮，伴随着他身上那种舒散稳重的香柏木的味道。
眼前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嗅觉已慢慢恢复。隐隐有泥土的芳香与树木特有的那种气味传到兰姬的鼻端。这其实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味道，铁丘陵是个极北荒瘠苦寒的地方，只有数不尽的石头跟铁矿，她是到幽暗密林之后，才慢慢知悉这种土地的温暖。
哈迪尔的故乡必然也有这种泥土与树木的芳香。
兰姬突然能够理解哈迪尔曾对她说过的，他对中土大陆这块土地的依恋。兰姬极不愿死去、不愿离开中土大陆的念头，一点一点地在她的意识里生根茁壮起来。说不清是对中土大陆的依恋，还是对哈迪尔的依恋。
她只知道血液不断地背叛她，逃离她的身体。
哈迪尔……
兰姬已经无法开口，她不仅全身乏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她仍无声地喃喃倾诉着，“你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我的生命正慢慢消逝，哈迪尔，你还没有回来见我。你说过要告诉我，你所理解的埃斯塔力……我尽了力保护我自己，但我的生命还是不断地流去，就像那块裂开的翡翠里流失的力量，留不住……我不想死去，我还有话没告诉你……我的意识，慢慢地不清楚了，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兰姬僵冷的身体开始奇异地发烫。她连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抬起左手按住自己的伤口，都一无所知。她只觉得有温热的血经过她的指间，往外奔流。
“我在流血……我正在死去，但我想活下去。我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停止了吗？对不起，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没有做到，我没有保护好我自己，对不起，我让半兽人伤害了我。但我真的努力过了，我觉得我逃了好久……兰姬？妳在哪里……哈迪尔，我想见你，好想见你……我还有一句话没跟你说，但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
她脑海中的思绪，有一句话并不来自她的意识。
“哈迪尔，我想见你。求求你……来找我……兰姬！妳在哪里？回答我……这是谁的声音？是谁在问我？不是这样的……哈迪尔，求求你……来找到我……妳在哪里？兰姬？快回答我……我在白色的森林里……我在老松树的怀抱里，我在漆黑的树洞底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想念你……来找到我……让我能对你说……哈迪尔……”
兰姬的意识慢慢变得薄弱模糊。
“来找到我……”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Chapter 47 来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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