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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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风祭凛，是风祭大名的女儿。今日，我出嫁了。
十岁前，我未曾见过父亲一面。我像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盆栽，被养育得温婉合宜，只为在某个时刻，被送往另一处庭院，继续扮演好我的角色。未来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离开风祭家，我无处可去。
“小姐，到了。”侍女栀子扶我下车。她是这宅邸里，唯一会真心为我欢喜的人。“听说继国严胜是位端方又厉害的武士呢。”她小声说，想驱散我的不安。
我微微颔首，心中默祷：不求其他，但愿他是个……能让我安心依靠的人。
2.
仪式繁杂，人声嘈杂。直到红烛高燃的新房内只剩我们两人，我才得以看清我的夫君——继国严胜。
他很高大，面容英挺，只是神情过于肃穆，坐姿笔直得近乎僵硬，连耳廓都透着微红。这模样，与我想象中威严的武士不太一样，倒显出几分笨拙的认真。
心中的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些。
依照嬷嬷的教导，我该主动些。我起身，轻轻环住他的腰。他身体猛地一震，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没有回抱我，只是那样僵持着。
就在我羞怯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温热而略微粗糙的手，迟疑地、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从今往后，”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我会照顾你。”
我抬起头。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柔情蜜意，却有一种磐石般的笃定。那一刻，悬空许久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安然栖落的枝头。
月光静静洒入，照亮我们相拥的影子。我想，这便够了。
3.
婚后的日子平静如水。我最常做的事，便是在廊下看他练剑。他对自己要求极严，每一个动作都反复锤炼，仿佛在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子。
“夫君已经很强了，为何还如此辛苦？”一次为他递上汗巾时，我忍不住问。
他擦拭额角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不够……比起缘一，还远远不够。”
缘一。这个名字，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随后便沉入更深的沉默。我隐约知道那是他早已离家的弟弟，一个家族不愿提及的名字。我不再问，只是在他结束练习时，默默备好温热的茶。
后来，我怀了身孕。他严肃的脸上，开始出现柔和的光晕，会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我的腹部，感受那小小的悸动。那段日子，宅院里弥漫着平淡的暖意。
孩子们在春天降生，是一对健康的双生子。他抱着他们，眼中是纯粹的喜悦，尽管那喜悦深处，似乎仍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但看到他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的疼爱，我便觉得，生活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恩赐。
我安于这方小小的天地，他就是我的依靠，我全部的世界。
4.
直到那个夜晚，他带着一身破损与细碎伤口归来，周身笼罩着比夜色更沉的寒寂。
“我遇到缘一了。”他坐在阴影里，声音干涩，“他没有死……他拥有的，是我耗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领域。”
他平静地叙述，我却听到了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那是他一直以来赖以站立的东西。
然后，他说：“我要离开，加入鬼杀队。”
世界瞬间失声。继国家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我……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攥紧了我。我想哀求，想质问，想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不让他离开。
可当我看到他眼中那片焚尽一切的、近乎绝望的火焰时，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间。
我忽然想起新婚那夜，他郑重说“我会照顾你”的样子。那时他给我的，是一个归宿的承诺。而此刻的他，连自己的归处都已失去。
我……留不住一个心已远去的人。挽留，或许只会让他更痛苦。
最终，我只是缓缓低下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轻声道：“……夫君既然已经决定，那便去吧。”
他霍然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愕然与震动。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行了一个极郑重的礼，转身去收拾行装。
我送他到院门，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没有哭喊。泪水安静地滑落，冰凉一片。
他不是不爱这个家，他只是……无法再爱他自己。而我的世界，也随之失去了支柱。
往后的日子会很难吧。孩子们会问起父亲，家族的事务需要操持，夜晚会变得格外漫长寒冷。
但我还是会等。等着某一天，或许月光依旧的夜晚，他能从那无尽的追逐与燃烧中，找到一条回来的路。或者，至少找到内心的平静。
因为从那夜红烛下他许下承诺开始，他便是我的夫君，是我此生唯一的归宿。无论他走向何方，这份认定，如同细水，已静静长流于心间，不会干涸。
5.
为什么…我留不下任何痕迹？
为什么…我无法成为「他」？
为何我与你的差距…永远无法跨越？
我这一生…究竟为何而存在……
意识溃散的边缘，名为黑死牟的躯体正化作尘埃。
四百年执念如业火焚烧，却在最后一刻，被一缕月光般清冽的回忆穿透——
那是新婚之夜，烛影摇红。
他僵硬地任由少女抱住自己，又终于笨拙地回拥。
“我会照顾你。”
他曾那样郑重地许诺，如同交付一生的重量。
而后是廊下她静坐的身影，目光随他剑尖流转；是她怀胎时低眉浅笑，将他冰冷的世界染上温度；是她抱着双生子，在春日庭院里望向他，眼中映着完整的家。
……以及最后那夜，她含泪却挺直的背脊。
“夫君既然已经决定，那便去吧。”
她未曾挽留，却在他转身时泪落如雨。
那是他抛下的“责任”，是他亲手撕裂的“归宿”。
四百年的追逐，原来早已让他失去了唯一值得握紧的东西。
尘屑飞扬间，幻影浮现——
她依旧坐在旧宅廊下，两个孩子偎在身旁。
月光洒满庭院，她抬眼望来，眉目温婉如初见，轻轻开口：
“你诞生于此世，本就是为了获得幸福。”
他怔然。
原来答案早已在那段被他舍弃的岁月里，静静流淌了半生。
“……是这样啊。”
叹息落下的瞬间，执念散尽。
上弦之一彻底消失，只余破碎的衣物与一支断裂的笛。
而遥远时空里，某个等待一生的灵魂，仿佛终于听见了月光落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