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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冷战 ...

  •   我和有一郎开始了冷战,连无一郎也受到了影响。
      无一郎偷偷在挖野菜的地方等我,见到我表示想帮我挖野菜。
      他是个温柔的人,在很多方面都能体现出来。
      “其实,”寒暄了一下,他还是说到有一郎了,“哥哥他有时候说话的确是很过分。”
      我叹口气:“嗯。”
      无一郎挖着野菜:“有次,他甚至说,父亲那天,不该出去为母亲找草药,如果不去,我们就不会……”
      他说到最后语气颤抖起来,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然后又生硬的转移话题。
      “平常也总是说什么,无一郎的‘无’是无能的无。”
      他抬起脸,给了我个勉强的微笑。
      “但是哥哥他,从来没说过小杏什么,他很喜欢小杏的,”无一郎把怀里的野菜都放到我的篮子里,真诚的看着我,“我也是。”
      “哥哥他,即使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也一定是,”他磕巴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是不小心说的,小杏……”
      无一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恳求的看着我:“不要离开我们。”
      被无一郎这样说,即使还在生气,这气也消了。
      我点点头:“我没有要离开你们,好了,我不生气了。”
      有一郎看到我和无一郎一起回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上前拿我的篮子。
      “一会一起吃鱼吧,刚从河里抓到的。”
      我看了看他垂眸的样子,松开篮子:“嗯,行啊。”
      “好诶!我们一起吃鱼!”
      *
      流动的时间就像一条湍急的河流。带走了时透夫妇离开的悲痛,即使是爱哭的无一郎,也渐渐的不再因为父母的不在而哭泣。
      时间也带走了父亲店铺的焦虑,使他安于现状,我们三人的生活,进入了一个相对安逸的状况,但新的焦虑,又被它带到这里,突兀的涌现在我眼前。
      随着弟弟的长大,私塾的问题出现在我家,因为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上学的费用已经变的越来越高。
      父亲从小就是点心铺的学徒,在那些新鲜事物出现之前,也许可以拥着这个点心铺老死,甚至传给儿子,但是如今传统事物式微,他羡慕死了那些穿西服洋装的人上人,现在,就有这么一条通往上层阶级的路,展现在他眼前。
      为了能让弟弟出人头地,他甚至动了卖掉点心铺的心思,不过最后还是没敢卖掉。
      我的年纪还没有到婚假的年纪,没办法结婚,但他从酒友那找到用我换钱的法子。
      那就是卖到花街,做游女。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我能从人们提到那地方的反应推测出那是会让我遭受什么的地方。
      女人的叹息,男人的兴奋。
      我从那叹息中感受到同情,我从那兴奋中感受到恶心。
      “那,你什么时候去?”有一郎打完了水,问我。
      “弟弟距离上私塾的年纪还有几年,所以不会立刻去。”
      甚至最近都很少让我做家务,因为有人说,细皮嫩肉的孩子才最值钱。
      他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无一郎昨晚哭了,他以为你马上要走了。”
      “那你哭了吗?”我问他。
      他提着水桶往回走:“哭又没有用,我们家没钱买下你。”
      有一郎已经看出来我苦难的本质,在于那个男人,但是他无能为力。
      是啊,哭是没用的,眼泪都几乎流干的我,在父亲的嫌弃、母亲的旧衣中长大的我,没有受到过命运任何垂怜。
      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无一郎,无一郎虽然高兴了一些,但之后的离别还是困扰着他,无一郎向来是个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的人,但是心情沉重的我,也没能安慰他。
      我留在时透家吃了饭。
      父亲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在外面玩耍,但是一定不能在外面过夜,尤其是时透家。这是他让继母警告我的。
      吃饭的时候无一郎小心的询问了家里的钱。
      有一郎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想把她买下来,砍十年树再说吧。”
      无一郎低头沉寂了一下,又抬头说:“那我们一起努力吧哥哥。”
      “别胡思乱想了,你都不知道她会被卖去哪里。”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会被卖到哪里,除了山上和村子,我们哪也没去过。
      无一郎对着我急急的解释:“我们会找的,十年以后我们就很大了,一定可以找到的!小杏!”
      我端着碗,对急需要鼓励的他点点头:“嗯。”
      无一郎得到了我的支持,期盼的看着有一郎。
      有一郎没继续泼冷水,只是态度不好的给无一郎续了一勺菜。
      “你先长大再说吧。”
      “嗯!”
      无一郎把碗里的菜大口大口的塞进去嘴里。
      即便是这样虚无缥缈的诺言,也很好的鼓励了我和无一郎,我们的心情都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就好像离开很久又重逢的日子已经发生了一样,我们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直到,那个和我们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的女人出现。
      有一郎和无一郎吵架了。
      虽然有时候无一郎觉得有一郎说话太难听,但是俩人很少吵架,作为一个中间人,我觉得我有责任劝一下,就像之前无一郎来安慰我一样。
      “白烨树的精灵?”我问。
      无一郎点了点头:“非常好看,她还说我们是剑士的后代!是使用起始呼吸的!”
      我蹙起眉:“剑士的话,我还听说过,但是‘起始呼吸’是什么?”
      无一郎也一脸迷茫,但是又马上肯定的说:“虽然不知道,但是她说是最厉害的那个!”
      “但是,”无一郎语气低落起来,“哥哥他,说我们做不到的,我连饭都煮不好,我们、是父亲母亲的小孩,只能像父亲母亲一样死去。”
      他的额前的头发变长了,低头的时候,我只能看见滴滴眼泪从头发中滴落。我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即便是你不想他去,也不用说这么严重的话吧。”
      有一郎抱着干柴皱着眉从我身边走过。
      “如果不严厉的拒绝,他后面肯定会没完没了的。”
      他把干柴整齐的放到仓库里。
      “他和父亲母亲一样,太天真,有太多想法,好端端的,非要去做什么剑士。”
      他侧过脸,低下头,他的头发和有一郎一样,低头我便看不见他们的眼睛了。
      “天天想着帮助别人,这个家、这里就只有我们俩个了,他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我沉默的走近他,牵住他的手。
      我的劝解并没有什么用,他们这次的冷战,要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强烈。
      有一次,我在山上遇见了这位夫人,相对于无一郎所说的白烨树精灵一样的美貌,我更加注意的是她的衣服,那并不是多么鲜艳的颜色,但是却要我见过的任何鲜艳颜色更高雅,上面的花纹更是从来没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出现过。还有她讲话时候的不紧不慢的语调。
      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外来的气息,比镇子上新接的电灯、还有花街这种词汇更为让人向往的外面的气息。
      那绝对是我这种人,这辈子都很难感受到的气息。
      “真是够了!”有一郎直接用水泼了她。
      无一郎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哥哥!小杏,快来帮忙!”
      我也跟上去拦着他:“有一郎,别这样。”
      被水泼的夫人移开手臂,看了我们一眼,行了礼,离开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端庄的礼仪。
      在她走后,俩兄弟又吵起来。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还会来吗?
      “其实,”我对有一郎说,“也许,去做剑士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
      无一郎惊讶的放下他哥哥的手。
      有一郎转过身气愤的看着我:“你在说什么?你难道觉得我们还能去帮别人吗?”
      “你以为剑士是这么容易的吗?如果我们的祖先真的是那么厉害的剑士,那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我们甚至连你家的点心都买不起,就这样活着……这样活着!”
      有一郎像是被背叛了一样,把水瓢扔到地上,气冲冲的走了。
      我无措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直以为我都觉得有一郎和我一样,虽然他说话有点难听,但是他会把能做的都做了,他有很努力的维系现在的生活,所以以往他和无一郎吵架,我即使不站在他那边,也会中立,用温柔点的语言安慰无一郎。
      这是第一次,我和他持相反意见。也是最后一次。
      也是我们生命中,最后一次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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