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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章 窒息 ...

  •   血染鸦途的伏击,像一场冰冷的瘟疫,在叙月组织内部迅速蔓延。牺牲者的遗体被秘密运回,安置在总部地下深处一间临时充作停尸房的冷库中。

      悲伤是无声的,却比任何哭嚎都更具穿透力,混合着对叛徒的愤怒和无法保护同伴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往日里即便紧张却仍保有秩序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充满猜忌的寂静。成员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防备。

      公羊严道司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防御计划出自他手,路线由他确认,如今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他首当其冲。

      他几乎不眠不休,带着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像梳子一样反复梳理所有知情人员的背景、近期行踪和接触记录,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致命的漏洞。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灰败,银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但眼神中的专注与执拗却达到了顶点。必须找出原因,否则下一次流血的,可能就是叙月本人。

      暮也的情报中枢则笼罩在另一种低温氛围中。她面前的仪器屏幕上数据疯狂滚动,试图从□□的来源、子弹的型号、袭击者可能留下的任何微小痕迹中逆向追踪。

      但对手太过专业,现场清理得过于干净,这本身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袭击者不仅强大,而且对叙月组织的调查能力了如指掌。

      这种“了解”,往往源于内部。她银灰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能接触到核心应变方案的人员名单,目光在几个名字上短暂停留,其中包括……钟肆。

      并非怀疑他的忠诚,而是清楚他知道多少,以及……他最近与那个外围女孩过于密切的接触。

      真正的风暴,在伏击发生后的第二天傍晚,于西亚负责格斗训练的器械室里爆发了。

      器械室里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淡淡的铁锈味。西亚刚结束一场近乎发泄式的、超高强度的个人训练,汗湿的红发黏在额前,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疤,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

      他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每一次落脚都沉重有力。伏击现场的惨状和失去兄弟的痛苦,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而内部可能存在叛徒的猜想,更是将这毒火催化成了狂暴的杀意。

      他需要找到一个出口,一个可以为这场灾难承担责任的对象,否则他会被自己的愤怒和无力感逼疯。

      就在这时,器械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钟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他是鼓足勇气才来的,想看看西亚的情况,或许……

      也想从西亚这里得到一丝保证,一丝否定他内心那可怕猜疑的证据。他看到西亚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肌肉,心中一阵抽紧,小声开口道:“西亚哥……你……你还好吗?”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

      西亚猛地转过身,红眸如同两团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钟肆脸上。他大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钟肆笼罩在阴影之下。

      “我好?”西亚的声音低沉沙哑,却蕴含着风暴,“我他妈的好极了!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像狗一样打死,炸成碎片,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盯着钟肆闪烁不定的紫眸,连日来的焦虑、怀疑和那个一直盘桓在脑海的念头,在这一刻失控地冲口而出:“钟肆!我问你!关于备用路线和应急方案的事,你有没有跟外人提过?哪怕一个字?!”

      钟肆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最恐惧的事情,还是被问出来了。

      在西亚锐利如刀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他想否认,想撒谎,但对西亚根深蒂固的敬畏和依赖,以及内心深处巨大的负罪感,让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有……我怎么会……”

      他这惊慌失措、不敢直视的模样,在西亚看来,无异于心虚的默认。担忧、恐惧、以及那种“孩子可能犯错”的预设,瞬间被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猛地伸手,不是打,而是狠狠抓住了钟肆单薄的肩膀,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颤抖,却带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那你告诉我!BXX那群杂种是怎么知道的?!路线!时间!应变措施!他们怎么算得那么准?!啊?!”

      他摇晃着钟肆的身体,像要把他摇散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那个来历不明的千絮无韵远一点!我有没有说过她不对劲!你听进去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笑一笑,给你点廉价的关心,就他妈的比组织里所有人的命都重要了?!”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钟肆心上。西亚的怀疑指向了千絮无韵,这刺痛了他内心最矛盾、最无法言说的部分。

      他知道西亚是为他好,是担心他,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和控制,让他感到无比的委屈和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紫眸中第一次在面对西亚时迸发出强烈的情绪,是委屈,是愤怒,也是破罐破摔的绝望:“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你又凭什么这样问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看着、防着、一不小心就会坏事的小孩子?!是!我是跟她说过话!那又怎么样?!难道组织里出的任何事,都要算到我头上吗?!”

      这是钟肆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西亚。他的反驳,与其说是辩解,不如更像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情感宣泄。

      “算到你头上?”西亚被他激烈的反应和话语刺伤了,尤其是那句“小孩子”,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区域——他害怕钟肆永远长不大,更害怕他长大后会脱离自己的保护。

      这种恐惧混合着当前的焦虑,让他口不择言,话语变得无比尖锐伤人:“我倒希望不是你!可你看看你自己!被人家几句好话就哄得找不到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你知不知道你随口一句话,可能会害死多少人?!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最后查出来,问题真出在你那张毫无遮拦的嘴上,出在那个女人身上,我第一个亲手……”

      “够了!”

      一声冰冷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斥,从门口传来。
      叙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她的出现,瞬间让器械室内灼热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西亚猛地住口,抓着钟肆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但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红眸中的怒火未消,却掺杂了一丝因失控而后悔的慌乱。

      钟肆则像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叙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没有追问,也没有评判,只是冷冷地道:“内奸的事,公羊和暮也会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无端的猜忌和内部倾轧,都是在帮敌人的忙。”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西亚身上,“控制好你的情绪,西亚。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然后又看向钟肆,“你也一样,钟肆。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在什么地方。”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冲突被强行压下,但裂痕已然产生。

      接下来的几天,西亚和钟肆陷入了一种刻意的、令人难受的冷战。西亚依旧会确保钟肆的安全和训练,但不再有以往的随意说笑和肢体接触,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余怒未消的失望,以及……

      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靠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他会把食物默默放在钟肆门口,会在训练时依旧严格要求却不再解释原因,会在钟肆经过时下意识绷紧下颌线。

      钟肆则变得更加沉默,几乎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他害怕看到西亚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那比直接的怒火更让他难受。

      他照常完成暮也交代的任务,但眼神失去了光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被带回组织时惊惶不安的少年。

      他内心充满了委屈、恐惧和巨大的负罪感,他知道西亚的话虽然难听,却可能戳中了部分真相。这种认知折磨着他,让他无法面对西亚,更无法面对自己。

      他们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受伤,都因在乎而彼此刺痛。西亚的爱,带着守护的烙印,却因过度担忧和恐惧失去而变得令人窒息;钟肆的依赖,夹杂着成长的渴望和秘密的负担,在高压下变得脆弱而叛逆。

      这次冲突,是信任基石上的一道深刻划痕,并非背叛,而是两个都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与接收情感的、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外部巨大压力下的必然碰撞。他们依旧是一条心,却因爱的方式而暂时迷失了通往对方的路。

      而在阴影中,千絮无韵通过隐秘渠道得知了这次冲突的风声。得知钟肆因她而受到西亚如此严厉的质问和疏远,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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