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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无限距离 ...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简臻和安隽客都保持一定的见面频率。

      简臻和安隽客都是手艺人,都忙,都没有所谓的周末和假日,订单多了就要赶进度,加班不拘时候。
      所以他们见面的安排也不拘时候,简臻有空了就问安隽客能不能去安卉找他,安隽客有空了就问简臻能不能外出吃个饭。

      这么相处着,两人都对彼此熟悉了许多,但有些话却一直没有说清楚。

      有一位客户向简臻订了一幅长宽皆是一米的正方形漆画,要的是金碧辉煌的山水图,简臻的想法是用金色为主色调,青蓝色、绿色、银色作为辅助色,如此画出山水,又有山水的灵魂,又有客户想要的金碧辉煌,而客户的意思是直接用金色和银色作画,看上去越富贵越好,越是满地黄金越好。
      因双方的想法差别过大,简臻不得不外出,和客户当面聊初稿的问题。

      聊到下午五点多,仍没有聊出最终结果,但客户晚上约了人,到点要离开了,和简臻的临时初稿会议只能暂停。
      而简臻不是太想回工作室吃饭,又想到她和安隽客有几天没见了,便给安隽客打了个电话。

      要和安隽客及时沟通是没办法用微信的,他的手机关了铃声,只设了震动,且他不常看手机,也经常是把手机随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不再搭理,埋头工作,微信新消息提示那一下子的震动产生的那一丁点动静,根本无法将他工作时的注意力分散,唯有来电的持续一阵子的疯狂震动,才有可能让安隽客察觉到。

      简臻听到电话成功拨过去之后的“嘟嘟”声,还是会十分紧张。
      对方是其他人,她紧张的原因是怕对方在这种见不到面的实时沟通里尴尬,对方是安隽客,她紧张的原因会再多增加一条——担心自己打扰了安隽客工作。

      安隽客有时会因为太忙而不接电话,或是接起来了但迅速和简臻说两句没空见面就挂电话,简臻的主动联系只能宣告失败。
      来自于失败的那种短暂又有力的冲击,轻易将简臻积攒下来的用于沟通的勇气冲散。

      在就要进入忙音的前一刻,安隽客接电话了:“简臻?”
      “嗯,安老师,我现在在外面,刚和客户聊完事情,想问问安老师今晚有没有时间见我?”
      “好啊,你过来安卉吧。你在哪里?方便坐车吗?”
      “方便的,我自己过去就行。”

      简臻获得了见面许可,但心里并没有太多喜悦,她去安卉的目的不是买花,不是去欣赏花艺,而是去见安隽客。
      她已经无比清楚那会是怎样的场面了,安隽客必须要完成手头的工作才有心思和她说话,在那之前,她必须等着。她等的次数太多,各种能说出口的与不能说出口的情绪堆积,填塞她的七窍,篡改她的五感,在她眼里,安卉已经从一个繁美如梦境的地方,变成了一间普通的花店。

      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哪有想要进一步发展的男女三五天都见不到一次面的,没有沟通,没有交流,怎么可能培养出感情。
      她再不安,再诚惶诚恐,再觉得自己正穿着不合身的衣物,也要勉力去维持他们之间并不多的联系。

      简臻坐公交车去到安卉,推门走进,果不其然,安隽客正在专心地工作。
      安卉里其他员工见到简臻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简臻一一回给他们微笑,径直走到安隽客专注工作的静谧氛围中,走到安隽客面前,打招呼道:“安老师,我来了。”

      安隽客扭头看到是简臻,脸上也浮出一个浅笑,“你来啦,先去沙发上坐着等我一会儿,我要在这周把这只熊赶出来,得抓紧了。”安隽客接了一个婚礼上的花艺摆件订单,内容是一只一人高的大熊花,和十只30公分的小熊花。他已经将十只小熊花做好了,剩下的时间就是主攻大熊花。

      简臻只看那和她一样高的熊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了,“安老师,我会不会太打扰你工作了?”

      安隽客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熊上,随口应道:“不会,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抓紧干活,今晚就不打算加班做了,有点累,和你出去吃饭放松一下是最好的安排。”

      “嗯,那我先去那边等你。”简臻已经迈步向着她熟悉的米白色沙发去了,边走边同安隽客说。
      安隽客含糊地低声应着:“好。”

      简臻听话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安隽客。
      和最近的许多时候一样。

      没过多久,刚刚才见过面的那位客户给简臻打电话,“简臻老师啊,我突然有一个小想法,我现在先跟你说哦,省得我等会儿忘了。”
      简臻只好侧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拿出包包里的本子和笔,“好的,您请说。”

      “我想要多一条河,就是像那种河道分成两股的样子,我朋友跟我说水为财,多添点水进去才招财,还有……”
      客户一连说了好几个想法,简臻费心帮她梳理思路,终于将想法归结到两大点上,客户才满意地住了嘴。
      简臻说:“您稍等一下,我现在重新画图,画好后就在微信上发给您看看。”
      客户答应了,并说会等着简臻的图。

      简臻问安卉中一位看上去比较友好的员工借了白纸和蜡笔,照着客户要求画了两张图,又琢磨十多分钟,照着她想要提出的修改建议画了第三张图。
      简臻给三张图拍照,一张一张地发给客户,又把三张图放在一起拍一张照片发给客户,请客户挑选。

      客户没有明确回复稿子行不行,只说要考虑几天,多问问几位朋友的意见。

      简臻应付完一位客户,又打开她的日程本,看自己还有哪些手稿没画完、哪些订单没和客户沟通的,一并在这里完成了。
      等待安隽客的时间里,她要找点事情做。

      直到安卉的员工都下班回家了,玻璃门外的天全然变成昏沉的墨蓝色了,安隽客还没有忙完。

      而简臻不在沙发上坐着了,她右手捏左手地杵在安隽客的静谧氛围边上站了很久。
      安隽客的助理交代简臻要在晚上七点之前提醒安隽客下班,安隽客一工作起来就过于投入,不记得吃不记得喝,有好几次将自己饿到低血糖险些晕倒,所以助理必须要充当一台人工闹铃,强行替安隽客分配好时间以维护安隽客的正常身体状况。

      助理将自己要做的事交代给简臻去做亦不是想偷懒,他原是好心想让简臻有机会表现一下。毕竟简臻近来隔三差五就到安卉找安隽客,哪怕安隽客不说,员工们也猜到了简臻和安隽客的关系不一般。
      可助理不知道简臻会这么不好意思打扰安隽客工作。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简臻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安隽客看上去极度专注,并且似乎到了比较关键的步骤,他正俯身凑近那只熊,捏着几串细小的粉紫色花蕊装点细节之处。

      待安隽客终于直起身后退两步端详整体效果时,简臻忙小声同他说:“安老师,到时间下班了。”

      安隽客没听见,冷着脸又回到熊的面前,做细微的调整。

      待安隽客的动作停下,简臻才又说了一遍:“安老师,下班了。”
      这回安隽客听见了,他扭头看了眼,发现提醒他的是简臻,便问助理去哪了。
      简臻说:“他先下班了。”

      “哦,现在几点?”
      “七点半。”
      安隽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低低地应了声:“哦,下班吧。”

      安隽客拿过桌上的湿纸巾擦手,又抻几下腰松松筋骨,换了一副懒散相问简臻:“一起去吃饭好吗?”
      简臻应道:“嗯,好。”

      两人去了某间安隽客很喜欢的餐馆,吃了一顿家常的小炒菜。
      期间没有太多交流,简臻同安隽客说了一下客户对金碧辉煌的执著追求,安隽客也和简臻说说今天主要忙了些什么,其余时间就各自埋头吃饭。

      简臻很喜欢听安隽客聊每一件作品构思设计的过程,那对于她来说是不可掌握的领域的美好的诞生,她会从中获得某种类似于神圣的感觉。但安隽客不是每次见面都爱说,工作后精神过于疲倦,安隽客就不怎么会说话。他们不可能时刻都泡在花艺和漆艺里,他们都不是只有工作时的一种面貌,而他们的其他面貌,似乎都不是太有吸引力。

      就像今晚,简臻原是想问问安隽客制作那大小熊花时的构思,但观察了安隽客的脸色之后,就不敢问了,安隽客显然处于一个极度疲倦的状态。

      简臻想关心安隽客的身体,尤其是他长时间工作后酸痛的肩颈和腰间,却又不能像关心廖牧那样动手帮安隽客揉捏放松,便看了一堆介绍,挑选了好评度最高的缓解肌肉酸痛的膏药送给安隽客。
      安隽客收下了,但是他嫌弃那些东西味道不好闻,不愿意贴。简臻知道后无比自责,怪自己过于婆婆妈妈而忽视了安隽客的喜好。

      为了和安隽客多说话,简臻在没空见面的日子里都会给安隽客发微信,想和他在线上聊聊,但一般是简臻下午五点发消息,安隽客晚上九点十点才回复,简臻紧着安隽客的时间继续发信息,安隽客却又不怎么回话了。
      效率太低,那可怜巴巴的两三个对话,基本上不能称之为聊天。并且之后简臻又要莫名其妙地自责,怪自己打扰了安隽客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他们也曾试过一同到某处风头正盛的景区散心,那是简臻近来为数不多的开心记忆,安隽客处于放松状态,同她说了很多话,就像刚认识那会儿一样。
      虽然最后因为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而坏了心情。小男孩们追逐打闹,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了简臻身上,却又毫无悔改之意。安隽客想替简臻出头,让几个小男孩给简臻道歉,可简臻一看到他们就害怕,小时候被同龄小男孩欺负的许多记忆涌现,身上被泼各种各样东西的触觉重现,她记起了很多往事。

      而她身边站着的安隽客更让她害怕——他怎么会站在她的身边呢?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他,和在泥潭里打滚的她是不一样的。

      简臻觉得她在行事间总有一种无力感。

      安隽客一直都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安隽客,他在幻境中,在云端上,在花海里。
      他根本就不会在她身边。

      她没有闯进安隽客的生活,她不可能有勇气和决心向安隽客的生活迈步,她光是站在原地就已然耗尽全力。
      安隽客也不曾走进过她的生活,他似乎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向谁迈步的人。

      他们都十分矜持的结果就是,他们始终没有向对方靠近。

      和安隽客一同吃过饭,简臻请安隽客将她送回工作室。她处理了几件和订制订单有关的琐碎事,再自行跑回家。

      简臻一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她和安隽客之间的事就在她的脑子里跑来跑去。
      她意识到必须要有一些改变了,她和安隽客这么耗下去,再合适也终将变得不合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入如今的境地,她的本意根本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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