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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此地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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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令君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敢闹出动静,生怕惊扰了祭坛上的神器。
灵海是私人领域,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外人闯入的情况,并且灵海的主人对灵海有着绝对的掌控,里面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第一时间察觉。
自进入灵海后,乔令君闹出过不少动静,她不知道这片灵海的主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作为,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对方的首肯,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灵海与主人是共生关系,主人生,灵海存;主人死,灵海灭。
神器是上古神明留下的圣物,在带来无尽神力的同时也会使持有者受到侵蚀,因此只有至强的尊者才有能力支配。神器失传多年,如今现世,竟是被保存在灵海这种地方。
此处的主人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将神器压制在灵海里,并且抱有和神器共存亡的心思。
眼前的种种都在告诉乔令君,自己貌似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中,并且已经接触到了秘密的核心。她无心插手,也不敢插手,只想拼尽一切努力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机会。
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咬紧下唇,稳住心神,哆哆嗦嗦地整理好衣裙,以最虔诚的语气,试图与灵海的主人产生联系:“神明在上,小女深知擅闯灵海罪无可恕,可小女也是被无端卷入其中,并无冒犯之意,还望神明宽宥,放小女出去。小女在此起誓,定对灵海内的见闻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分!”
因为害怕,她说话时每个字的尾音都在不受控地发抖。
只是在做完这一长串的保证后,眼前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乔令君向祭坛拜了拜,把怀中的残卷拿出来放到地上,继续交涉道:“此书是小女于塔楼中无意捡到的,并非由小女损坏。它是在被小女捡起来的时候一起传到此处的,将它带离塔楼绝非小女本意,小女现将它物归原主,拜托神明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女一马。”
看着地上的残卷,她的心里隐隐泛起几分不舍。
虽然这本书只剩下了后半卷,但上面记录了修复内丹的法子。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这本书带走,找机会细细研究。
可眼下的处境让她不敢再把这个想法继续下去。
她确实很想修复自己的内丹,可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惜命。
擅闯灵海已是罪过,如果再私自染指灵海主人的东西更是罪上加罪。虽说是她把书从塔楼里带了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或许还能容她狡辩。残卷没有书封,里边的内容随意一瞥就能看到,再说了她也没有再继续翻页,仅仅瞧了两行,并未窥探到其中精髓,及时止损指不定还有救。
乔令君很清楚,在这种状况下,知道的越少,活下去的希望越大。
……不过以对方的实力,好像没必要听她废话,直接掐死她既方便又保险,实为上选。
乔令君不禁有些伤感。
她都误入灵海那么久了,灵海的主人居然还没露面,难道是觉得她心惊胆战、苦苦求饶的样子很好笑,想把她当成玩物多逗一会儿?
那她也太惨了吧。
她不敢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继续自说自话地给出建议:“倘若神明不放心,可以给小女施法,抹去小女的这段记忆。小女知道自己的生死于神明而言不重要,可小女认为,非必要的时候还是尽量别杀生为好,所以请还请神明高抬贵手……”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使得乔令君身心俱疲,她不敢去往别的地方,干脆席地而坐。
记录修复内丹方法的书籍就摊在眼前,她很想继续翻阅研究,但又怕自己的偷窥行径惹恼了此地的主人,所以干脆把目光挪到了别处。
乔令君双手抱膝,脑中构建出各种逃跑的方法,但又因为漏洞百出被一一否决。
时间慢慢流逝,她也逐渐麻木。
不远处,神杵依旧散发着光晕,照耀着高台的每一个角落。
乔令君瞥了一眼神杵,下一秒又想起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这句话,唯恐自己随意的目光冒犯了神器,旋即把眼神收了回来。
她将下巴搭在膝盖上,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低声喃喃道:“难道我乔令君这条命,今日就要不明不白地交代在这儿了吗……”
哗啦!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神杵上的光芒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相应的,整片高台也陷入了黑暗,宛如有一块幕布直接隔绝了天光,伸手不见五指。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乔令君甚至还保持着方才双手抱膝的坐姿。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心里尽是迷茫与恐慌。
不过她没能在这些情绪中沉溺太久。
额间倏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疼得她摔倒在地。
和平日所受的皮肉伤不同,这种疼痛更像是一种灵魂与身心的撕裂拉扯。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乔令君喉咙一紧,差点呕了出来,只好整个人蜷作一团,试图让自己能好受一些。她死死咬住牙关,额间沁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此时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些疼痛已然到达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乔令君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意识渐渐抽离,即将沉入混沌。
在即将失去最后一丝清明的那刻,一个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视野,从远处缓缓向她靠近。
那是谁?
是这片灵海的主人吗?他终于出现了?
种种疑虑浮上乔令君的心头,可惜还没等她瞧清楚来者的面貌,愈发剧烈的疼痛就彻底吞没了她最后一点意识。
她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这一次,乔令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正身处一间小屋,小屋幽暗无光,环境潮湿,看着像一间禁闭室。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戒尺,怒气冲冲地在她的身前来回踱步,与此同时,她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掌心已然被戒尺打得血肉模糊。
掌心的刺痛令人难以忍受,乔令君想把手放下来仔细查看伤势,奈何除了眼球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容她控制。
无奈下,她只好抬眼望了一眼那男子,却惊讶地瞧见对方的面容似是被浓雾遮住一般,只能隐约看见他长长的胡须和已经微微泛白的双鬓。
啪——
那把戒尺被他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中年男子气急,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说:“乔令君,你可知罪?!”
乔令君脑子有些发懵。
知罪?知什么罪?她犯什么罪了???
还没等乔令君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她的嘴巴就已自顾自地开了口:“徒儿愚钝,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竟惹得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如此愤怒。”
她的声音很冷静,仿佛早已做好了对峙的准备。
中年男子眼瞧着她这幅态度,咬牙切齿地说:“昨夜巡山捉妖的时候,你居然趁着同行的师兄师姐不注意,私自放走了好几只妖孽。本门自开宗立派以来便一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如今你可倒好,竟放虎归山,扰乱门规!”
???
乔令君有些震惊,她没料到自己还有那么胆大的时候。
接下来,她的身体依旧面不改色地举着双手,有条不紊地辩解道:“师父也说了,本门弟子的任务是降妖除魔,可徒儿以为,昨夜所抓的那些小妖才刚刚化形,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因而还用不上‘孽’这个字。”
“你竟还敢狡辩?!妖生性凉薄,你昨夜放走的那些虽化形不久,可未来他们定会闯下祸患。漱玉山下有好几处村庄,你就不怕那些妖孽对村民不利?对于那种孽障,我们就应当趁着他们还未成熟的时候将其一一扼杀!”
“可是徒儿从未见过漱玉山的妖怪伤人。”提及此处,乔令君顿了一会儿,随后冷嗤一声,“徒儿在奉命打扫万玑阁时寻到一本旧书,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漱玉山的历史。我们宗门所处的漱玉山曾是万妖的栖息地,他们从不下山,与山下的村落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我们的祖师爷瞧中了漱玉山这片钟灵毓秀的福地,仅仅十日,漱玉山上的大妖死得死灭得灭……”
中年男子终于停下了脚下踱步的动作,语气僵硬:“你想说什么?”
在极度的震惊下,乔令君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说出了大逆不道的后半句:“徒儿害怕是祖师爷为了霸占漱玉山,对那些原本住在山中的妖怪……”
还没等她把下半句话说出来,喉咙便感知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强迫她闭上嘴。
中年男子并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只是隔空对着她的脖子指了指。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笑道:“乔令君,你竟敢不敬师长,质疑祖师爷?你这样的逆徒,今日我是留不下了,倒不如让我亲手肃清门户。”
乔令君的喉咙被他用法术死死掐着,完全无法呼吸。她的脸憋得通红,无助地挣扎着。
直到她濒死之际,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巨响。中年男子收了术法,她一下子瘫软在地,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一个熟悉的背影护在了她的身前,苦苦哀求道:“师姐只是一时糊涂,求师父看在多年师徒情分上放师姐一条生路。”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好像对那人说了什么。
乔令君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能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过了许久,她隐隐听见那人对着中年男子又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谢忱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