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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谎言 ...

  •   诸位都累的路也走不动,干脆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地睡了过去,等到肖铎因为寒气醒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坐着睡了一晚,也不知道昨夜是说到哪句话才睡着的。大家虽都一般累但还是说个不停,披星夜谈,不时说些过去的趣事,肖铎就这么听着听着睡着了。醒来才发现不止自己,大家身上都各有一块毯子。肖铎想站起来,可浑身又麻又疼的,邓琦倚着他睡着了,估计也是因为冷缩成一团,手里紧紧捏着一角。肖铎将人倚向一边,又将自己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才活动着四肢站起来。

      肖铎将药箱稍作整理,朝病人走去,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因为疼痛而早早醒了过来,肖铎小声为其把脉换药,如此忙活了一阵,忽然有一个人拍了他的肩膀,快语轻声道:“我从北往南检查。”
      肖铎直起身子,只瞧见计览山的背影,背着个同样的药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衣袂仿佛带风。仿佛说定了似的,所有睡醒了的大夫也不言也不语,只是走过肖铎朝他打个招呼就选个位置给病人诊治。直到所有病人都诊过一遍,他们才一齐走出来,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呵欠的打呵欠,商量着早晨吃些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宁小行随着一队孟家家卫来了,领头地道:“少主特别吩咐家中厨师,给各位先生做了早饭,各位先生请。”
      宁小行面露不好意思:“本想挑个合适时间,但是跟着家卫来比较安全,所以只能趁这时候来了。不打扰你们吃饭吧。”
      “怎么会,不打扰。一起吃点吧。”黄子家兴高采烈,一扫之前的疲惫。
      宁小行高兴地点点头,同黄子家邓琦肖铎三人坐了同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脖颈处的绷带,她只笑笑道:“只是一些勒伤,不打紧的。安泫先生已经替我诊过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宁小行对肖铎说道:“肖先生,得空说两句话吗?”
      肖铎道句当然,二人便并肩朝远离人的方向走去。不远处正好有一可说话的凉亭,半路上宁小行率先开口问道:“肖先生,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计先生说是你带我回来的。多谢宁姑娘。”肖铎停下来拱手一揖,宁小行多走了两步才停下来,转过身来面向肖铎。
      “是我,也不是我。你也知道昨天长京失了火,我和你被绑的仓库也着火了,是孟家人发现并找到我们的。可惜孟家人并没有抓到绑架我俩的人。肖先生,你有什么头绪吗?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宁小行瞧着肖铎,想从他苍白的脸色里看出里面的颜色。
      肖铎摇摇头:“没有,我认为我自己没有什么仇家。”
      宁小行微微抬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问道:“那你记得你昨天突然掐住我,叫我‘去死’吗?”
      肖铎出现一瞬间的愣怔,而后低下了头。那竟然不是自己做梦!
      “你为什么叫我‘去死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宁小行歪着脑袋去看肖铎说完话就低着的头,肖铎对上宁小行的眼睛便慢慢抬起头来,宁小行随着他的视线也渐渐直起身子。
      “我不知道,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不满,怎么会叫你去死。”肖铎的声音很平静,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宁小行看着肖铎,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牵动她的心绪,对肖铎那点忌惮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你伤得很重吗?你再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肖铎继续催动纸戏,影响宁小行的心情,模糊她的意识。
      宁小行觉得脑子像是被麻痹了,只一股脑地想告诉他:“我在溪边为殷雪照表演水洞八仙舞,你醒来就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溪水里。”
      肖铎走过去,伸手将宁小行脖子上的绷带拆开,那里只有几道淡淡的红印,并不十分严重。
      待将绷带复原,肖铎退回原来的位置,暗中轻轻催动纸戏,使宁小行意识回笼,轻声解释道:“大概是我癔症了,十分对不起,请你莫怪罪。”
      宁小行反应了一会儿,心情出奇地好,笑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你肯向朋友借图册给我就说明我们关系还可以啊,更何况我们一起被绑,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对不对?”

      殷雪照来到茶楼走进去朝柜台后的伙计询问昨日宁小行是否在此遗落了一本图册,哪想伙计立刻应声称是有一本图册,说完便转身在柜子上翻找,找着找着却越找越急。殷雪照察觉出声询问,伙计瞬间满头大汗,语气焦急道:“图册明明就放在这的,怎不见了。您请等等,我再找找。”
      殷雪照心生怀疑,眼睛在一组组的柜子上扫视,才看到第二行,伙计语气忽然大喜,大声道:“在这!客官!在这。您看看。”说完将一本图册放在柜台上。
      殷雪照拿起翻看了一下,前几页图上人的动作正是宁小行昨日为其表演的动作,于是给了些银钱谢过伙计便走出门去,正巧看着孟仪昌带着一队人驾马驰过,虽一瞬间但殷雪照仍看见孟仪昌的表情甚是欢喜。
      又是被劫镖,又是长京失火,孟仪昌有什么可高兴的。殷雪照心中思疑片刻,看了眼孟仪昌的去处,立刻买马朝孟仪昌的方向追去。到了地方寻了个隐蔽位置观察,只见一水的妆花游麟持刀将一个破屋团团围住,孟仪昌一刀劈开木门杀了进去。
      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般做?正当殷雪照腹疑之际,孟仪昌边走出来边将刀刷地插进刀鞘:“去请计览山。”

      不一会儿,两人一马托着计览山来了,那人扶着计览山下来,还没等说个一二,计览山疯狂摆手叫人让开,转头朝殷雪照躲藏的地方直奔而来。
      这一下惊住殷雪照,伸手按下腰间佩剑,杀他一个固然轻而易举,可暴露在孟仪昌面前着实棘手,今天他也没想着打架,就当殷雪照盘算着退路的时候,计览山忽地停了,一手揽着树干哇哇直吐。
      等他吐无可吐的时候,转过头去用恶狠狠的语气,虚弱的声音骂道:“孟仪昌,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计览山博闻强识,医术精湛,基本可以做到全年无休诊治病人,昨日所有大夫累睡在街边,他是唯一一个还有力气带人把毯子拿来分给众人,唯有一点晕马晕车,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发烧昏倒,简直是死穴,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丧失八分乃至所有的行动能力。
      孟仪昌后知后觉地看向一边的人用眼神询问:“我没嘱咐他慢点带人来。”
      一旁的家卫小心翼翼地看他,犹豫着摇摇头,用眼神回答:“没有啊。”
      见计览山倚着树好长时间也缓不过来,孟仪昌走过去道:“对不住,我在这屋子里发现昨天纵火的黑衣人。”
      殷雪照凝神屏气,努力平复心跳,避免叫孟仪昌察觉,也做好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大不了再叫蝙蝠来这查探一番,实在是没必要在这冲突。
      计览山闻言用袖子抹了抹嘴,从怀中扯出一片帕子来将手搓了又搓,漂浮着步子往屋子里走去。

      这小屋破破烂烂,家徒四壁,可灰尘甚少,应是最近被打理过。计览山将帕子系在脸上将口鼻捂住,走到床边,严格来说并不能说是床,只是一块木板上铺了一些草,草上有一块陈旧的薄布。一块漆黑的长布包裹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小孩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面容都很干净,只是身上有一些青紫,就像他不是死了,而是外出干了一天的活儿,这时在这休息一般。计览山蹲下身来摸了摸黑斗篷的料子,是很常见的布料,又摸了摸小孩的手腕,没有脉搏,没有温度,可皮肤却很柔软。拨开他的眼皮瞧他的眼珠,却是死了好几天的眼珠子。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孟仪昌终于带着人走了出来,他身后一人说道:“少主,也许是那贼人被少主打败,心情不好路过便随手杀了这小孩,顺便解下斗蓬扔在这。”
      另一人说道:“我觉得不对,是那小孩看到黑衣人的真面貌所以被灭口了。少主与他对刀那日他裹得严严实实,分明不欲叫人看见真容。可这贼人真是丧心病狂,他一个七尺大人对一个三尺小儿还不是轻易捏死,竟然将人活活折磨至死。”
      “既然他人又变态,又厌恶这小孩,不想被人看见真容,干嘛将自己的斗篷给他裹上?”
      “莫不是他变态的心中还有一丝良心?待清醒过来,自己也觉得有点愧疚?”
      “可计先生说他身上有几处伤是死后造成的。”
      “那他可能清醒的晚,将这小孩打死之后仍不停手。”
      “你还别说!”两人相视一笑,食指互指着对方,都觉得这结论正确无比。
      孟仪昌停下脚步,转身呵斥:“住嘴!”话音一落,周围人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并在门前让出一条通道来,好让孟仪昌能够看见屋里面的计览山。
      计览山摘下面罩,眉头久皱不展,步履缓慢地边走边:“这小孩身上伤痕有新有旧,生前受到多次殴打,胸部四肢多处骨折,肋骨断裂刺穿内脏是主要死因。按照我的观察,死了应该有三四天了,但是他的尸体始终不朽,无甚臭味,也无蝇虫叮咬,可身体也无异香,并不像是下药保尸。”
      “是不是那件黑斗篷是个异宝,可保身体不朽?”说话者甚是兴奋,引来一阵骚动。
      计览山“切”了一声,大声道:“若真是奇珍异宝,你来给少主‘以身试衣’可好?”
      这一下将所有人镇住,计览山面露不耐烦,语速都比之前快了些:“我看了那黑斗篷,寻常布料罢了。唯一可疑之处是这孩子的小臂有骨折,而且是死后骨折,但骨折不久便被接上了。按照孟少主的推断……”
      孟仪昌皱眉不言,昨日他与黑斗篷打的难解难分,一招接一招,插针尚且不可,哪有时间接个骨。对方似是对他的刀法很是熟悉,每每将胜之时总出其不意地避开。就这样胶着了三十回合,黑斗篷突然拧身逃跑,孟仪昌欲封他退路,哪想对方身法如鬼似魅,软似无骨,在他的刀锋与墙壁之间的窄窄空隙之中逃脱,融入黑暗之中,再无踪迹。
      今日在此寻得黑斗篷的踪迹,哪想斗篷之下只有一可怜孩子的尸体。孟仪昌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由得伸手扶额,听得计览山言辞中有所犹豫,说道:“先生但说无妨。”
      计览山走近一步,小声说道:“他死后所伤很大概率是与你打斗中所致。”
      说完退后,又恢复寻常那副又疲惫又不耐烦的模样,冷道:“肝阳上亢,阴不潜阳,孟少主你已经扰及清窍,容易谬事。建议不要再劳神费心,不过您不听,也是可以的。”
      “要想活着,计先生的话还是听听好。”孟仪昌看看计览山,叹了口气,捏捏眉心又是一副严肃模样下达命令:“八人四队,黑白守着这间小屋,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殷雪照听个七七八八,昨天的爆炸是有人蓄意为之,不知是否与绑架宁小行之人有关。看着手中的图册,又想起肖铎,那声“去死”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想着想着就不再是全然的恨,有不甘有痛苦,他怎么会对宁小行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久违的酸涩从心底冒出来,殷雪照看着孟仪昌带着人走了,稍微放松了下身体,轻轻地倚在一旁的树上。
      我应该接受她与别人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吗?
      殷雪照放空了眼神看着前方又开始想。
      师父曾和他说,你若是喜爱一个人,一定要以弱势的姿态去问对方的意愿,但凡有一点展示你的强大,都对对方是一种强迫,她的答应就会掺杂了迫不得已。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处于弱势的地位吗?给了宁小行错觉,自己只能是她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随时可以替换的一部分,不得不抽空应付的一部分。
      他应该讨厌肖铎,应该杀了肖铎,可是这一刻,他会同情他,因为两人同病相怜。在他不知道的宁小行的故事里,是不是和自己扮演一样的角色?说得清谁是占理的一方吗?说清了谁是占理的一方又怎样呢?
      或许从来都没有应不应该,他不想,就可以因为他不想。
      殷雪照无声地笑了出来,翻动着手中的图册,他要看看,可是没一页看进他心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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