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年夏至》知知为荔枝

14、小日子2

　　春去秋来，檐下燕子换了两拨，院角桂树添了年轮，我跟着季献音练字已过半载。

　　从前歪扭的笔画渐趋规整，心字底不再塌垮，乐字也写得眉眼弯弯，连季衍都少了调侃，说我笔下终于有了字样

　　这日辰，季献音取出一叠旧纸，上面是他清隽如松的字迹
　　“今日学模仿，力求形神兼备”
　　我握着笔指尖发紧，从前只练笔画，如今要仿他人风骨，只觉笔尖重了数分。

　　“先观势”季献音俯身，指尖顺着‘平安’二字划
　　“我字横略斜、竖带韧，转折藏劲，如踩田埂走路，踏实又灵活”

　　他提笔示范，我细看半晌落笔，可横画要么呆板要么轻浮，活像季衍随手涂鸦

　　季衍端茶凑来，笑出声
　　“你这是把字拆了拼木头？”

　　我正要瞪眼，季献音按住我的手背
　　“闭眼想我写字模样，肩挺气平，笔随心动。”

　　我依言照做，再睁眼时心绪渐平

　　往后日子，模仿字迹成了日常。季献音逐字点评，偶尔握我手感受笔锋

　　季衍总来凑趣，故意写歪字扰乱，却被季献音罚去挑水
　　两月后，我的字已能七八分像季献音，他便取来书信让我代笔

　　“寻常人粗看难辨，只是字能模仿，心境难复制。”

　　然后季衍那小子竟然拿着书信要挂外头树枝上晾晒，说什么墨厚不匀替我规整
　　真是气笑，伸手就要去抓他

　　他跑的倒是快，抬步去追

　　季献音坐在廊下，手里摇着蒲扇，看着我们打闹
　　跑着我故意往季衍身后一躲，笔尖的墨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衣角，留下一个小小的墨印

　　季衍低头一看，佯装生气
　　“你敢染我衣服！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伸手要挠我痒痒，我笑着躲到季献音身后，季献音伸手拦住他

　　“好了好了，再闹字就白练了。”

　　檐外的风轻轻过，我望着季献音清隽的字，忽然明白，这半年练的何止是字，更是在一笔一画中沉淀的定力

　　时序更迭，冰棱渐融，年关踏残雪至，季献音早数日便托人购得红纸，院中石板路为季衍扫洒洁净，墙角劈就柴薪，码列齐整，若小卒垂立

　　“今日罢习，共书春联。”取裁好红纸，铺于廊下长案，日光映纸，朱红夺目
　　心窃喜，习字半载有余，今终得所用

　　只是季衍怎么看着不高兴

　　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没发觉我在看他

　　“欸！你怎么了？”

　　季衍呆呆的摇头，只是干什么

　　“我写的字挂门上让人家笑话，你写吧”

　　他还是摇摇头，不是因为写春联吗？

　　我同他一起坐到矮阶上

　　“你坐这干什么？白面拿回来了?”他开口并没有之前的语气，感觉是失落

　　“你到底怎么了”我伸手晃他，干活干的手里有劲头但还是摇不动他，拽拽着他的衣物

　　“他打算过完年就走，让我替他去教课”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