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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主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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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星移走出大门,略微回头,发现身后的石桌早已没有人影。
真是连样子都不愿做啊,这个原身也真不是一般的傻,难怪当了一辈子冤大头。
花阳见小侯爷捂着头,赶紧小跑着过来,惶恐不已,“主子,怎么受伤了?快上马车,小的给你处理下伤口。”
花星移躲了躲,这小厮虽然怕着他,眼里的担忧也作不了伪。但凡原身低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让他付出整颗心的人还没身边的小厮贴心。
花星移语气轻松,“小伤,没事儿,自己能处理,你去帮我办件事。”
他交待完,自己往马车的方向去了。
花阳略带疑惑地听主子吩咐完,往国子监的大门方向赶去,心底疑惑不已,若是平时,主子带伤回来,早都闹起来了,别看主子在外面人模人样,可是很能折腾他和府上的人的。
今日的主子,怎么不一样了?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清爽的身影——眼神清朗,姿态洒脱,这还是他家主子吗?
没人注意到,一个修长身影在门口怔了怔,悄然侧过身去,不让花阳见到。
姜雪眠不知,为何花星移来国子监一次,还把脑子给磕破了。
姜雪眠摇摇头,此人的事已与他无关,是花星移着魔般扑向范怜,不听他劝阻,甚至不惜与自己割席,受伤又如何?这不是他该管的。
仍是下意识叹了口气,定了定神收了心,这才手执折扇往里走去。
花家是侯府高门,府中小厮都是十分能干且得力,只见花阳来去如风,花星移刚清洗个伤口的功夫,就见马车内闪进来个身影。
花阳抢过主子手中的药,按捺住心中诧异,一边给主子上药,一边打着报告。
主子突然让他去探范公子的消息,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是两位犯了什么龃龉不成?他不敢在花星移面前嚼舌根,只将自己探到的如实说给主子听。
待花阳说完,花星移皱眉,“果然。”
花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见到韩璘沾沾自喜到处炫耀压小侯爷一头,而范公子什么反应也没有,主子的反应竟然是只说了句“果然”!
下意识觉得主子是不是撞得头昏了,花阳伸手探了探花星移额头,还好不算热。
他跟着主子,虽然没干过什么正常事,但主子的表现果然还是不正常吧!
见伤口还有些渗血,花阳翻了翻马车里的小柜子,找到方干净帕子递给花星移。
一股花香扑鼻而来,花星移捂鼻子,“换一个,这味儿太冲了。”
“可是主子,这是你最喜欢的梨花香啊,哦,府上还有桂花、山茶花,你要哪一种,小的再熏……”
花星移头大,这位小侯爷的喜好实在是……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颜色,这一挂艳粉明晃晃,差点晃瞎他的双眼,他真是穿成了个大奇葩。
“檀香即可。”花星移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个珠子来,丢给花阳,“今日事情办的好,赏你的。”
花阳接过珠子,小心翼翼看着花星移,这位主子其实不好伺候,平日在身边,他没少吃挂落,但就算主子心情再好,也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时候。
他心里对主子的行为一万个吃不准。
花星移笑道,“怕什么?你主子我磕脑门儿磕开窍了,你且安心收着,以后跟着我混,少不了你的。”
花阳喜笑颜开,一个劲儿道谢。
花星移觉得自己像是在拐骗善良儿童。他微微叹了口气,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冻豆腐,得小火慢炖呢。
草蛇灰线,原著就算是个快餐文,主角范怜在血淋淋地朝堂斗争中,活到最后,成为了辅佐幼帝实际上把持朝政的首辅,其苗头在起初就已经暗暗埋下,只是局中人看不清楚罢了。
今日国子监亲身经历了一遭,若是没有提前看过剧本,花星移也不会知道,韩璘也会是范怜的人。
可主角凭借的什么,让他在还是布衣之时,便有大批追随者,总不见得因为他好看,因为他学识高吧?
花星移左思右想,觉得或许还真有隐藏剧情。
可主角光环已经如此强烈,让原身小侯爷忽然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的迷上主角,背弃了友人,也不顾家人劝阻,一门心思往死胡同里钻。
花星移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心里升起一团冷意,若他和男主较量,就相当于自寻死路,就算他竭力避免,小侯爷身份杵在这里,就算他能凭借先知先觉躲开侯府悲惨的命运,但朝堂终归是男主的天下,他们之后又将如何自处?
花星移不知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沉睡在那个摇摇晃晃的车厢里,若他没有穿书,会不会没有这么多烦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轻睁开双眼,马车停了。
下了马车,他缓缓走入侯府大门,高门大院,五进院子,兜兜转转走了半天,还不到自己的住处,花星移脚下生风,未注意前方有来人。
花临渊刚给夫人请了安,走出没几步,便见挺拔身影飒沓而来,肩平腰正,步若流云,不知是哪位来客?
这是侯府后院,外男不得入内,见是花阳引着,便要出声制止。
刚上前来,便认出哪是什么外男,分明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不争气的弟弟没注意到来人,生生与之肩碰了个肩才堪堪停下,“不好意……”
花星移定了定睛,“兄长。”
这不争气的弟弟把他吓了一跳,花临渊不知是否今日太阳是打东边出来,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此情此景,他做梦都不敢想,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身为小侯爷的嫡子,怎会主动给他这位庶兄打招呼?
毕竟喜欢黏在他身边,唤他兄长,叫他陪着玩耍的二弟早已成为过去,眼前的,是花府捧在手心的小侯爷。
花星移不知自己这一碰怎就让花临渊失了魂,便温声道,“兄长可是身上哪里有不适?”
花临渊的嘴角动了动,方才竟真的不是错觉,略微迟钝地,他摇了摇头。
花阳早已接受了花星移的变化,他把失了魂的花临渊扶了扶,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公子,主子这是脑子磕到了。”
花临渊神色变了变,这磕到脑子的花星移其实更像他原来的“二弟”,自打那个范公子出现以后,“二弟”便整天一副疯魔样子,人也变得愈发纨绔不经。
若是……若是真正的“二弟”回来了,那该有多好?
他与花阳对了个眼色,花阳轻轻点点头,花临渊的心才稍稍放下。
加上他如今正跟着嫡母学习管家,处事淡定,就算心中千回百转,神色也能一如往常,“二弟,我无事,你出去一天疲累,回去好生歇息吧。”
花星移笑道,“我买了‘流芳斋’新出的玫瑰酥,方才落在马车上了,一会儿让花阳给兄长送去些。”
“便谢过二弟了。”花临渊受宠若惊,心中却隐隐高兴,这就是他的二弟,离开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花阳:“主子,先去夫人那儿吗?”
花星移:“先回房。”
他走路带起来的香风能把方圆十里的蝴蝶都惹来了,不好好沐浴更衣一番,他的魂儿要被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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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阳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浴桶,举着一包玫瑰花瓣的手犹豫了一下,隔着屏风问道,“主子,今日是用浴盐还是花瓣?”
“浴盐,用木质香的!”花星移的声音传来。
他正埋头翻看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过于饱和的花花绿绿,粉粉蓝蓝的袍子,让他的双眼再次面临被闪瞎的危机。
花星移自诩是爱美的,他生活费不多,但瓶瓶罐罐还是备齐了,平日也特别注重身材管理,衣服颜色不出黑白灰,一副清冷禁欲模样,但很吸引女孩子。
可是眼前这种不符合他审美的穿衣品味,严重伤害了他。
扔掉,统统扔掉。
花阳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到了主子口中的“木质香味”的浴盐,都要结块了,不过好在能用。
他瞥了眼愁眉苦脸的主子,体贴问道,“主子,眼下成衣铺还没打烊,小的这就去买几套衣服回来?”
“去吧。”花星移道。
花阳起身就走,还是不放心,转回来问道,“还是红粉蓝?”
花星移扶额,还是交待道,“要、白、色、的。”
“小的去去就回。”花阳料想自己若是再停留,就要被主子炸掉,还是速速逃离为好,龙卷风一般卷走了一个包袱皮,一溜烟没影儿了。
解下这一身艳粉的外衫,花星移抬脚跨进浴桶前,对着那面大铜镜仔细瞧了瞧。
如今这副身子身高大约一米八,比他原本矮上三五厘米,身材吗,不算瘦弱,但也不够壮,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没想到书里这位小侯爷的气质虽说与自己大相径庭,但相貌却仍是自己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唔,长度也还可以的。
这稍稍让他有了些归属感,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某种感召,那么他留下来,做出一番事业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在现代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坐火车回乡也不过是面对一间陈旧的破房子罢了。
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形容自己来毫不夸张。
热气弥漫,他缓缓跨进浴桶,温暖霎那包裹而来,浸入四肢百骸,花星移舒服得发出喟叹,花香渐渐消解,让他变得清爽起来,头脑却愈发清醒,陷入一场无法终止的风暴。
他梳理着原身的种种记忆,加上脑海中碎片般的原著情节,回想着与范怜相处的种种细节,希望从中窥探些暗示,好让这位小侯爷也是现在的自己逃离灭亡的命运。
心为形役,弱身躯灭亡,他还能如愿回到那辆绿皮火车上吗?
花星移将脑袋埋在水面下,咕嘟咕嘟冒着泡,原身的前十九年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被他定格在小侯爷记忆深处美丽的秋色黄昏中。
三年前,文心斋门口一眼惊艳,小侯爷便像失魂一般日思夜想,多方打听后方知,那清雪一般的妙人竟是个秀才。
秀才无钱读书,便来文心斋卖些字画,小侯爷被对方的坚强美丽打动,完全沉沦在迷恋与心疼中——他炮灰的宿命便在这样的一念之差中悄然埋下种子。
小侯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做起事来相当不管不顾,当即找上秀才表明心意,秀才没有明示拒绝,小侯爷便想当然认为他接受了自己。
于是几千两银票轻飘飘地砸向国子监,给小秀才换了个“例监”的位子。
范怜在国子监一众富贵子弟、世家儿郎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小侯爷便时常现身国子监,不仅是为了敲打某些人,也存了些别的心思。
他送吃喝,送衣物,送一切求学所需,像对心上人一样待他好,小侯爷以为范怜是喜欢的。
可今日看来,花小侯爷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毕竟范公子皎月一般的人,待谁都是一般无二的温和,一般无二的清冷,半是亲近,半是疏离。
他以为的明月高悬尽照我,不过只是明月皎皎辉光下很不起眼的一片罢了。
原身小侯爷自有记忆起,就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兄长爱护,也是读过诗书学过礼义,见过京中各色人物的。
花星移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小侯爷会被区区一个范怜迷至如此,除非是此人的主角光环太过于强大了,原身小侯爷根本无力挣脱,只能顺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他从水面钻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世人眼中,范怜是盛世璞玉,少负才学,心怀天下,当他身居庙堂之高,又能鞠躬尽瘁,是自始至终的谦谦君子。
但花星移意识到,即便是原著,也没有完全把他的人格底色甚至所有底牌揭示出来。
而他切身站在炮灰小侯爷的角度,加上他现代人的视角,细细做一次回顾,便知此人之心,犹如深渊。
花星移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尽快与此人断了,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