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之潇潇风雨》印苏

10、百爪沉尸案始末

　　船又到了平缓的地方，叶子平让船顺着漂，坐了下来，开始跟他们讲，“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情，招宁县有一次干旱，河水少了很多，一些妇女在招宁县的宁水滩洗衣服。她们一起洗衣服，就互相聊一些八卦，说得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有些人听得不高兴了，吵了起来，互相泼水，拿捣衣棒就打了起来。”
　　“后来，有些年纪大一些的妇女怕她们落进水里出事，就拉架，把她们分开，于是宁水滩就分成了两波人，一波横一些的就占了浅滩洗衣服，另一波只能去深水的地方洗衣服。”
　　“大概两三天以后，浅水滩洗衣服的人，荡衣服的时候掉出了一截断指。”叶子平道。
　　这话把四人吓了一愣，叶子平继续道，“浅水滩的人那天就仓惶跑了，深水滩的人笑她们是遭了报应，老天爷在警告她们。第二天浅水滩就没有人来洗衣服，都是深水滩的人，有个年纪轻的，占平时洗衣服的那个岸边，都被好些浮木破竹卡住，上面还缠着很多黑色水草。她力气大，就把那些枯木树枝什么的往岸上拖，还让她的邻居一起帮忙清理，结果……”
　　叶子平又举起油灯笼照亮自己的半边脸，“水草跟柳枝捆着一个人头，被她们一起拖上了岸，那个人浑身发白，整个都泡肿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全是抓痕，抓得深的地方，皮都破开了，肉都翻开了，死状特别凄惨……那帮洗衣妇一路呕吐，连滚带爬地跑了……”
　　白珊珊听他这话，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侧过一边。
　　丁五味也觉得很恶心，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见过溺水的人被捞上岸的尸体，叶子平说得这样绘声绘色，让他忍不住想起来那些场景，又闻见叶子平竹篓里一些咸鱼的腥味……
　　于是，捂了捂鼻子，压下那阵恶心感。
　　“那后来呢？”楚天佑少见这种情景，不像五味那么难受，只是追问后续。
　　“后来洗衣妇就报了官，说之前也有捡到过一些断指跟碎衣片。”叶子平见前面河道没有那么平缓了，就站起来撑蒿，一边撑船一边跟他们讲后续。
　　“招宁县的捕头就跟着那些洗衣妇去看捞上来的浮尸，听那些见过的人说，浮尸身上都是抓痕，脸上也有七八道抓痕，好像眼睛都被挠瞎了。不过后来听县衙的捕快闲聊，说主要还是因为溺水死的。”
　　楚天佑四人聚精会神地听着，珊珊觉得有些冷意，往楚天佑身边靠。
　　叶子平说着，又打算讲阴森恐怖的地方，准备举起油灯笼，丁五味伸手给他按下去，“小子，这招不新鲜了。”
　　叶子平心里想着，下次要找点别的招数来吓唬这些船客了。
　　“招宁县的捕头找人把那具浮尸抬回县衙的时候，河道上忽然又漂过了一具浮尸……”
　　“招宁捕头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就报给了县太爷，县太爷马上让所有的捕快都出来了，沿着河道一直找，最后找出来大概七八具浮尸，有的卡在河岸边，有的已经漂到招宁县下游，有的是在招宁县上游的左宁县还有右宁县发现的，报了那边的官。最后听说是宁州府统辖去查这个案子，因为每具浮尸身上少的话有二十多道抓痕，多的话差不多有一百多道抓痕，所以这个案子，就被传为百爪沉尸案……”
　　楚天佑觉得此案疑窦重重，但死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而至于五年之后仍未破案。
　　“这个案子一直是悬案？”楚天佑问。
　　“是啊。”叶子平点头。
　　“这不是跟刚刚河岸那段很像？那不就是猫袭击河道上的船，抓伤了船上的人，这个人半夜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很容易慌乱，落水溺死也很有可能。”丁五味道。
　　“好像当时招宁捕头也是这么猜测。”叶子平道。
　　“那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要捕头巡访那个河道，看看是不是有野猫聚集伤人，不就知道了？”赵羽道。
　　“那个河岸叫阴阳坡，树林很密，里面常年有各种野兽聚居，还有沼泽地跟深坑，听那附近的老人说，深坑连接的是地下的暗河，掉进去就别想捞出来了。所以就没人敢进去，以前石观音寺的住持，静观师太还活着的时候，还能进去，静观师太圆寂以后，那里就再也没人能活着出来了。”叶子平解释。
　　“石观音寺？”四人齐声发问。
　　“就是黄昏时候你们见到的那个婴儿塔，塔下就有个尼姑庵，不过静观师太说，叫石观音寺，因为原来住持和尚圆寂，没有人继承，才传衣钵给她，变成了尼姑庵。”叶子平道，“那个婴儿塔，在住持和尚出家到石观音寺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了，塔顶一直都有红布绑着，所以被人叫红绸婴儿塔。”
　　赵羽摇了摇头，“没有人问过静观师太，阴阳坡是怎么回事？如果她能够平安进出，按道理，其他人也可以，只要知道野兽习性、沼泽地跟深坑的位置，应该不难。”
　　“阴阳坡应该是招宁县跟左宁县的交界处，那里的村民都很讨厌静观师太，说她是疯尼或者恶尼，所以她每次从阴阳坡出来化缘，都会走到招宁县东边一些的地方来，或者去右宁县，就更远了。加上，有人见过阴阳坡里有狼、狗的踪迹，所以师傅教我走船的时候，总是吩咐我投喂野猫要扔得远一些，离岸太近，保不齐有野狗窜出来咬人，咬住脖子拖进水里，就没得活了。”叶子说着还做了个野狗啃食的动作。
　　“听说，那七八具死尸，就有两三具不是全尸，被野狗、野狼啃食过的……”叶子平又幽幽地讲着这个案子的恐怖之处。
　　“那知府，没有追查到底吗？”楚天佑问。
　　“他查了，听说派出去阴阳坡里查访的捕快，有十三个，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阴阳坡，有三个捕快回来以后，一个疯了，一个吊死，一个听说是起夜的时候吓死了。”叶子平啧啧两声，“怕是惹了不好的东西。”
　　“有什么说法吗？”丁五味凑近问。
　　“静观师太圆寂的事情，是那个吊死的从阴阳坡里出来说的，活着的那九个捕快，都说他生前说自己找到了石观音寺，见到了圆寂的静观师太，本来想带其他人一起去查访，结果迷路了，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其他两个就不知道有没有进过了。他吊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静观师太化缘了。就这个案子，前后死了十多个人，知府大人也害怕，最后只能把阴阳坡围起来了，也没有人敢进去。”
　　“后来国主复国，有个新的知府大人来了这里，本来想处理这些陈年积案，不过也没办法查，只能进阴阳坡看看是怎么回事，那些捕快不肯去，他派了自己的亲信进去，出来以后好像有些神智失常，没多久就带着家人逃难似的跑了，连知府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之后，这个案子，就更无人问津了……”
　　之后，叶子平又跟五味要了几文钱，神神叨叨地继续讲这个悬案，只是来来回回都是些百姓的臆测之语，没有更多实质性的东西。
　　楚天佑沉思很久，觉得此案蹊跷，似有人刻意为之。
　　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到招宁码头了。
　　“小姐，先生，你看，这里就是招宁码头了。”叶子平指着码头立着的“招宁码头”的牌子，跟他们讲。
　　叶子平的船靠了岸，他利落地把船绑在了自己固定的位置上，把从五味那里赚的讲故事的铜板给了在码头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守船人。
　　“先生，你还差我二钱银子未给。”把船绑紧以后，楚天佑四人陆续上了岸，叶子平也跟着跳上了岸，对丁五味喊道。
　　丁五味抖了抖手里的二钱银子，笑道，“记着呢。”
　　之后，他把剩下二钱银子给了叶子平。
　　叶子平称了称手里的银子，高兴地揣进兜里。
　　赵羽刚想问五味截叶子平那二钱银子，等靠岸再给，是什么意思，忽然就见另一船人跟船夫扭打在了一起。
　　吵吵嚷嚷，互相谩骂。
　　楚天佑几人在谩骂的间隙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由头，原来讲好一程是二钱银子，出船钱也给了，到了半道的阴阳坡河道那里，船客害怕，船夫也用“百爪沉尸案”的故事恐吓他们，趁机敲诈。
　　于是，二钱银子的船费陡然升到了六钱。
　　为了安全，船客不得不答应，也给了，船夫就保证他们的安全。下了船，安全了以后，船客气不过，于是就跟船夫理论，争论不下，就扭打了起来。
　　“啧啧啧，丧良心的黑心钱也敢挣。”叶子平不屑地看着跟船客扭打的船夫，转头见到楚天佑四人正看热闹，于是得意地叉腰，“怎么样？我说我要四钱是有道理的吧？像我这么实诚的船夫，不多见啦！下次坐船，可以来城北的叶家村找我！”
　　“那你什么名号？”丁五味虽然对珊珊坚持坐叶子平的船感到庆幸，但有点烦这小子得意的模样，于是没好气问他。
　　“叶家村打听，野鸭子，都知道是我！”叶子平说完，对守船人吹了个口哨，一溜烟就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