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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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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只做河,还要成为海。”医生说,“所以我推荐你去和她父亲聊一聊。不管是被赶出来也好,还是被骂一顿也好,这都是一种体验。关键重要的是对方牵引你的情绪,不至于像日常平静如水。”
梁深听进去了,并开始制定计划,思考到底在哪一天适合拜访,要不要提礼物,会不会被丢出来。
但是他仔细思考觉得她父亲不是这么粗鲁的人,当时留灯暗示他就是证据。
当他察觉到这一点时惊奇地笑了起来,说不定能深入了解她的家庭。
梁深觉得韩轻声几乎吸引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好奇心,可能是因为她离自己最近。同时她只向自己展示一面,后面的影子里藏着的多面都被她遮挡看不清。
她就像是在和他玩躲猫猫一样有趣。
他直觉她是有意的。
在开学当天下午,接近晚饭的时间,梁深按响她家的门铃。
他很紧张的搓手。
到开门的几十秒时间内,他脑内闪过很多可能,比如家里没人,还是在睡觉。
高三生下午两点报到,现在五点快六点,或许还没回来吗?
“嘎达——”门开了。
韩群拎着手提包站在他面前问:“有什么事吗?”另一只手拿钥匙,同时用钥匙尖划拉光滑的羽绒服外套。
似乎是在给他时间交代来这的目的。
刚刚门铃响的之后,他就出现在窗前往外看到他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我……我,”他脑子里草稿飞了,“我是为上次的事情而道歉的。”
“……”他抬手,用钥匙挠挠头发,一副头疼的样子,对他挥手,出门关门上锁。
“没必要。我知道——”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失声,转身对他说:“正好和你聊聊吧。吃饭了吗?”
“没有。”
“正好先吃饭吧。”
原本他都以为失败了,没想到直接被带到了饭馆。
一家粥店,卖的都是家常菜,梁深要一碗蔬菜拌饭,加一道香菇腊肠。
韩群点一碗海鲜粥和一碗蒸蛋。
梁深暗道不妙,好像点贵了,吃的有点多。他默默地转动身体想看一下小票。
“你怎么想和我道歉的?”
“啊?”他回神,道:“因为我进了韩轻声的房间。”
“她和我说你照顾她退烧?”
“没有。”他忙摇头,不敢邀功,甚至害怕是不是和他在外边待时间太长了而着凉了。
“既然你因为这件小事道歉,是不是你觉得你们现在是早恋而互相没分寸呢?”
“嗯?”什么?梁深和他对视。
“其实我觉得一直得存在早恋这个概念。毕竟你们这一代孩子脑子多多少少有些问题,或者说不够善良,喜欢追求潮流,喜欢惹人注意,喜欢惹人议论。分明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开始想要占有对方,还贪吃想吃禁果。
还愚蠢,只知道无脑叛逆,而不是追求意气风发呢?”
韩群说:“早恋可以存在,但是需要花费精力由家长引导。你同意还是反对。”
“同意。”梁深脑袋一片空白,完全被他说服。
韩群点点头,“先吃饭吧。”
然后他收起这个话题只和他聊家庭状况,比如他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和父母聊天吗?平时干什么?
“你去上海好玩吗?”
“很无聊。”
平时看书吗?
“会看,也打算看。看到高考。”
“你会控分吗?”梁深不知道他问的是能不能,还是要不要。
“平时会少答几道题。高考没想好但估计不会。”
“最好还是别了,万一控分失败很丢人。”
他这么一想确实很丢人。
“去上海很无聊还去那么多次?”他撒谎了?
韩轻声这是把他卖了啊?什么都说了。
“主要是看医生。”他对韩轻声撒谎是朋友,她就没问了。韩群好奇心有点重。他感觉事情有些颠倒了。
“看医生?”
“对,心理医生。因为我家长很忙管不了我,所以找了一位心理医生指导我。”
“连这件事也是他指导的?”韩群顺着他的话讲。
不过他家经济条件不错啊,能请上海的医生引导他。
“那医生怎么说的?”
“就让我来道个歉。”其他的根本不敢多说,万一说了他来句:体验一下分手的感觉呗。
“他的宽慰有用吗?”
“我不知道。”他笑一下回道:“我只借鉴。”
挺叛逆。
韩群突然起身去打包了一些食物,回来坐下催促他快吃,他有事要忙。
“好。”
把梁深送回家,他开车到医院和韩玲换班。
他们母亲的身体开始衰竭,全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
下午的小插曲算是缓解了一下他的心情。
夜晚时分,他想上天台吹风,但是没开,屈就在楼梯口吹风,楼梯拐角掉落很多烟头被踩扁,烟灰磨在水泥地上。
看的他也想吸烟,还是算了。摸着嘴回病房,坐在床边浅眠。
期间磨蹭着反复睡醒,还是在想韩轻声的事。
终于把他妈妈吵醒,母子连心,她觉得胸闷急了,叫值班医生过来,把床摇的更高后走了。
他妈对他说:“我要是走了,你看着你妹妹,让她找个人,陪着。”
“……好。”他不想和她吵,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先顺着她的意思。
“别像我。”年轻时丈夫去世,独自养活两个孩子,变得吵闹,疯狂,人人避之不及,甚至长大之后两个孩子离她而去。
韩轻声很乖,很聪明,学习很好,人也懂事,长得很漂亮。
“是我不好。我太忙了。”他道歉。
“我们家的人都是孤独的命。以为小玲能逃离诅咒,可现在还是一个人带着儿子。”
“小植很懂事,最近准备创业呢。”
“挺好……”她略过他的视线瞅向窗外明月。
然后过了两个月安稳时光,她突然问韩群说自己是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哪麻烦了?你都要出院了。”他用勺子刮掉她嘴边的米粥,“吃哪个菜?”
吃萝卜片。
可是命运好像不会让人如意,过了两周,他母亲因为多处器官衰竭而过世。
韩群和韩玲平淡地站在对方身边,面无表情,一直到处理完所有事情——火化,下葬。反射弧迟缓的代价是淋了一身的雨。
雨滴瞬间落下,韩轻声拿把伞撑开走到他身边,想给他遮雨,扭头看姑姑,见到表哥在她身边,沉默着转回身,发现伞下的人已经离开,找熟人借烟了。
韩群从来不抽烟,但是现在抽的格外的凶。皱起眉,熟练地用手掌遮住火苗,伸长脖子嘴里衔着烟凑近火苗点燃,边猛抽几口,助燃。利落地合上打火机,反手还给它的主人,手插兜里,抽出另一只手夹住烟,松口,呼一半,用嘴全部吐出来。
看到韩轻声正注视着自己,挥手让她先去车上。
“外边冷,你先上车。”
他随后就来,先把她送回学校,“你先回学校,在家我顾不及你。听话。”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水被雨刮器刮掉,间断地露出他清晰的表情。
快疯了。
生命的消逝他从来都没同意过。父亲,妻子,母亲。每一次都是心脏的一次地震。
“现在四月了?”
“嗯。四月二十三。”
他打开车窗,露出一道口,让雨水浇在他身上,不知为何,这样心情会好点。喉咙滚动几次,开始和她聊日常,“尽力就好,不要压力那么大。高不高考的随便他吧。”
高中校园外的大马路上行人,车辆很少,天又很阴,接近夜晚。韩群开着车,车灯照亮校门前的水洼,小小的水面上不停地被雨水扎穿孔。
“太晚了,明天再去。”他改变主意了。
他让她上楼睡觉休息,他也要休息了。
这个借口仿佛是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从身体里抽出变成一层白纱盖住她。她看着他关上书房的门。
韩群没教过她怎样安慰人。不过她会学,在他半夜离开书房,坐在沙发上时下楼,坐在他身边,小心地环抱住他,无声地安慰。
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和力气,用力地回抱她,现在有力气教她怎么安慰人。
孩子是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的。家是一个固定的环境,呆的时间久了就会将在家里形成的活着的形式带进其他环境。
同时安全感是遗传的。父母没有安全感,孩子就没有安全感。
韩轻声不喜欢其他人,就像他一样;喜欢宅在房间里,就像他一样;喜欢植物,就像他一样;善于隐藏自己,就像他一样。
或者说,看韩轻声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枕着枕头压着他的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群抚摸她的头发,将手压在她胳膊上盖的毯子上,以防她乱动踢掉被子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