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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狗狗西蒙的一生 ...

  •   它不是生来就叫西蒙的。

      它原本应该只是世上万千只狗狗中最不起眼的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杂交生出来的小土狗,因为体弱在一个北伦敦再普通不过的阴雨天里被妈妈抛弃在绿化带草丛中,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在等待死亡的倒计时。

      但有人在死神之前找到了他。

      “天哪……西奥多,这里好像有只小狗!”它好像听见了人类的声音……尽管现在它现在还不知道人类的概念,也搞不太清为什么人类发出的叫声会有不同。

      人类的声音又变成了另一种更低哑的声线。“是的,是的,它看起来不太妙……塞斯克,让开一点,我得把它用衣服裹起来。”

      它感觉到冷湿的风被一层温暖柔软的东西挡住了。一双手托起了它,把它揣进少年人散发着热气的怀里;它在轻微的颠簸和晃动里仿佛又回到了妈妈的怀抱,放松之下它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它已经躺在宠物医院的保温箱里了。它其实不太喜欢宠物医院里有点刺鼻的味道和总是白晃晃的灯光,但是它太小、太弱了,除了睡觉和抱着针管喝奶没有别的事可以办到,于是它只能乖乖在这间大房子里待了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后那个把它送进宠物医院的男孩把它接回了家。——这就是西蒙和他的主人西奥多·西尔维结缘的始末,它(现在应该叫他了)很幸运地从一只生死未卜的小流浪狗变成了一只住大房子吃高档狗粮的狗上狗,有想洗就能洗的热水澡和吃不完的小饼干,还有全世界最最好的主人。

      西蒙这个名字其实是他自己抓阄抓来的,鉴于他的主人实在不是一个能对寓意高深的名字信口拈来的文化人。还是那天和主人一起捡到他的另一个人类——主人叫他塞斯克——提议的:

      “要不我们做几个名字的纸团,让他自己来挑一个吧?”

      他的主人对这个主意深表赞同,于是上网搜出来“英国千禧年最常见男孩名字”的前十位做成了小纸条,揉成团一字排开摆在小奶狗面前,很民主地让狗狗自己挑选自己的名字。他不太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只当是主人在跟他玩闹,拱到纸团堆旁叼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塞到主人手边,然后把下巴搁到两个男孩紧挨着的腿中间乐颠颠吐着舌头哈气。

      主人把纸团展开在地上铺平,塞斯克凑过来把纸团上的名字念出了声:“Si——men,西蒙。”

      于是他就拥有了“西蒙”这个名字。

      西蒙是一只非常受欢迎的小狗,鉴于他性格温驯不认生,带出去谁都可以摸一把,最重要的是他的主人一向人缘不错。除了一开始发现他的塞斯克以外,他还有很多其他熟悉的人类:罗宾在人多的时候不太会主动找他,但是没什么人的话又会托着他柔软的小肚子来回揉搓;蒂埃里喜欢摸他的背,从脖子一直摸到尾巴根,每次都让他舒服得哼哼出声;还有那个叫阿尔塞纳的白头发人类,轻轻拍他头的动作和他拍主人头的动作一模一样,所以有的时候他会思考主人会不会也是一只狗狗呢?

      不过显然主人不是一只狗,是人。狗狗怎么会有在绿茵场上飞速奔跑、铲球传球,向观众席招手飞吻,每个动作都牵动千万人的心的魔力呢?这明明是只有作为人类的主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西蒙有的时候会被带去酋长球场,他很聪明,能明白现场山呼海啸的声音有一部分是送给主人的——可能这是人类表达喜爱和求偶的方式,小狗自信地想。总之,他的主人应该是人类族群里非常受欢迎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西蒙在他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一只明星狗狗。枪手们戏称他才是阿森纳真正的吉祥物,社交网络上数不清的画手拿他当主人的代餐画出来各种各样温馨又有趣的小漫画,甚至有一家英国本地的玩偶公司在跟他主人达成协议后出厂了一款西蒙狗狗玩偶——说实话,西蒙这种小土狗在外表上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街边能随便抓出大把来;所以玩偶公司做这么一个小土狗的毛绒玩具,大概也只是在蹭他主人的热度而已。但西蒙的正牌主人不太在乎这个,在第一批玩偶出厂之后问厂家要了十几只回来放在西蒙的超大狗窝里跟小狗作伴,可惜小狗本人对这些算不上柔软的棉布块其实并不太感冒。

      不管小狗多受欢迎,在互联网上人气有多高,在自己的认知里他依旧只是那只幸运地被主人从生死线上抢回来的普通小狗崽子。火爆的人气不能让他突然学会说人话,对于主人的遗憾与痛苦他依旧无能为力。

      在他被捡回家的第四个冬天,他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泪水。那天主人坐在地毯上把他抱在双臂间,整张脸埋进他后颈的毛发里,他感受到有什么热热的液体落在他的皮肤上;他汪汪叫着想回头舔舔主人安抚他却被主人的手臂箍住不好动弹。他只好甩着尾巴有点焦躁地任由主人把他当个大型发热抱枕,听见主人对他说:

      “西蒙,塞斯克走了。“

      已经比刚捡回家时体型翻了个倍的小狗从主人身上嗅到了一种悲伤的味道,于是他不再试图挣扎,咕噜着侧过头来用湿漉漉的黑鼻子轻轻拱主人的腰。

      “他不会再来陪你玩丢飞盘的游戏了,西蒙。”主人松开手,低下头抵住小狗的额头小声说道,“他回巴塞罗那了……不会再回来了。”

      西蒙“嗷呜”回应了一声,温驯地舔掉了主人面颊上的泪水。

      从那以后西蒙确实没再闻到过塞斯克的味道。不止塞斯克,罗宾、亚历山大、托马斯……很多很多喜欢背着主人偷偷给他塞小零食的人类,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就消失在小狗的世界里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西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些被他划分为“主人的伙伴”的人类们了。

      西蒙知道人类有的时候会出远门打猎,像主人就会时不时消失好几天,回来的时候给他变出全新的布娃娃和不同颜色的衣服(布娃娃可以咬着玩但是衣服主人总不让他碰);所以他猜测这些人类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打猎,或者在远方安了新家。

      理解了这件事情后小狗的接受度十分良好,但是主人好像还是会感到低落。不过西蒙是一只很善良的小狗,当他从主人身上闻到像下雨天一样湿漉漉的情绪时他就会主动拱进主人怀里,让主人摸他毛茸茸的温热后背。小狗医生的水平显然十分高超,每次主人都会在他的治疗下又变成躺在太阳下晒了一下午的那种味道;西蒙感到很自豪,虽然他不会说人类的话但是依然能帮到主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晚饭的时候能收到两个大骨头的诊费。

      当然啦,有人离开就会有别的人类来到主人身边。西蒙很喜欢那个他八岁的时候新认识的、叫“米克尔”的人类——他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给西蒙带了一个会发出吱吱声的布骨头玩具,可把小狗稀罕坏了(主人看着他实在有点好气又好笑:“我平时难道没给你买玩具吗?”);然后,其实还有一个主人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米克尔身上有一种和塞斯克有一点点像的阳光和晴天海风的味道。

      主人对他如此喜欢米克尔感到有点惊讶。“给他送玩具喂肉吃的人可不少,怎么他就偏偏这么喜欢你呢?”他闲聊的时候和米克尔·阿尔特塔这么说道,并和不明所以的西班牙人一起对此表示神奇。

      当然是因为米克尔是主人的好朋友,和米克尔待在一起的时候主人不会绷着脸而是开心而放松的呀。聪明小狗西蒙摇摇头,心想主人这么笨没有他可怎么办啊。

      后来米克尔不再和主人一起在绿草地上奔跑,站到了场边曾经白头发老爷爷阿尔塞纳的位置;主人身边又有了新的人类,西蒙最熟悉的是三个和主人捡到他时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金发的叫马丁,高个子黑发叫凯,矮一点的黑发叫德克兰。主人和西蒙的家几乎要成了他们的第二个训练基地,一到周末西蒙总能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冲过去打开门,马丁就一把把他抱进怀里,高兴地凑到他耳边大声喊:“你好呀西蒙!我们又来蹭饭啦!”

      “汪汪!”西蒙很捧场地回应他。

      凯养了好几只狗狗,有的时候会带着狗狗们一起来串门。西蒙偷偷观察过了,这些狗狗虽然都是名贵的品种犬,但好像都没有他这只串串土狗聪明;至少只有他能听懂主人的指令,在主人和伙伴们在屋后的草地上踢球玩耍时准确无误地从别人脚下抢走黑白皮球,再把球拱到主人身边。

      “队长你不准带狗作弊!”被小狗断下球的德克兰坐在草地上用力锤两下草皮,冲西蒙招手待他走近后狠狠揉搓了一番西蒙的狗头。

      西蒙看见主人像很多年前年纪尚小的时候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西蒙已经17岁了,在狗狗里完全能算是见多识广的老人了。但当他趴在酋长看台的座椅上,耳边呼啸着很多很多不认识的人类大声呼唤他主人名字西奥多的声音时,他还是会感到兴奋又自豪,昂着头嗷呜嗷呜地应和着。

      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得像那个雨天主人的怀抱。

      西蒙是一只幸福的小狗。

      他向狗狗神许愿,希望他全世界最好的主人能和他一样,永远幸福、健康、快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狗狗西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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