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前缘 ...
-
看着眼前的人,司怜真的呆了一会儿。
那种排山倒海的情绪几乎将理智淹没了,密集的心跳把人带回潮湿的雨夜。
可随着剧烈的心跳缓缓褪去,司怜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谁啊?”
对面一身红衣的漂亮女人一点也不恼,眉眼弯弯:
“我叫喻槐,你可记好了。”
司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一股暴怒的气息袭来,凄厉而歇斯底里地吼着:
“把清秋还给我!”
这个名字彻底让司怜的血液凝住了,那张铜镜里陌生的脸和下午叫她起来去办公室的女生慢慢重叠在一起。可怜下午的司怜刚醒,只是不耐烦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加上脸盲和自闭,司怜一点没认出来所谓的三娘就是自己刚转来的同班同学徐清秋。
“别发呆,阿怜,小心。”
名叫喻槐的女人拉住司怜的手腕,将司怜护在身后,抽出一把长剑挡住了发狂的陈沅的攻击。
来不及追问这个“好久不见”的陌生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司怜心里的怨气彻底爆发了。漆黑的弓箭瞬间形成,司怜咬牙切齿射向陈沅的心口:
“我忍你很久了。”
喻槐转头看了司怜一眼,嘴角温和的笑意稍纵即逝,长剑上弥漫着浓重的煞气,面上却还是轻松的样子,娴熟地挡住了陈沅身旁扑来的形容枯槁的媒婆,嘴上不停:
“阿怜,你消消火气。”
却说那边陈沅的真身生生受了司怜两箭却一点不见消散,反而怨气更重,两行血泪滴到了地上化为一个个怨灵:
“三娘,我找你找的好苦。”
司怜这下有了弓箭在手,不说身旁这个喻槐实力如何,倒也有了几分底气,先前心里几分惋惜早就烟消云散,不再惯着她,冷言冷语:
“我不是你那三娘,别跟我耍脾气。”
司怜面上冰冷,手上出手也狠戾,跟嚎哭的鬼魂相对着也有别有一番味道,只是中间插个笑意盈盈的喻槐,悠哉悠哉的提醒:
“小朋友,你倒是给厉鬼些面子。”
听到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火气上,司怜这才冷静下来,感到血玉的灼热。
厉鬼往往罪孽深重或执念极深,瞧着陈沅两者都占了。司怜并非没见过厉鬼,但都是随着江照安身边,经常半哄着才能解铃,若是真打起来,江照安也讨不到好处。这下刚撕破脸皮就撞上这么冷冰冰个事实,司怜瞧着喻槐并无半分恐惧,又想到这般亲昵照顾,想是江照安托付的人。于是将哄着的人选换成了喻槐,神情柔和下来,温言道:
“方才是弟子急躁了,还请喻前辈不要介意。”
司怜面上冰冷冷的神情融化,那副顶顶漂亮的容颜便起了作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不是厌烦的看着周遭,倒也能砸吧出点温情来。不要在意几分真情几分虚情假意,总归是让人心里软和。
喻槐看起来很吃这一套,面上笑意更深:
“阿怜你别怕,算起来我是你师父的师叔,她学艺不精又没有我擅长解铃,我必然带你安全出去。”喻槐面上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手上凌厉的剑风却将陈沅的攻击都逼了回去,“你也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名字就好。”
司怜虽然平生最恨“尊老爱幼”,但生死存亡之际,脸面也全然不顾了,做小绵羊的架势,脆生生道了一声“多谢喻槐前辈照拂。”便要心安理得躲在后面。
司怜才刚站稳脚跟,就听见喻槐一声轻笑,假惺惺咳嗽两声,半真半假:“前辈身体不好,你若是全然托付给我,我们就一齐栽在这里罢了。”
她原本护着司怜的身形微微侧开一步,让司怜不得不露出半个身子,直接迎上陈沅那双血泪涟涟的眼睛。司怜心里暗骂一声和江照安果然是一个路子,只得深吸一口气抬起弓箭。喻槐站在她身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嘴上笑意盈盈调戏不停,因为隔得近,那气息几乎打在司怜耳朵上:“阿怜,你不叫我一声好姐姐就要我这样帮你吗?”
司怜拿着弓箭与陈沅正对峙着,生死存亡之际,射出的箭矢没停过,须知射箭最是消耗精力,需要集中精神,偏偏旁边有个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麻烦精,司怜强忍着给她一箭的冲动,咬牙切齿:
“喻槐!”
喻槐琢磨了一下,似乎觉得满意了,大慈大悲终于安静下来。司怜缓慢眨了眨眼睛,终于可以全神贯注抵挡着怨灵的攻击。方才不过是知己知彼,见喻槐实力深不可测,才想着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可眼下这架势,这个家伙忒不靠谱,只能全力以赴。
陈沅的怨气依旧在翻腾,胸口被射穿的箭伤并未完全愈合,黑色的鬼气在她周身流转,怨灵们发出凄厉的嘶吼,爬满了这片阴冷的空间。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司怜,透着疯魔般的执拗:“三娘……你明明是三娘……”
被喻槐搅合,司怜满腔的怒气褪去了些,毕竟在幻境里瞧着了三娘与她的因果。看着眼前爱而不得,为世道所迫的痴怨人难得生出些叹息,耐着性子解释—— ——当然,如果听不懂人话,也不建议再来几箭:
“陈沅,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三娘,我知到了你们之间的悲凉,你若愿意…我带你去找徐清秋。”
喜堂里阴风怒号一时间竟停住了,变得安静下来。喻槐倒是警惕起来,一只手搭在司怜肩上,似乎随时准备把她护在身后。陈沅的血泪止住了,充满着怨毒绝望的脸上多了丝小心翼翼,竟有了些人气:
“你当真认识她?”
司怜点点头,实话实说:
“她是我的同学…同窗。你是鬼魂,徐清秋却已经转世,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继续和你的缘分,但能带你去她梦里与她相见。”
这话说完,陈沅呆住了,似乎是惊喜又紧张,司怜没来得及琢磨陈沅却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肩上喻槐的那只手竟是用力的让肩膀生疼。
陈沅思考之间,面上那些狰狞都消失了,眉眼间也多了些少女的忧愁,似乎变回了哀婉的绣娘:
“我寻了她好久,三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怜没想到这一切如此轻松,手上唤出铃铛来,温言对着陈沅说话:
“你若想见她,便放下这些痛苦仇怨,已经不知多少轮回,你早已报仇雪恨,却还是困在这里。我许诺你再见一面,让你告诉她为什么那夜你没去好不好?”
司怜的眼睛太有欺骗性,她软下神色说话时总让人觉得那些话是贴心的,她眼里装着认真和理解,好像没有高高在上,又打心底里愿意帮你。
喻槐在旁边看得真切,司怜明明眼底一片漠然,面上虚假的真切神情却不知道哄骗了多少人和鬼。哈…小骗子。
陈沅每走一步,身上的怨气便消散一些,待到走到司怜面前,已经白白净净,又成了初见的模样,瞧不出半分鬼气,陈沅面上多了些羞涩:
“我这般可好看吗?三娘会害怕吗?”
司怜职业素养极好,耐着性子温柔点头,面上挂着亲和而温柔的淡笑:
“好看极了,就如你们初见那天。你现在只要触碰我手上的铃铛,便会洗去杀戮怨气,我便一定不哄骗你,定然会带你去见她。”
陈沅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疑虑,可面前之人神色太过恳切认真,说出的话也正中心口。那夜约好一起私奔逃离这个牢笼却没能赴约成了陈沅心里最大的恐惧痛苦之一,她心里怕极了三娘痛苦,更怕三娘也被困在一处,两人死生不复相见。
怨气执念本是最难放下,因着陈沅生前实在是个好人,先下仇怨杀戮已清,剩下的执念本就是三娘,便真真听了司怜的话,放下前尘,只想着再见爱人一面。
司怜露出很具欺骗性的笑,看上去温和无害到了极点,让人放下戒心愿意跟她走。司怜冷眼瞧着,心里只想着回去后要向江照安好好炫耀一番。
陈沅伸出手马上要触碰铃铛,突然面目狰狞,痛苦的抱着头嘶叫起来,声音痛苦到让人毛骨悚然。
铺天盖地的煞气与怨气从喜堂四面八方涌出,变成了实质性的黑色。
喻槐脸色一下就变了,眼里闪过冷厉的煞气,一手抓着愣住的司怜的手腕,焦急喊道:
“别惦记你的kpi了,快走!”
喻槐根本没有犹豫,抓着长剑捅破了喜堂的墙壁——————司怜这才发现,一切都是纸做的。她迷茫的感受着手腕上的温度,回头看了一眼却觉得如坠冰窖。
陈沅身边的黑气浓的吓人,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半分方才娴静的模样,眼白全部消失,黑洞洞的看的人心下发沉。那些黑色的煞气不像源自于她,反而由地底而来,缠绕着侵蚀着爬上陈沅的脚踝,将她吞噬束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让陈沅完全扭曲,永不超生。
整个世界的恶意好像被完全激发,没有了陈沅心底深处残存人性的约束,数不清的替死鬼与冤魂哀嚎着从土里爬出来,这个幻境终于露出来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