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建筑学生活》天海之巅

11、第 11 章

　　我看了一眼他方向盘上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啧啧，十分性感。
　　“张总，您手挺好看的。”我对人一向不吝夸奖，何况这么好一个和大佬拉近距离的机会。
　　“嗯。”他发出个音节。
　　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套近乎失败。

　　本来我是觉得搭人家车，还是老板的车，自己在后头玩手机肯定不太好
　　不过已经过了三个红绿灯，还是如此沉默。
　　我看他这么专心的在驾驶，干脆就偷偷摸摸猫角落里继续追小说了。

　　“以前假期都在干嘛？”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抬起头，息了手机屏揣进兜里，直了直身子，往他侧边的身影看。
　　“哦，假期有的老师会有课题，会参加一下。”我答道。“不然就兼职。”

　　“课题？什么课题？”他问。
　　我说，就是去年暑假，魏老师在K县的历史建筑摸排，这一类的。
　　“哦，那个。你们那时候去乡下调研了快一个月吧。”
　　我说是啊。
　　“你是对历史建筑感兴趣？”
　　我心想，是对包吃包住看风景拿报酬的愉快假期感兴趣。

　　但这话不能说，不能说，有损我勤恳好学的学生形象。

　　“是有点，那时候也确实看了不少，挺震撼的。”我顺着他的话讲道。
　　“藻井啊，神龛啊，廊桥、宗族祠堂，还有以前的大礼堂，都很美。”

　　“喜欢古建的话，城郊那里有个天元寺，最近名城开发的才开始刚做完保护工作。估计过段时间就对外开放了，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我说这样啊，我回去查查。

　　“你可以关注一下他们的公众号：S市名城保护开发，有开放消息上面应该会发布。”
　　我立刻掏出手机，找出了他说的这个公众号，在他面前晃晃。
　　“是这个吗？”
　　他瞥一眼：“是它。”

　　“哦，对。你说兼职？你都做些什么兼职？”他问。
　　我如实说道：
　　“就课余在网络上，接一些画图的单子。”
　　“也有去过餐饮店体验生活。”
　　“呵，体验生活去餐饮店？做服务生？” 他轻哼一声。“这能体验出个什么来？怎么端盘子？还不如多出去走走，趁着年轻有时间有精力，有好奇心，看看大好河山，万千世界。”
　　我连连点头：“张总说得对。”

　　“听不出你觉得很对的意思”他笑一下，轻巧地拆我台。
　　我立马屁股往前坐坐，脸往前座凑，一脸认真。
　　“刚刚听了张老师的教诲，我心中千回百转，万千思绪：您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我感觉自己过往就是在迷迷茫茫中，平白的消耗自己有限的青春。今天才认识到这个，可那飞逝的时光却已经成了事实。”
　　我轻叹。“可惜与您相识太晚，若是人生路上有向您这般，真心、直白的指路人，那该是何等幸事啊！”

　　他头微微一偏，看了我一眼。
　　“不敢当。”
　　我很困，脑子转速下降了许多，想着什么就说了。
　　“是我不配了。”
　　他没回话，我也困顿呆滞的，抱着前座座椅，看着前方。

　　红灯，车在一个路口停下，边上一辆电动车窜了过去。
　　半晌，他打破沉默，
　　他哼地一笑：“你说话还挺有意思。”
　　我眼睛往他那儿看，看看他说这话什么状态什么意思。。。
　　他一手倚着车把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歪着头，懒洋洋的看前方。
　　“总之就是多出去看看，珍惜学生时光。”
　　“嗯嗯，好。”我连连应道。

　　为了更显真诚，我紧接着问道。
　　“那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你假期实习完也没多久了，可以在周边走走。S城比较知名的景区你应该都去过了吧，大学三年。”
　　我点点头。
　　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眉头微紧。
　　“嗯。。。小众的话，城郊有一个新建度假庄园，我朋友设计的，品质很不错，他最近也有建筑杂志专门去那里取材。不过还没正式开放，要内部预约，要去的话可以带你去。”
　　他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一下建筑风格。

　　我赶紧说那算了，太麻烦您了。
　　“去溜达看个建筑您陪着去，那也太兴师动众了。”我连忙拒绝。
　　“没事，我也好久没去他那儿了。”
　　我想他估计也就是客气一下，便也懒得多说。
　　顺着应和道：“好啊，那谢谢张总。”
　　“嗯，多出去走走，有助于设计。”

　　又陷入了沉默。
　　我问：“那您那时候课余就是去看建筑吗？”
　　他说差不多吧，国内国外的基本都走个遍了。
　　以前他上学的时候经常就是同学，一放假背个包就四处走。

　　“那时候学生想着省钱，还有住网友家沙发、睡火车大厅的。”
　　“不过男孩儿比较糙，你们女孩子个人安全还是别这样。”
　　我说听上去很辛苦。“那您对建筑真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啊。”
　　他点点头“从花的时间和精力来说的话，算是吧。”

　　“那除了这个您平时还做什么吗？还有乐器？”
　　“之前还跑马拉松。不过这几年岁数上去了，熬夜后遗症也显出来了，完全跑不了全马，半马还能勉力一试。”
　　马拉松？
　　“魏老师也有跑马拉松，你们是一块儿吗？我看他社交软件上都是参加马拉松赛事的照片。”

　　说起熟人，他开始活跃一点了，开始打比方举例子。

　　他说魏老师每次跑完就像个开屏的孔雀。“不秀一下难受。”
　　“大学老师那么多时间，练得那一身腱子肉，我说他待在校园是屈才了，不如参军去。”
　　“不过他其实也挺懒的，主要是他爱人很爱运动，拖着他去的。你看他照片在那儿炫，其实每次跑完一身软都找我抱怨。”

　　我说：“那您也可以让您爱人督促一下，多运动少加班。”
　　他摇摇头。“算了，要认清自己。我还是搞搞乐器，吹个笛子弹啊琴啊什么的，休息一下。马拉松。。。”他摆摆手。“罢了罢了。”

　　哦，是有爱人的，果然结婚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学把这消息告诉小芮。
　　就是那个和张老师仅有两面之缘却成为其忠实粉丝的小芮，她肯定得哭丧着脸。

　　“熬夜确实挺伤的。”我说。“我和我同学都觉得，大一大二是很能熬的，通宵两晚都能活蹦乱跳，但大三开始就做不到了，太累了。”

　　说起熬夜，张明显话多了起来。

　　“你们那都是瞎熬，没安排好节点。学生作业各干各的还算好的了。工作以后都是合作，那个熬夜才是被动的，逃不掉的，不得不熬的夜。”

　　做设计，不管做的是什么设计，总有一些共同语言。
　　比如说，比谁的甲方更变态、比年终奖谁更丰厚、比谁熬夜熬得更多。

　　“公司刚开的时候，都是拿命加班，有时候熬夜熬久了，画图都非常机械，就那种缺觉缺到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手自己在那儿画，还画的不错的程度。”
　　我说，这是入定了啊。
　　“差不多，这状态。”

　　他方向盘一转，我们绕着匝道，上了环城高速。看着高架桥下的道路，夜深了，道路很空旷，路灯，车跟随者道路绕出一个曲线，我们顺着匝道盘旋，上了环城高速。
　　我看着高架桥底下的街道，视角从左到右，路灯有节奏的出现，散发着暖黄的光，时间好像变慢了。

　　我看着这画面，一边发困，一边出神。他透着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晚上S城挺好看的。”
　　我偷偷打了个呵欠，说是啊。
　　我看向前方通亮宽敞的大道，看着高架花圃上热烈的红色三角梅。

　　“小程，你哪里的？”
　　我说我是T市的，他说哦，T市。
　　“你们那儿名贵木材很出名。我家里里就有一套家具，是专门去你们T市那里定制的。”
　　我说嗯，我们那儿靠做这个发达了不少人，材质啊手艺啊，也确实都是一流的。

　　车开到教学区附近。“你宿舍区在哪里？”
　　“东门，一区那里的崇德苑”

　　假期，深夜的大学城，街道空无一人，往日通宵热闹的小吃街也只有零星几家，忙着收摊回家。
　　“一个人留在学校，爸妈不担心吗？”
　　我说：不至于，咱们S市治安还是不错的，学校对留宿生管理也挺上心的。
　　“是啊，s市治安啊基础设施啊政商环境啊都挺不错的。”

　　到了门口，他有S大出入的牌照，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毕业有想留在这里吗？”
　　经过几条减速带，车子颠簸了几下。
　　“看情况，我也不知道。”快到宿舍门口了，我困了，轻声说道。

　　车子又跨过一个减速带，缓缓停在崇德苑门口。
　　“到了。”他回头对双眼朦胧的我说。
　　“啊，嗯，到了。”太困了，太困了！我扒拉着车门把手，打开。
　　一条腿伸了出去。谁知车门没开全，又缓缓合了回来，把我的腿卡了一下。
　　他把车顶的灯光打开：“慢点。”
　　我还是很困，这回把车门开得彻底了点。

　　走前我眯缝着眼，皱着眉，弯下腰看着张总，想和他道声谢，说个再见。
　　顶光照着，我看张总也清晰了许多，我尽量睁了睁眼。
　　一晚上都是看他那搓方向盘秀气的手，或者昏暗中偶尔侧过来的脸，或者后视镜里他那带着眼镜的双眼。
　　而现在，直视着这么位俏人儿——这俊朗的五官，利落的轮廓，这笔挺的衣领，这衬衣的光泽，这裤。。。

　　一个暗一个明，一个局部一个整体。
　　素描讲究明暗对比，建筑设计讲究光影、形体、材质的对比，因为有对比才有强烈的反差，才能够突出。

　　这一番对比，确实是突出了一个事实——张总长得，是还不错。

　　深刻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我心想——“长这么好看，拉不来项目才怪。”
　　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说。
　　但不幸的是，困到大脑下线的人，嘴要比脑子快的。。。多。。。

　　“嗯？”这张俊俏的脸突然浮现困惑、诧异。
　　“啊？怎么啦？”我问张总。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我看到他深呼吸，叹了口气。
　　“工作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啊？”我一脸呆滞，试图回想出这句话的上下文语境，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我心想：或许这就是一个企业家的格局吧，对晚辈的一个慷慨的教诲。
　　我腰有点酸，直了身子又弯下，说。
　　“哦哦，了解了，那我，争取在实习期间精进自己的实力，能更好的参与工作，为公司做贡献！”我有力的点点头。

　　他沉默了。

　　“那张总，我就先走了”

　　他沉默的眨眼，微微颔首。我便把门关上。
　　见他开着车走了，我也转身回宿舍，心里不禁感叹道：“张总真是个关爱晚辈的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