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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黄昏 ...

  •   门缓缓向后打开,光芒只进去了不足一尺,门后两人在黑暗中等候,一人戴着黑牛头套,一身利落黑色短打,左肩上有一片黑色护甲,另一人戴着白马头套,同样衣服制式只颜色为白色。头套形状逼真,毛发眼睛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毛发随着动作的不同而轻动,脖颈处二人皆用衣服遮蔽,乍一看真宛若兽面人身的怪物。
      只见那牛头马面各自从手中拿出一条黑色绸缎,马首人开口温和客气,像一杯暖茶上的细细水汽:“欢迎来到黄昏天,客人请戴上眼罩,马上便引二位进去。”
      殷雪照伸手要接,那牛头却将手往后退,语气甚为冷硬:“不劳客人动手,我等为客人戴上。”
      殷雪照收回手,语气比他更冷:“你们早在这儿等着?”岂不是这半天时间,他们都在下面旁观?
      马首人道:“恭候客人是黄昏天的规矩。”
      牛首马首走到他二人身后,前路已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马首人随之转过身来,将绸缎缚上殷雪照的眼睛道:“竭诚令每一位来到黄昏天的客人心满意足,这就为您戴上。”
      肖铎自无甚异议,走到殷雪照身旁,一边的牛首人立刻为其戴上。
      之后马首人温和的声音传来:“请客人抓住这个。这是引路棒,二位跟着走就可以了。”
      殷雪照只感觉手中多了个物件,失去了视觉触觉便越发灵敏由之也越发依赖,于是仔细地用手摸索。有两个弯弯的角,像是一个牛头的形状。
      二人跟随引路棒的指引笔直地朝前走,没有任何拐弯,约行了一百步左右,只见黑暗的中出现了一个狐狸脸的轮廓,发着白色的柔和的光。引路棒的指引就此止步。
      马首说道:“我们为客人带路至此,之后带路狐狸会引二位客人到黄昏天拍卖场去。”这时牛首的声音加了进来,二人一同说道:“黄粱一枕,美梦成真,愿客人在黄昏天得偿所愿。”

      脚步声从有到无,随后响起一道温和又机灵的声音:“欢迎来到黄昏天,看到这小狐狸脸了吗?客人,就是我,请跟着我走,我带两位落座。”
      小狐狸脸在空中飘忽不定,真像凌空一只狐妖在蹦来蹦去,带着两人七拐八拐地往前走。
      殷雪照在心中默记路线,他向旁边伸手,胳膊只伸到半直便触及到类似墙壁的一面。
      “客人小心,墙壁上很多机关,小心伤到您。”小狐狸脸发出笑声,欢快地在前面走,在大概三十步的地方左摇右晃,语气颇为欢快,“两位客人,您的座位到啦,我扶您入座吧。”
      两人甫一落座,眼罩就被轻轻摘去。
      可光芒并不是很强,殷雪照首先看见的是面前的四方桌,桌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旁边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铃铛,铃舌系着一条八股辫的红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这时一只手伸出来定在铃铛旁边,殷雪照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人一身黑色利落的短打,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笑眼狐狸面具站在一个四方桌边介绍道:“客人,如若竞拍,等拍卖师宣布开始之后拉动这铃铛即可。一下便是一码,码数拍卖师会根据拍品的价值而定。开拍前一刻钟我会为客人奉上茶水点心,距离开拍还有两刻钟,请客人稍安勿躁,在此稍等。黄粱一枕,美梦成真,愿客人在黄昏天得偿所愿。”说完那小狐狸人双手作了一揖后便退身于黑暗之中。
      一切都是一片黑暗,除了桌上的夜明珠照亮的还没超过桌子四分之一大小的一片地方。忽然一阵窸窣声,肖铎的手一只放在夜明珠下,一只手在身旁寻寻觅觅:“殷公子,你在吗?你是坐在我旁边吗?”
      殷雪照瞧着肖铎将本来放在夜明珠下的左手换做右手,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道:“我在你旁边。”
      肖铎反手拉住殷雪照的袖口道:“我能拉着你的袖子吗?”
      殷雪照将肖铎的手带回桌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别害怕,总不可能一直黑着。”
      就这么在黑暗中无声地等待,殷雪照努力倾听,可始终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呼吸声或者心跳声,直到一个小狐狸脸由远及近,来到二人身边道:“两位客人喝什么茶?”
      殷雪照心里一跳,心道来了!面朝着狐狸脸道:“有茉莉花茶吗?”
      那小狐狸脸摇了摇头道:“客人咱们没有这种茶,只有龙井、云雾、毛尖、红袍和普洱。”
      殷雪照不免失望,只道:“龙井吧。”
      肖铎跟着道:“我和他一样。”
      小狐狸脸拿出茶壶为二人斟茶,之后将茶壶留在了桌上留下一句“没别的要求,客人,我就退下了。”
      这只小狐狸退下没多久,另一个小狐狸便走了过来。同样的一个戴着笑面狐狸的侍者领了另一位年轻男子来此落座,殷雪照和肖铎都不知规矩便也不知这桌子是不是他们独有的。
      那青年男子听声音也就二十左右,客客气气地同那侍者道谢后,主动朝两人问好:“二位好啊,有缘咱们坐同一桌。”
      在他坐下的一刹那,殷雪照瞧得那人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服,腰间佩了一个青鸟玉佩,听他呼吸似乎武功十分浅薄。
      肖铎回了句问候,那男子似是个自来熟:“哎呀,你很害怕?不要害怕,大家只是来这里买东西,又不是来拿人命。难不成你是怕黑?”
      伴随着一声锣响,不远处逐渐亮起光亮,那是一个椭圆形的亮地,四周以青石砖垒砌,约七尺高,自殷雪照能看见的一共有五个小门。最长处约三十丈长,最窄处约二十五丈,中间有一个约一丈长的圆形小台,一位妙龄女子站在其上,上挽飞蝶细响金步摇,下穿凤穿牡丹明制袄,头饰红珠抹额,腰坠白玉流苏,碎发勾勒着小巧的脸型,蓝狐面具半卧粉颊,窈窕身段,别样风韵。
      而在她的左前场边缘处放着一排编钟,整整齐齐一共六十五个,编钟前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白衣人坐在矮桌之后,他戴着一白底金纹的狐狸面具,面具上狐狸闭着眼,嘴里叼着一支毛笔。而那书生面前摆着文房四宝,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戴着白底金纹狐狸面具只是制式稍显简单的书童正在磨墨,他的狐狸面具上并无笔纸一类,只狐狸脑袋上戴着一个小帽。
      只听得女子开口,声音犹如沾了蜂蜜的酥糖般懒懒洋洋地响着:“欢迎光临黄昏天。现在是戌时,拍卖第一件拍品——金丝宝贝杯。”
      对面正中间的小门开了,从中走出一前一后两名带着狐狸面具的壮汉,只不过那狐狸青面獠牙,妖兽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拆吃入腹。二人共抬着一个檀木架子绕场一周,架子上铺着红色软布,金杯在上稳稳当当地站着没有一丝晃动,最后停留在拍卖师右侧。
      纤纤玉手映衬着金灿灿的杯子,声音轻轻柔柔,可在这圆楼中却异常清晰地穿入每个人的耳朵,仿佛她就站在你的面前同你对话。
      “此杯起价一千两。价码百两。”说完拿起一个小锤轻轻敲击了一下。
      怪了,拍卖场无一人叫价,也无细小的铃铛声,只有场内的编钟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待得声定,那书生写下一纸条交给书童,书童看后双手朝拍卖师比划。
      “上弦八,一千五百两。”拍卖师随即宣布,接着编钟又发出零零落落的声响,之后那书生又写下一个纸条交由书童,书童又比划了两下,拍卖师接着宣布道:“上弦八,二千两。”
      殷雪照看得皱眉,一切犹如管中窥豹,侍者告知若想出价便晃动这铃铛即可,看来这铃铛连接着编钟,那书生听音辨数将最高价记下再交由书童告知拍卖师,“上弦八”显然表示是竞拍人,可怎么知道自己所代表的的位置呢?
      拍卖师再次开口:“上弦八,两千两,我要落锤了?”
      等了一会,编钟再没有发出声响,拍卖师便落锤定音。
      殷雪照不关心拍卖如何,正全身关注地看着光芒所在的每一个角落,此时一只手将桌子上的夜明珠托起,手腕处有一枚红绳,绳子上有一将头埋在翅膀下的麻雀玉珠,形状十分可爱可出现在一个男人手腕上着实怪异,可它的主人似乎并无见怪,说道:“原来我们是下弦六。”
      只见夜明珠之下桌子上显露出一轮下弦月,月中画着一只吐信的蛇,月旁小篆书有“蛇”。
      “下弦六,蛇?蛇代表着六。上弦和下弦应该就是将这拍卖场分成东西或南北两个部分。可……”殷雪照心道。
      “你怎么知道是下弦六?”肖铎开口问道。
      那人又将夜明珠拿起,指了指道:“你看,这是一轮下弦月,代表我们所坐的位置是下弦场,对面就是上弦场。这里有蛇,这个小篆也是蛇。蛇在十二生肖中排第六,所以我们是下弦六。”
      “那这里就是有二十四桌。上弦十二桌,下弦十二桌。”
      “你说的一点没错。”

      一件件宝贝在拍卖师的手中拍走,价格不断刷新全场最高,拍卖师还是那副面不改色,懒洋洋的样子。又有两名侍者端着新的拍卖品上来,这次的拍卖品是一个画轴。
      拍卖师示意侍者打开,有些泛黄的画卷展开来,只见画轴上一株枯萎的梧桐树下立着一红衣少年。
      “画名《枯梧逐凤图》,起价五千两。这幅画的作者也不是什么大家,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画完这幅画便因病饿交加死了。但是……”拍卖师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众侍者各自端着盛有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上来了,分散在画轴四周,为画轴照明,只见画轴上的场景慢慢变幻,枯萎的枝叶竟慢慢抽出新芽,变成郁郁葱葱的一颗充满生机的梧桐树,少年从低头思索变成了仰头观望,画中的一切仿佛活了过来。
      “还没完哦。”拍卖师话语轻轻,像是一棵羽毛瘙痒着人们的心。
      “是的,还没完。”蓝衣人接话。
      只见梧桐树中一抹红色渐渐清晰,似是从长眠中苏醒,从梧桐树中探出头来,展翅欲是飞翔,赫然是一只栖息在梧桐树上的朱凰。
      黑暗中人群哗然,蠢蠢欲动,话音不止。
      突然编钟幽声而响,连绵不绝,自低到高,众人只觉耳膜鼓动,刺痛不止,纷纷闭嘴捂耳少受苦楚。

      殷雪照自用内力抵挡,想起一边的肖铎,顺着胳膊摸上,双手覆在他捂住耳朵的手,本想说两句,但是在如此洪钟之响,任何声音也如滴水入海。
      就在此时,拍卖师抚了抚心口,一举手编钟声音随即低了下去,场内又恢复安静,她道:“此画采用磷光石粉作画,在不同的光下会显现不同的场景,据传闻,此画甚多面貌,恕本场条件有限无法展示。想必各位也知磷光石粉虽是极好的作画素材,但使用磷光石粉作画不仅所需工艺极高,而其本身更是剧毒之物,咸有画师愿意使用,因此在世成画更是凤毛麟角,不用我不多言,各位也知其难得,现在起拍,起拍价五万两!”
      钟声此起彼伏,忽然一洪量的“七万两!”,如一把利剑刺破黑暗扎进会场。
      只见一位身着黑衣上锈红凤的男子托着夜明珠出来,左脚蹬着护栏右臂横在大腿上俯身向下大喊。众人都唯恐黑暗不能包裹自己,他却主动举着光出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暴露,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接连不断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露出下巴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端着夜明珠就要返回。
      编钟的一响叫住了他,底下书生在纸上写了三下,书童看了一样随即比出,拍卖师慢悠悠地报价:“八万七千两百两。”
      那黑衣红凤男子循声望去又返回来,死死盯着黑暗开口:“那点零头还值得说吗?十万!”
      那人再次加码,编钟又响一声,不等拍卖师报价,那男人盯着黑暗仿佛能看见里面的人似的说道:“二十万。”
      拍卖场内充斥着无形的压力,拍卖既是金钱也是气势,黑暗中一阵沉默,拍卖师浑然不觉,依旧懒洋洋地说道“二十万,是不是可以再加点?哦,二十一两。”此时编钟又响了一声。
      “嘁,三十万!”寂静的场内黑衣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分外清晰。
      好一会子编钟才又响起一声,拍卖师道:“三十万一百两。”
      “三十万一百一十两。”这一声说得平静,那人靠在栏杆上,看着周遭的黑暗似乎玩心大起。
      场上的对峙还在继续,肖铎这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挺聪明的嘛。”
      是蓝衣人。
      殷雪照的手早就放下,肖铎暗中给自己诊脉,好在那声音只是刺耳并没造成伤害:“怎么了?”
      那人似乎朝他的方向偏了些,露出一只湖蓝衣服的胳膊来,想必在用手笼声:“那人应是岚荣少州主。”
      岚荣少州主?听来像是赫赫有名的,可惜肖铎于此实是一无所知。
      “那画上画的是他小叔,来参加这场拍卖肯定是势在必行,不计成本。你看除了下面那个,哪个敢给价?我猜八成跟你一样也是个消息不灵通的。只不过那个好像在故意抬价啊,他倒不傻,发现了。要么是辉夜城放在客人间的内应,要么就是,嗯,和岚荣有过节,故意叫他出血。”
      肖铎沉思了一刻,复又抬声欲问,那人却好似知他想法接着道:“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前摆上凤的制式和颜色都是是荣家独有的,拍卖师的凤凰虽红布艳,他的凤既红且艳仿佛燃烧。你再看凤头,只有荣家人才会在凤头绣宝相花。如此年轻又如此嚣张,肯定是荣欢奕。你可要注意别得罪了他哦。”
      肖铎朝那人看去,只见前摆绣的凤嘴里果然衔着一株宝相花。
      “上弦十,三十万一百一十两成交!”
      拍卖师的声音将肖铎拉回,脑子自动配对“十,酉鸡。”
      但看那人嘴角一扬,得意地朝黑暗中投去最后一眼,抬手一扯前摆,从容地回到黑暗中了。
      之后的拍卖品也有竞争激烈者,可全无刚才那男子般的威压,顺风顺水地到了最后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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