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组】人生苦短，下个海吧》祁含章

1、第 1 章

　　威士忌三人组需要参加一项出卖色相的任务。此项任务由贝尔摩德颁布，内容是潜入新宿歌舞伎町成为高端组头牌牛郎，最终业绩考量以酒水营业额为准。不接受反驳。

　　不过在三人的强烈抗议下，魔女勉为其难地解释了理由：“作为黑衣组织优秀员工，你们必须在人际交往和情报窃取方面具备极高素质。”

　　“呃，所以，高素质的方法就是——”苏格兰面露难色。

　　“去红灯区？”莱伊接话。

　　“红灯区这个词汇有点歧视了，”贝尔摩德更正道，“分明是磨练你们的演技，学习成为爱的使者。”

　　“所以爱的使者，”波本说，“是牛郎？”

　　“是肩负着拯救孤单富婆使命的牛郎。好了，赶紧去准备吧。三天后你们就要入职，十天后我和琴酒来验收成果。”

　　“琴酒？”三人异口同声。

　　波本问：“不是，为什么是琴酒，莫非他对牛郎业务很熟练吗？”

　　贝尔摩德神秘一笑：“你怎么能假定……其他成员就没有做过呢？”

　　魔女走后，三人在屋子里面商量。

　　波本：“你们能想象得到琴酒做牛郎的样子吗？”

　　苏格兰：“大概是用枪指着富婆脑袋，勒令对方买酒的类型吧。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可怕。”

　　莱伊无意识感慨：“啊。”

　　波本：“干什么？”

　　莱伊：“一想到琴酒也下过海，忽然对自己有信心了起来。”

　　波本：“天哪莱伊，沦落到和琴酒做比较，你不害臊吗？”

　　莱伊：“这有什么害臊的？难不成你对这种事有过不好的记忆？”

　　苏格兰：“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果我们要成为牛郎，肯定是要好好做准备。要对现在的女性市场有所了解，另外我记得他们接客也是有固定的话术。”

　　波本（异口同声）：“是PUA吧。”
　　莱伊（异口同声）：“PUA。”

　　苏格兰：“所以我已经把书买回来了。你们要看看吗？我觉得不管是什么行业，如果做到顶尖那必然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作者本人就号称日本第一牛郎，这样的男人真是让人佩服。”

　　莱伊：“佩服这种家伙？明明‘这个世界的男人只有两种：我，以及我以外的男人’。”

　　波本：“？”

　　莱伊：“我在照着腰封的文字念。”

　　波本：（皱眉）“真贴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说自己。”

　　莱伊：“赞美我就收下了。”

　　波本：“哈？”

　　莱伊：（上下打量的目光）“至于像你这种人……刻薄，易怒，嘴毒。”

　　波本：（怒气值↑）“怎样？”

　　莱伊：（面无表情）“我跟你除了恋爱没什么好谈的了。”

　　波本：“……”

　　苏格兰：“……”

　　苏格兰：“所以莱伊你现在就开始实操了对吗？”

　　波本：“如果不是你这张脸，你只会得到一个巴掌。”

　　莱伊：（面无表情地棒读）“你是不是刚刚喝蜂蜜？”

　　波本：“……”

　　莱伊：“为什么今天嘴这么甜。夸了我两次，让我想吻你。”

　　这人是不是有点抖M？
　　骂人的话都能自动拆分成夸赞啊？

　　波本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他看着莱伊那张脸，强忍着恶心，他表情柔和了下来，俯下身子，伸手挑起坐在沙发上的莱伊的下巴：“美国人都是这样调情的吗？小哥哥，这样可不好，我来教教你怎么和人聊天？”

　　莱伊说：“看Tik Tok学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视频播放量似乎有三百万。相比之下似乎安室透的账号粉丝也就几万人吧。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是……嘛。”

　　掐住莱伊下巴的力气蓦然加重。苏格兰赶紧上来把两个人撕开，说：“别说土味情话了。几天后我们就要去坐台，还是多学点套路吧。”

　　“先给自己立人设。”苏格兰拍掌，“莱伊你的话，一看就是攻击性比较强的类型。所以你可以走Bking路线，突出一个高冷之不可亵玩。波本的话，你只用随意发挥就行。”

　　“为什么我的就这么简略？”波本觉得苏格兰偏心。

　　“因为你随时随地都像是在调情。”莱伊说。

　　“至于我的话，因为不像你们两个人混血异域感比较强，我就是邻家大哥的类型吧。日本女孩很喜欢温柔的人。不过莱伊，你在西方国家呆的时间更久一点，可能会有一些文化差异。嗯……如果你遇到不太懂的习俗或者文化，可以直接用‘我是外国人’敷衍过去。”

　　波本哼了一声。

　　“还有你！”苏格兰叹气，“我们就去一个礼拜时间，波本，收收你的魅力，别让女孩们爱得太要死要活了。”

　　莱伊主动为苏格兰翻译：“意思是，小心被爱而不得的女人情杀。”

　　“莱伊，如果你没有嘴巴，我猜这个世界上慕残癖的人数会多一点。”

　　“好高级的讽刺，”莱伊耸肩，“可惜我是外国人，听不懂。”

　　苏格兰疲惫叹气：“……这个房间里除了我，还有活人在关心任务吗？”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三个人经过一番准备，向着歌舞伎町进发了。

　　——————

　　你是一名东京大学法律博士，49岁，两个孩子的妈妈。本来对公关牛郎没有兴趣，是红灯区的纯粹路人。但是近来孩子他爸归家频率日益减少，你百分百确定对方出了轨。出于某种对男人的共识，你知道对方甚至在搞爸爸活。畜生啊！你的小女儿也就十四岁。

　　你感到恶心失望。但是你没有办法逃离。因为你已做全职太太十数年，哪怕拿着东大的文凭去应聘，也找不到什么收入可观的工作。老公是大男子主义，所以你每天只能笑脸迎接嫖完娼的老公，为他扮演贤内助。但偶尔你也庆幸那个死男人并不关注你，于是你可以每月收到一笔数额可观的生活费，用来花天酒地——

　　“A子酱啊，”说话的是富婆闺蜜天团的巧巧桑，她端着珐琅彩掐金丝红茶杯，语重心长地说，“听我说，他可以出去潇洒，你也可以。The club我去过很多次，里面的男孩都很不错。喏，这最近的宣传单，新来了三个帅哥。”

　　其实你不是很想去，毕竟和自己女儿一辈人的男孩聊天，还是有一点羞耻，但是巧巧桑非常热情，把传单塞进你的手心。你低头一看，只见海报上书：

　　【米国混血为爱与公主海归！高冷黑发骑士殿下莅临！】
　　只见海报上是一位黑色长发的英俊男人，半跪着，嘴里叼着一根玫瑰。高挺的五官轮廓深刻，绿眸如同孤狼一样直视镜头。这眼神极其霸道，让你视线忍不住向下看去。他的衣领微微扯开，露出胸肌。一定是具非常强健的身体。他的鼻梁很高，你听说高鼻梁的人一般□□很强，家伙什也有分量。你吞了口口水，视线继续下移，终于看见了他的裆部。你顿感失望，因为那里恰恰被衣摆的布料遮挡住了。

　　“这小伙子看起来很不错啊，”你说，“脸也很帅，不过我年龄大了……有些担心这种男孩的攻击性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不会啊，”巧巧桑说，“诸星大君很温柔的。上次店里下水道困了一窝猫，他直接钻进去把猫救出来了。衣服也脏了，身上也臭了，他也没说什么。”

　　“哦？这样吗，”你说，“是猫奴啊。”

　　然后你打开第二张海报，只见上面是：

　　【蜜肌王子の诱惑茶话会，视觉与心灵の爱丽丝漫游！】
　　一个金发黑皮、长相华丽的美人手持茶杯，言笑晏晏地望向镜头，活像一只宫廷里的御猫暹罗。因为你经常参加茶话会，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男人所用茶具以及所持茶礼的正确性。你不禁感慨，这番贵族的姿态在公关里极为罕见，想必这孩子家教极好，你只为这个孩子误入歧途而感到可惜。

　　“这孩子可真漂亮，”你说，“笑起来很甜，眼神却清澈无辜，诶，是下垂眼的原因吗？”

　　“哦，A子酱，可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哦。安室透君可不简单。他是最叫座的牛郎，你还记得B子太太吗？那位啊，为了安室君居然要去和他一起殉情。”

　　“诶？这么可怕的吗？”你惊呼。心想着算了，自己可能在这种类型的男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你的私房钱还要贴给女儿，可不能让男人骗了去。于是你打开了第三份海报，只见海报上是：

　　【温柔华尔兹！邻家哥哥邀您共赴一场爱の舞会！】
　　一位面容清秀、气质温良的黑发帅哥正半闭着眼睛，轻柔地弹奏着小提琴。即使拿着西洋乐器，但他仍然散发着浓郁的东方魅力。你想他应该并非混血，因为他像你的初恋那样，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你恍惚间想起四十年前的乡下，那个邻居家的小哥哥。他带你去捉蜻蜓，教你做学校功课，还会在黄昏的海边吹起尺八。

　　“怎么了A子？”巧巧桑问，“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什么，”你轻轻擦了擦眼角，“他让我想起了初恋。”

　　巧巧桑的表情有一瞬间怔愣，末了恢复笑容，说：“绿川唯君是这样的……他总能让人想起自己的爱情。那你要不要选他？”

　　“不了。”你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的目光停留在第一章海报上，“人还是要往前走的。”

　　而你不知道的是，茶话会结束后，巧巧桑在无人的阴影里扯掉了假发和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欧洲人的脸。她拿起手机，说了句“人情我已经送到了，你们可要在我朋友面前好好表现呦。”

　　你最后选择了那个黑色长发的混血帅哥。说来有点羞耻，但其实你在看到他的照片时，久违地心动了。你的丈夫就是大男子主义，这也是你为何在学校时就迷恋他的原因。你喜欢可以带给你安全感的男人，强大的男人令几乎年过半百的你心跳加速。很快你就在至尊VIP包厢里见到了那个自称“诸星”的男人。他又高又强壮，而一直操持家里的你，终于可以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你知道牛郎店从来不卖身，他们只提供情绪价值，用聊天来安抚女顾客寂寞的心灵。但是诸星君是个寡言的人，他话不多，只是一直静静地听着你的诉说。你感到被尊重，你感到十分安全，你终于不再像个透明的幽灵，甚至连两个女儿都无法像他的沉默那样可以用来慰藉自己。

　　絮叨完自己不成器的丈夫，你开始埋怨自己的女儿，“我的两个女儿……”你说，“只有小女儿让我省心。大女儿不打招呼就离家出走，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人在那里。大君，你能体会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吗？我真的好受伤，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我明明那样尽心尽力地培养她，带她去学跆拳道，带她去英国旅游……可现在，”说到伤心处，你忍不住哽咽起来，“我的大女儿为了自己，居然抛下了我这个妈妈。你说这孩子……这孩子她——”

　　诸星大的神色似有些动容。他的眼神闪烁，扶住你的肩膀，深深望着你的眼睛：

　　“A子，请看着我。”

　　你抬头，望着他绿色的眼睛。

　　他很认真的说：

　　“A子，您是可以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他停了停，补充道：“您是一位很好的母亲。在你的身上，我也感受到了类似于我妈妈一样的气质。”他的睫毛垂下来，似乎陷入了一段伤感的回忆，“A子，我接下来将会把我最深重的秘密讲给您听，因为您的诉说让我想起了自己。我也曾是家中备受期望的长子，母亲对我寄予厚望，供我读书，希望我可以继承家业。但是我志不在此，从小，我就对自己说……”

　　他清了清嗓子，好像对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甚至有些害羞：“我想成为拯救寂寞灵魂的英雄。所以我离开了家，试图追逐自己的梦想。”

　　你愣愣地听着他的话，所以他的梦想是，当牛郎？还因为这个梦想，离家出走了？

　　“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沉默，然后坦然面对你的目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也有自己的追求。母亲和孩子的脐带，总有断掉的一天。我想您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您对她最大的爱，应该是希望她可以活得很好吧。那么就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人和人都有不一样的使命，也有不一样的价值。”

　　你的内心蓦然一软，几乎堕下泪来。从来没有人和你说这些。

　　“我……”他的声音缓慢下来，“我不希望看见一位母亲因为孩子的离去而伤心。A子，您真的很棒，我不希望我欣赏的女人受到伤害，哪怕是您自己在伤害自己。我不允许，不允许这样的想法一直停留在您心里，让您不开心。所以A子，”他说，“让孩子自己去闯荡吧，那是他们自己的命运。而作为你自己，一个人，一个女人，您要想的是如何过自己的生活。您要活得开心、肆意，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情——”

　　“大君——”你被说服了，你真的好感动。第一次有人把你自己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而不是当成妻子或者母亲。你受够了这两个角色，长久以来你是如此疲惫不堪，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现在他把这些话挑明了，你似乎对未来有了一些想法。

　　“比如来我这里。”他补充道，“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A子，我永远为您敞开。”然后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垂下眼睛，神情有些孤寂，“只是不知道我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诶？怎么回事？”你大惊失色。

　　“唉。”他叹了一口气，“我这个月的业绩可能……”

　　“怎么可以！你说，经过那一番交流，你已经为这个黑发的男人深深折服。就像巧巧桑说的那样，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其实他真的是个内心非常温柔的人。如果自己的女儿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些话，你也不会被孩子伤心。你现在越看他越觉得顺眼，甚至在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时、产生了难得的母爱。你想，如果他是你的儿子该多好……可现在他有了困难，他刚刚救赎了你，你怎么能不帮他一把呢？

　　“给姨说！”你拍着他的肩膀，“你还差多少业绩！姨帮你冲！”

　　“呃，我——”他卡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你打断。你说：“姨给你整个香槟塔，够不够！再给你包一个一百万日元的红包！”

　　“这是不是有点多……”

　　“不打紧！”你说，“姨有的是钱，你现在有困难，姨一定帮你冲上销冠。”你说着，突然感觉豪气冲天，成为他人倚靠和救赎的感觉，给了你莫大勇气，“大君，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他看着你，然后点了点头，对你说：“谢谢。”

　　你心满意足，觉得今天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太值了。遇见这么一个窝心的牛郎，实在好过去一趟心理咨询室见一次心理医生。数十年郁结一扫而空，你神清气爽，又和他聊了很久，才施施然离开了牛郎店。你想，牛郎真好。下一次，你一定要给他包更大的红包！

　　等A子走后，威士忌三人组凑在那蔚为壮观的香槟塔前。

　　苏格兰：“诸星一下子就冲到了我们三个的第一名呢。”
　　波本：“女人花钱都是这么疯狂的吗？”
　　莱伊：“啊。”
　　波本阴阳怪气：“你是可以成为我母亲的女人……莱伊，想不到你不仅寡廉鲜耻，还很擅长骗女人啊。”
　　莱伊：“不及你万分之一。”
　　苏格兰：“不过你到底是怎么顶着羞耻心说出那些话的？”

　　波本：“用「不要脸」。”
　　莱伊：“用真心。”

　　苏格兰：“……”
　　波本：“……”

　　三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聊天，大厅里忽然一阵骚乱，其中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以及“安室透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店里。你有本事说爱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呐！”

　　莱伊嘲弄一笑，看向波本：“哈，你的桃花债来了。”

　　——————

　　你怒气冲冲地来到牛郎店，看见门口张贴的海报，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一脸甜笑的混蛋，花言巧语，让你心旌摇荡的牛郎安室透，居然和你的闺蜜巧巧桑有一腿！你觉得自己被狠狠背叛了，那天你刚刚离开牛郎店，转头就看到安室君上了巧巧桑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明明牛郎店是禁止与顾客私下接触的，但安室君不仅接触了巧巧桑，甚至和巧巧桑一起离开了！你不敢想象，他们万一去的是酒店——

　　为什么，明明你那样的爱着安室先生！你为他买香槟，店里那十万一瓶的矿泉水丑得就像是塑料特摄玩具，尽管如此你也挥手买就。你明明为了安室透做了那么多，他却不在你的身上多停留一眼！

　　你知道安室透人气很高，是在富婆圈里最抢手的牛郎。可是那样耀眼的他，微笑着看你说“最喜欢你”的那个他，你无法忍受落在别人手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他死了！如果他死了，自己会和他一起死，然后他会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永世不分离。

　　保安拉着你，但是你试图挣扎。你想要见到他，一定要见到他，否则自己这么努力工作的意义、这样努力的活着的理由——

　　“B子，到这里来吧。”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是他！是他！你狂喜，甩开保安的手，冲向安室透所在的房间。

　　他穿着马甲小西装，坐在沙发里，抬起头来看你。你激动的无以复加，背包的手微微颤抖。安室透站起身子，向你的方向走来，你按捺心绪，抬眼定定看他，你试图冷酷，但是在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眸时，被溺毙的感觉让你泪流满面。

　　他抬手，温柔地擦去你眼角的泪水，然后轻轻叹气：“B子呀……”然后他把你融入怀中，另外一只手，不容置疑又无比小心地把你的挎包取下来，远远扔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包里面带了刀，”

　　他的声音依然轻缓，“但是我想，你只是太爱我了。但你仍然是个温和的人，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我，对吗？”

　　你抽泣起来。是的，出门前你放了水果刀在包里。你爱他，但又恨得想要杀了他。可是再被他拥入怀中时，所有的勇气和愤怒全部消失不见了。“我……我真的好想你，透君。”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苦，这是我的不好，我没能察觉到B子真正的心意，对不起。”

　　你哭得更凶了。你才不到四十岁，三十多一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如同一个男人那样拼搏。你从没有谈过恋爱，从来自己照顾自己，从来认为不需要别人自己也可以过的很好。但是安室透出现了，他告诉你累的时候可以歇脚，不用把自己逼成一个男人那样来让社会确认自己的价值。你第一次变得软弱，你想让他对你多说点“没关系，你可以卸下防备，B子，我会接纳你的全部”。可是，可是安室透不过是舌灿莲花的牛郎，他说的一切只是为了讨自己欢心而已——

　　安室透拉你在沙发上坐下，递给你纸巾。在他的注视下，你渐渐觉得不好意思，遂止住了哭泣。“抱歉，我的妆也哭花了，让你见到我不好看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说：“不会。B子，这个世界有很多粉妆丽人。但是相比浓妆艳抹的她们，我更喜欢你现在的诚赤素雅。你哭的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之前的交往中，我的判断在你身上失了准头。B子，你一开始给我的感觉是无比坚强的女孩，但是现在，谢谢你，让我看见一颗无比纤细美丽的灵魂。”

　　“什么呀，”你破涕为笑，“说我从男人婆变成小女儿态不就行了。”

　　“也尽然不是这样，”他说，“人要在社会生存，总要伪装自己、戴上面具。我知道女孩子们不容易，你们要比男生付出更多，才可以在这个社会站稳脚跟。所以你会让自己一直无坚不摧，但是那不是你的本心。”

　　你咬了咬唇，因为他说的没错。甚至你第一次选择他，真是因为在那个夜晚，只有这个牛郎问了你要不要脱掉高跟鞋。新鞋不合脚，你的脚腕很痛。但还是为了礼仪，强撑着自己。只有安室透，他看出了你的不舒服，还提议到他的房间换一双更舒适的拖鞋。

　　你就是这样被拿捏至死的。可是这样的安室透，却不是你的恋人——

　　你忽然猛抬头：“别说了。透君，你明明知道这样说下去，我只会对你更加欲罢不能。如果你不能一心一意只对我好，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沉沦在你身上？”

　　他的表情似有一些无奈，你觉得自己心脏也被攥紧、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捧到他的眼前。“我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了，”他说，“你是在意巧巧桑的事情吧？”

　　啊！那个可恶的女人！

　　安室透忽然露出一个略显为难的笑，他抿了抿嘴，然后轻轻附在你耳边，小声说：“其实，巧巧桑是我的姐姐。”

　　“诶？”

　　他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想和您说这些的。但是我……我其实和巧巧桑是远房亲戚。我家道中落，巧巧桑对我有恩，所以才会和她走得近一些。B子，”男人的眼神带着一丝忧郁，三丝脆弱，十丝哀伤，“我如浮萍，在人世浮沉。幸而有你照顾，才得以在这红灯区苟且。但是……看到你为我这样，我实在是感到不安，也于心不忍。”

　　他看着你的眼睛，言辞恳切：“你是我遇到的最优秀的女子。事业有成，前途坦荡，我一直相信以你的努力和能力，在工作上一定会步步高升。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我一定会非常骄傲自豪，向人人诉说我曾是你的朋友。可是B子，哪怕身为牛郎，靠着赏钱生活，但我一直把你当做优秀的人物，不愿意你为了我这样的人而舍弃自己前程。”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如果我安室透是一个只看金钱的小人，那我会无耻地告诉你我要你，我还要你为我付出情感和金钱。但是我有良心，尤其是遇见了你之后，我实在不愿意让你深陷泥潭。坦白说，B子小姐，这个行业大多没什么真情。我承认最开始是想要从你身上捞钱，就像我那个黑色长发的同事那样。可与你相处后，我发现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这样受人欺骗。对不起，B子。”

　　“不要再说了，”他的话语像地心引力，攫取了你的心脏，让你的心跳也随之动荡。你一方面为安室透对你敞开心扉而雀跃，另一方面，你深刻地明白，这位混血的金发王子，也不过是一个在风俗行业讨生活的可怜人。他不愿意骗你，居然和你说这么多感人肺腑的话。是的，你们见面的第一天，他也是这样安慰在事业上失意的你的。对于这样一个善良的男人，你还能奢求什么呢——你甚至误会了他，以巧巧桑的事，想要同他殉情！

　　你开始后悔，看着面前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而他看着你，扬起了笑容，一如你们见面时那般清澈甜蜜：“B子。我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希望你的事业可以逐步高升，也希望你可以遇见能与自己并肩的爱人。”

　　安室透言下之意，他配不上你。你几乎为他的温柔所倾倒，他言谈间偶尔流露出来的自卑和坦然，让你更加地爱怜起这个家道中落的大男孩来。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世界五百强跨国公司的亚太区域总经理，在美国芝加哥有套房产，年薪五十万美元，尚且还没有强大的羽翼去庇护面前的男人。他需要你的保护，而不是你的伤害。瞧瞧你自己，之前都做了一些什么啊！你几乎为自己感到羞愧，同时一股事业心喷涌上来。既然自己现在没有办法让安室君阶级跃升，但是只要自己爬得更高、更为人敬仰，那么你的小男友也必然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思及此处，你猛地抓住安室君的手，向他郑重承诺道：“透君，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我B子一定锦衣归来。你等我，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赎了你，你我二人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与此同时，正在偷听的苏格兰、莱伊二人发生了如下对话：

　　苏格兰：“这就是魅力值点满的力量吗？”
　　莱伊：“假的吧？我怎么感觉这女人被忽悠得更爱他了。”
　　苏格兰：“学不来学不来，我听到包里带刀都快吓死了，没想到居然这样化解掉了。”
　　莱伊：“他到底是怎么想到那些话术的。”
　　苏格兰：呃……用真心？
　　莱伊：“用真心认贝尔摩德做姐？”
　　苏格兰：“哈哈，人家两个关系也的确很好。”
　　莱伊：“嘁。”
　　苏格兰：“咦？我房间那边是不是有个人？不说了，莱伊，我先过去看看。”

　　————

　　你是一个离家出走的涩谷辣妹。你尾随那个声称要同你断绝关系的母亲，来到了这家牛郎店。你很生气，离家出走前母亲就反对你和男友恋爱，离家出走后她更是不问一句，甚至还偷偷跑来牛郎店风流快活。

　　你下午才被那个无情的大猪蹄子渣男绿了，你赏了他四个嘴巴，接着被他扫地出门，漫无目的在歌舞伎町的街上游荡。接着就看见了熟悉的车牌以及熟悉的母亲，走进了一家大名鼎鼎的牛郎店。

　　生气。为什么她不让你碰男人，自己却上赶着来送钱？你母亲骂你恋爱脑，现在看看她不也是这样？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让你那活得像寡妇一样的母亲芳心暗动？出于某种你也说不上来的理由，你悄悄混进了门口。出乎你的意料，这里的安保很严格，在你藏在安全过道的时候，男友那个xx居然打了电话来，害你差点被发现。你按掉了手机，终于等到了时机。一个看起来就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哭喊着要找牛郎，那气势让你这个叛逆少女自愧不如。不过也拜她所赐，你成功混进了会所。前男友又打电话来，你愤怒地挂断电话，想了想，对着某个房子里面的香槟塔自拍一张，发给前男友并附上文字：「老娘现在也在□□。活该你绿我！」一气呵成，立马关机。

　　就在你舒爽地长叹一口气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你吓了一跳，几乎汗毛炸裂，条件反射一巴掌打过去，接着手腕被人捏住，然后一道柔和的声音传入耳朵：“不要害怕，我是这里的员工。这位小姐，我看你在这里蹲了很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我我，”你面红耳赤，看见拉住自己的是个超级大帅哥，他居然看自己这么久，自己还是以蹲着的姿势，就算你是辣妹，此时也不由得羞愧起来，话也说不利索。

　　“没关系，”他朝你笑笑，“先站起来吧。”

　　你站起来后，鼓起勇气，问他：“你就是这里的牛郎吗？”

　　他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你会问得如此直接，然后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长得好，人也有礼貌，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你以前看过新闻，在牛郎店里不消费就会被强制画押，不花也得花，但是这个男人很面善，感觉不坏。是不是妈妈就是因为这些牛郎的皮囊而心动呢？还是说他们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决定试探一下。

　　“那我就点你好了。你什么名字？”你说。

　　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忽然皱起了眉头，打量着你的脸。

　　“怎、怎么了吗？”你有点心虚，暗想是不是自己被赶走前哭花了妆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

　　“……你是，未成年吗？”他开口问道。

　　你感到被冒犯。怎么？未成年就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吗？你妈妈都管不了你，怎么他一个牛郎还操心这种事。你说：“只要我有钱就行了。”

　　“这是两码事，”那张很温柔的脸，慢慢严肃起来，“现在可是上学的时间。你不在学校，反而出现在牛郎店里。这样是不行的。”

　　你突然非常生气，妈妈是这样，连一个牛郎也对你说教起来。你说：“你不过就是个陪人卖笑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可以立刻打电话给少年课报警。”他说，然后表情柔和了下来，“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叫绿川唯，你的名字是？”

　　“C子。”你答，并对他的要挟十分抗拒，“你最好不要报警！我才不会去警察局！”语罢，你蹲了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好的，”他也学着你的样子蹲下来，就在你的旁边，“那能说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一个牛郎能帮什么忙，”你嗤之以鼻，“我没有房子住，难不成你给我租房子？”

　　“也不是不可以，但起码让我知道C子的理由吧。”他脾气很好，没有因为你数次冒犯而生气。这样子实在像个好人。

　　“……我离家出走了。”你闷闷地说，“今天男友出轨，还把我扔出了房子。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乱晃。所以才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他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翻找起来自己的钱包。

　　“你干什么？”你警觉起来。

　　“我这里有一些钱，你先拿着吧。”他递给你一沓纸币，还有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你数了数，有两万日元，“先找一个落脚处，然后联系家里或者救助机构。你不应该来风月场所，这里不是孩子能来的地方。如果你在这里出了危险，可能会很可怕。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这是我一个做社工朋友的电话，她在红十字，你也可以联系她。”

　　你看了他一眼，有些困惑：“你不是牛郎吗？你给我钱？”

　　他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他嘴巴打开又关上，然后讪道，“哎呀，我忘了这件事。现在还上着班呢。”

　　“你是天然呆吗？”你吐槽，“感觉你的心比我还大。”

　　“诶嘿嘿……”

　　你数着钱，又看了看他的表情，还是不太确定。连妈妈都放弃了你，这个陌生人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你为什么帮我，甚至还贴钱？”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露出一个有点难过的笑容：“大概是……不想你走上我这条路吧。”

　　“诶？”你觉得他的笑容很复杂，其中夹杂了“羞耻”“无奈”“崩溃”“麻木”“祈求快点结束”的表情。他一定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起码比你的经历还复杂。你突然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看他都带上了滤镜。这可真是一个好人啊。你想，去一趟牛郎店还有牛郎当财神的，怪不得你母亲无法自拔。

　　而正当你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牛郎店忽然警报大作。所有人都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慌慌张张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人流太大，你感觉自己被绿川唯护在身边。你听到他大声酒保出什么事了，酒保声嘶力竭大喊：“他妈的，不知哪个狗娘养的东西，把咱家店给举报了！说是诱导未成年消费。我们店哪有未成年啊！都是富婆来的好吗？”

　　绿川唯忽然低头看你。你哭丧着脸，向他举起手机：“我前男友举报的。”

　　你以为绿川唯会生气，没想到他的表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你前男友干得真好。”警笛声陆陆续续传来，他拉着你跑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安全通道，对你说，“从这里跑，你要是被抓到的话，肯定留案底。”

　　他的手好温暖，表情是那样的认真，仿佛全天下的危险他都会替你挡在外面。你的心砰砰直跳，脸颊绯红，哀哀道：“我想和你一起——”

　　“很抱歉，估计这次我要失业了，”他飞快地说，“如果有缘分，也许会在另一个城市见面吧。你快离开，警察要来了——”

　　你被他推着，向前方跑去。你以为他会喊住你，没想到他就这样任你跑去。在你跑出公关店的那一刹那，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有——那个男友不行——你早点断干净为好！”

　　多好的人啊。你攥紧他给你的钱，擦擦眼睛。即使是分别的时刻，他依然在叮嘱你。你忽然升起了勇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但你已经看不见他了，你狠下心来，转头奔向向外面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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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成果？”贝尔摩德脸色不善，盯着面前的三人。

　　苏格兰：“我尽力了。”
　　波本：“被举报我们也很无奈。”
　　莱伊：“截止停业那天，我是销冠。”
　　波本狠狠瞪他一眼。

　　“你们难道擦边了？”贝尔摩德问。

　　苏格兰：“没有。”
　　莱伊：“没有。”
　　波本：“但是莱伊的海报很油腻。算卖肉吗？”
　　贝尔摩德看着手里三个人的海报，尤其是莱伊，不忍直视：“你们的审美就这样？难怪没干出什么名堂。”

　　莱伊：“不是我的错，是那里的经理非要给我这么弄。我是外国人，我不理解日本牛郎审美。”
　　波本：“和日本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的问题好吗？我和苏格兰就很正常。”
　　莱伊：“什么蜜肌王子，听上去就像是GV标题。”
　　波本：“只是宣传口号而已，不像你，整个海报活脱脱就是deep ♂dark ♂Fantasy。”

　　贝尔摩德：“我的评价是，不如琴酒。”

　　莱波二人：“——哈？？？”

　　“琴酒可是当年的销冠，”贝尔摩德摇了摇头，“你们还差得远呢。”

　　苏格兰好奇：“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啊？”
　　“做符合人设的宣传，”贝尔摩德说，“要突出你们各自的特点，要梦幻，也要有不为市场妥协的勇气。”
　　波本：“所以他是有一个暗杀名单，过去一个一个威胁顾客给自己打榜吗？”
　　贝尔摩德神秘一笑，食指抵在红唇上，“嘘”了一声。

　　“你们真的想知道？”她问。
　　“想。”三人异口同声。

　　“这样吧，”贝尔摩德说，“我来提出一个交易。事实上琴酒科恩伏特加他们也都有过类似的选择，不过他们都选了第二个选项。”

　　“琴酒？他难道还有可以借鉴的前辈吗？”波本说。
　　苏格兰：“不会是朗姆吧。”
　　莱伊和波本回头看他，苏格兰后知后觉，猛地捂住自己嘴巴。

　　贝尔摩德只是耸耸肩，然后道：“交易是这样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以前的情况，不过作为交换，你们三个的海报将会在组织内供人传阅，让大家欣赏诸位帅哥的英姿。”

　　莱伊：“拒绝。”
　　苏格兰：“呃，我发现自己忽然对琴酒的事情没那么好奇了。”
　　波本：（冷笑）“贝尔摩德，你倒是想得美。”

　　魔女有些受伤：“Come on大家，不过是下一次海而已，没有必要这么害羞的。”

　　莱伊：“走了，拜拜。”
　　苏格兰：“那么我也告辞了。”
　　波本：“回见。”然后走到一半，再次折返，拿走了贝尔摩德手里三人的海报。他眯起眼睛，扬了扬手，“不要想着泄密，贝尔摩德。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呢。”

　　女人挑眉，目送三人离开。

　　最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新添了三张图片。她挨个点开，浏览着相册里的老同事，威士忌组，科恩，琴酒，朗姆……嘴角愉快地勾起。

　　“下一次，该轮到谁了？”她漫不经心地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