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野》太子令

26、礼毕

　　宋言的葬礼是祝星越和宋言外婆家那边的人操办的。
　　堂上很冷清，来的人也很少。
　　得知宋言不在的那天，祝星越还在学校，坐高铁回去的路上她望着窗外一直在哭，眼里的悲伤已经浓郁得化不开。
　　她眼睛都肿了，好久没有消化，
　　宋言休学那段时间，祝星越放假还门跑大理去陪她。
　　那年盛夏，梧城很热，大理却四季如春，不冷不热。
　　宋言坐在阳台的长椅上，两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睡意朦胧的趴在旁边，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祝星越走过去，坐在一旁边，然后抬着目光投向眼前的女生，问：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宋言摇了摇头，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疲惫之色，她淡淡笑了笑，轻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不想再舟车劳顿，等我……。”
　　“呸！呸！呸！”
　　听到宋言要说出不吉利的话，祝星越轻声斥责道，“别乱说话，我们都会好好的。”
　　听过祝星越的安慰，她再次笑了笑，没有接话。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享受着最后的温暖。
　　回到梧城的祝星越脑海里一直不断浮现过去的点点滴滴。
　　下葬的时候，祝星越没有去，因为她是一个女生，虽然和宋言关系不错，但是按老一辈说的，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避开为好。
　　忙完宋言的后事，祝星越便搭着最快的一程高铁回学校。
　　此后的两年里，她也很少回梧城。
　　2024年，国庆，祝星越自毕业后回到梧城工作，刚刚下高铁，一通熟悉的电话打了过来，接听后，是周嘉铠的声音，对方说想邀请她吃个饭。
　　“什么！”
　　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祝星越听过昔日恋人的话，顿时有些语塞，吃惊问，“段清越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她怎么不知道，还是说段清越有意隐瞒，不愿意太多人知晓
　　“嗯。”
　　周嘉铠应声点头，没有隐瞒，如实说，“婚期在下个月初六。”
　　“刚刚毕业就结婚，可真快。”
　　祝星越震惊之余，轻声呢喃了一句，“莫非，他真的彻底忘记了宋言吗？”
　　也对，男人有了新欢，自然忘了旧爱。
　　“你说什么？”
　　周嘉铠没听清，好奇问了一句。
　　“没事。”
　　祝星越答应过宋言要保密，所以自然不会感受任何人。
　　走出餐厅，已经是下午，走过曲江路，人来人往，她一旁的蜜雪冰城买了一杯奶茶，然后坐下。
　　这一家奶茶店，高中那会她和宋言来了不下百次。
　　只是这一次，她孤身一人。
　　祝星越呡了一口奶茶，咽下去后，眉头微皱，感觉没有之前的好喝，明明是同一种奶茶，味道却淡了许多。
　　如果是宋言在，或许味道会不同一般吧，祝星越想。
　　嗯？
　　就在这个时候，眼见的祝星越往奶茶店的前台一瞧，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段清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祝星越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之色，却也没有多想，毕竟梧城这么小，遇到熟人的概率很大。
　　祝星越将手上的奶茶再喝了一口，剩下的她也没心情再喝，随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
　　此刻，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直挺挺的挡在祝星越面前。
　　“聊聊吗？”
　　段清越说，“关于宋言的。”
　　闻言，祝星越刚要起身的动作一顿，重新坐回去。
　　“有什么好说的。”
　　祝星越苦笑，“人都走了好几年。”
　　走了？
　　听过前者之话，段清越一愣，明白过来后，低着头，怀着愧疚的心情说，“是我对不住她。”
　　“她葬在哪里？”段清越关心的询问。
　　闻言，祝星越沉默，没有应话，良久，她说，“宋言说了，你们都情分早就在五年前结束，现在的她在哪里，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话落，祝星越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段清越一眼。
　　宋言的离世，加上年纪的增长，使她判若两人。
　　不过无论如何，宋言葬在哪里，她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个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
　　段清越和许诺的婚礼是在梧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举行的。
　　来参加的亲朋络绎不绝，场面很是热闹。
　　他给她最好的婚礼，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他亲手揭开她的婚纱，轻轻的吻了上去，把最初的初吻献给她。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是许诺对段清的追求才堪堪把对方追到手的。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者锲而不舍，或许是金石为开。
　　晚上，新婚夫妻靠在床头，并没有着急入睡，而是促膝长谈。
　　大学四年，许诺追了他三年，每每想起这艰难的回忆。
　　许诺都会笑着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同意和我谈恋爱？”
　　段清越都会毫不吝啬的夸奖她，“因为你，自信，大方，温婉。”
　　“你的理想型配偶就是这样的？”许诺好奇的问他。
　　闻言，段清越沉默下来，许久，他应声说“嗯。”
　　“那之前那个女生呢？”许诺再一次忍不住问。
　　这一次，段清越没有接话。
　　察觉到段清越再度沉默，许诺立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歉。
　　“没事。”
　　段清越淡淡的应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提了反而伤心。”
　　十七岁的喜欢，经过时间的沉淀，又能维持多久。
　　一年？
　　还是两年？
　　人总是要向前看，怎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踏步不止。
　　那岂不是傻子。
　　段清越和宋言不同，他不是一个十分念旧的人，不然段清越也不会和许诺喜结连理。

　　*
　　26年初，乍寒还春。
　　梧城还陷在新年的沉寂之中。
　　祝星越在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辗转几处公交后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墓地。
　　她亲手把花放到墓碑上，看着里面的人，眼里泛起阵阵涟漪，没一会泪水便打湿了眼眶。
　　“言言，我好久没来看你。”
　　祝星越说着，随即蹲下身子，靠在碑石上，继续说，“你走的这些年，身边的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疫情结束后我也顺利毕业，进入一家国企上班，待遇还不错。”
　　说着说着，祝星越喉咙有些苦涩，眼睛泛起阵阵酸意，随后忍不住大哭起来。
　　眼泪一点一点往外，似乎要把心里的苦楚宣泄出去。
　　“其实你离开后，我一直很想你，你写的那本书，我也看过。”
　　祝星越带着哭腔说，“段清越他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他帅？如今却也不年轻了，他忠于爱情，可他忠于的是他自己的爱情。”
　　没有人可以对爱情愚忠，除非那个人是傻子。
　　说完，祝星越抹去眼睛的泪花，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便起身离开。
　　然而，在祝星越看不到的角落，一抹熟悉的身影等她离开后，才堪堪出现。
　　正是随后而来的段清越。
　　他走过去，然后半蹲下身，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没有说话，伸手拂去上面的污渍。
　　他静静的站在哪里，过去原本想要说的话，此时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说不尽，只能化作一句久违的话。
　　段清越从身后拿出一捧菊花放到墓碑上面，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来了。”

　　昔日的过往像画卷一般，一点一点在眼前浮现。
　　例如，高一那年，他们在小卖部的初次相逢，
　　例如，高二那年，他在阳台抽了很久很久的烟，想着该怎么和宋言表白。
　　还有，准备高考祈福那天，她祝他会成为风。
　　………………
　　傍晚的晚霞满天，像极了两人曾经在曲江桥上的一次相遇。
　　缘分早该结束，他又在执拗着什么，
　　“走了。”
　　段清越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吹来一阵凉风，墓碑旁边那一束开得凄艳的菊花被风吹动起来。
　　一束花，一份思念，随风散去，只道是缘来缘去缘无悔，风起风消情谊了（l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