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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启善录启善录果 ...

  •   “十二乃地支之数,是双数......”梅言边削剪花枝边说:“代表着我对你一年十二月,周而复始,与日俱增,并无衰减的爱意。”
      江黛青忽然想起了一种说法:“朋友、家人、恋人,都是十二画......所以十二,也有难忘的一层意思。”
      梅言微讶,随即笑道:“那却不是正好!”将十二枝月季绑缚成一束,递给了她。
      双手捧过捧花,江黛青的玉指碰到了梅言因为斫花沾露而微凉的指尖。稍一犹豫,就被他牢牢牵住。
      “黛青......”
      梅言正要说些什么,忽闻一声浑厚的笑吟传来:“哪里的小贼,窃我金背红!”
      江黛青吃一惊,不由抓紧了梅言的手,下意识地缩身在月季花丛之后。梅言也自意外,挡住她探身一看,却更是讶然:“寒巫!”
      浑身一僵,江黛青听过这个名字,不觉怔在当下。
      “我道是谁?怎么是贺衣小友?”那寒巫看起来年过五旬,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梅言看了江黛青一眼,稍一犹豫是否该向她引荐那将她摄来的异人。就是这一个小动作,叫寒巫转瞬间变了脸色。
      “山人云游,在此也停留许久了。”他转身大踏步便走:“小友莫来寻我!”
      江黛青觉得他言行很是奇怪,好奇驱使她也倾身窥看,然而这一看便红了眼眶。目眦欲裂,她撕心裂肺地唤道:
      “祖父!”
      眼睁睁看那“寒巫”身形一滞,江黛青情知没有错认,当即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祖父!别丢下我!”泪水如决堤般簌簌而下。
      “黛青!”
      梅言更是慌张,一把没拉住她,两人从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跌倒滚落。
      远远传来那人步似流星,渐行渐远的声音:“身如泡沫亦如风,刀割香涂共一空......”
      梅言将江黛青护在怀中,落地与她为垫,吃痛闷哼了一声。江黛青滚落在地,望着遥不可及的那人,恨恨地捶地啜泣。
      虽则不明所以,梅言还是爬起来,将江黛青扶起,取出手帕,同她擦一擦满是泪痕的脸颊,轻叹一声:“他脚力极健,不骑掣电怕是追不上的......”
      江黛青侧首,看向一旁坠地散落的捧花,缓缓将之拾起,抱在怀里泪落不止。
      梅言只得在她身边坐下,任她先尽情发泄。若果真如她所言,寒巫确是她祖父,那这月季,就是祖父为她亲手种下,如何能叫她不感慨万千?
      将江黛青揽在怀里,叫她靠着自己肩膀,轻声问道:“你说......他是你祖父?”
      “嗯......”江黛青埋首在月季花中,窝在梅言怀里:“身形步伐,毫无二致。我也没想到......时隔二十余年,我还是能一眼认出......”稍微哽咽,她才继续叹息道:“认得出衣饰各异的他......”
      抬眸用她哭得通红,泪光盈盈的双眸看着梅言,她敛眉相问:“你管他......叫韩巫?”
      “韩......”江黛青泫然欲泣:“正是外祖姓氏。”
      梅言忍不住微微吞咽,将她复又按在怀里。原来,所谓“寒巫”,竟然是“韩巫”。大约嵇丰也从未想过,这人召摄江黛青,恐怕也并非只为她与嵇元命格相合。
      两人枯坐了许久,直到天色都开始变暗,梅言才劝道:“走吧,黛青。我们离开过久,只怕君善要担心了......”
      江黛青似是才回神,却突然问道:“他身上......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是什么?”
      梅言一愣:“什么金灿灿的东西?”
      “你看不到?”江黛青更是疑惑:“他举动都有金色的光点追随,像......影子一般跟着他......”却也无法形容得更清楚了。
      梅言正思量,忽闻风荇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还不回?”他不满道:“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江黛青忙转向梅言,问道:“我眼睛可还肿?”
      梅言不禁莞尔:“嗯。”
      躲避着风荇的目光,不愿让他看了笑话。然而风荇却没说什么,只取出腰间竹筒,倾些水在梅言默契递来的手帕上,叫江黛青冰一冰。
      好在时过日晡,不仔细看大约也看不出什么,江黛青回到嵇元身边,并未提起见到了“祖父”。
      然而,嵇元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江黛青心事重重的样子,绝非简简单单的月季所能勾起。终究是忍不住问了梅言。
      沉吟半晌,梅言才据实以告。
      “黛青大约不愿提起。”
      嵇元颔首,懂得她的情怯。微敛眉心,他疑惑道:“怎会如此?”
      梅言也有猜测:“我想......寒巫大约也不是,至少不完全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说:“还记得兴龙寺法慧禅师吗?他曾经看出黛青双魂一体,和黛青提到寒巫的异常金光或者有某种联系。”
      “你的意思是,那是双魂未能完全融合的表现?”嵇元不解:“寒巫若也是召魂融身,时间肯定要比黛青早得多吧?”
      梅言点点头:“具体的缘故,恐怕我们无从得知了。也许是没有我这种医者为他调理,也许是他当时术法不够精熟?”
      默然临风,两人并肩各自思量着。
      一路向南,直到进入了河南道。三次南下,取道各自不同,这次是迁就棠溪玥,直取沁水县路径。
      时已入秋,天气却还是热得厉害,众人走来都是汗津津的。行至一条水杉、湖杨两植的土路,隐隐有波光散射在众人脸上。看着那树丛中隐现的粼粼金光,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视线。
      嵇元头一个下马,向江黛青伸出手。
      带些诧异,江黛青牵住他,被他一把拉下马去。
      接住江黛青,嵇元扭头就穿林而过,向着湖泊飞奔而去,叫江黛青不得不提着些裙裾,慌忙倒步。嵇元跑得又快又稳,甚至让江黛青有种被他带着起飞了的错觉。望着他的背影,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在湖边猛然驻足回身,含笑抱住扑进自己怀中的江黛青,嵇元向后便倒。看着眼前江黛青杏眸微瞠,下意识地张口屏息,牢牢抱住她,与她一同跌进了湖里。
      当日落水慌忙放开的手,而今总算紧紧捉住了她的双臂。两人在湖中几个浮沉,才同步了踩水的频率。看江黛青气息渐稳,勾唇坏笑,嵇元侧首俯身吻住她,拱开香唇,窃取软玉。
      岸上风行卫也都下马小憩,跟来的风荇见到二人这般,不觉抱臂嗤道:“真是从没见过这么‘野’的鸳鸯!”
      竟然叫向来有些严肃的风艾在他身后失声而笑。风荇讶然回首看了一眼,复又转身盯着他们,脸上笑意渐浓。
      嵇元轻狂过,凉快是凉快了,上岸才体会出不便。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将人身勾勒得清清楚楚。江黛青也有些知觉,走在他身后扶抱着他肩膀叫他遮挡。华莲抱个披风而来,兜头盖住江黛青,对嵇元说:“委屈王爷在车外更衣吧!”两人嬉笑着回到车上换衣衫。
      嵇元只得轻叹一声,将湿衣一件件除下丢给风荇,接过风艾递来的衣衫替换。
      梅言兴致勃勃地看了一整场好戏,笑谓嵇元:“君善,好身量!”直叫他局促起来。犹觉未足,亲手为他整理衣襟,眉梢眼底,尽是戏谑之意。
      湖水虽清澈,到底腥膻。嵇元和江黛青投宿后难免还要沐浴。待得嵇元披散着绞得已是半干的长发走来,江黛青已经趴在床榻上看书消遣了。
      “喝了吗?”
      江黛青苦笑:“意远熬的姜汤?”幽怨地看向他:“你敢不喝?”
      低低笑吟,嵇元俯身吻住她颈窝,叫她瞬间有些肘软,差点儿支不住身体。
      “今日这般,高兴吗?”
      蹭着她香软颈肩,见她答不上话,吭吭唧唧的,嵇元越发难耐。
      “你这是要把清风明月,唐突到底啊......”
      江黛青不无怨怼地轻言。
      轻哂一声,嵇元翻转江黛青,堵住她的气息,掌握吞吐。
      状罪责,唐突山河。共风边过,月边卧,花边坐。迷因果,孟浪声色。看肌如雪,发如墨,情如火。
      很快江黛青一行就进了沁水县。分别在即,江黛青叫梅言给棠溪玥细细把了脉,留下了几副处方以备不时之需。
      兄弟二人也在惜别,嵇元将县城最好酒楼的敞亮二楼包了下来,和他畅饮一席。
      嵇元穿了一身苍色衣衫,近乎灰白,和惯常月白衣衫的嵇丰比肩而坐,令江黛青看得出神儿。
      梅言饮一杯清酒,起身走到风荇座旁,示意他相让,他便起身邀了风艾把酒凭栏去了。
      坐在江黛青身边,梅言轻声问:“子美和君善像否?”
      “像......”话才出口,江黛青便又摇头否认:“不像!”
      梅言却像是懂她:“是耶非?耶兄弟也!”
      江黛青回头看他,将脑袋一歪:“你什么时候坐到我这里来了?”
      “不行?”梅言挑眉。
      江黛青顿时心虚起来,笑得刻意:“自然是行的!”
      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梅言仰头倾尽杯中酒。江黛青微一吞咽,见他得逞一笑,便知被他调戏,羞红了脸。
      那边嵇丰冷笑起来,叫众人纷纷瞩目。
      “好王嫂!”嵇丰薄醉眉眼,似笑非笑,当真有几分魅意。江黛青不禁想象了一下嵇元做这副表情的样子,开始心猿意马。
      “好书仙!”嵇丰半真半假地问道:“教一教臣弟,你是何以能抱贞守忠,上俯仰无愧于天地,下内外不负于亲友?嗯?”
      一个“嗯”字,尾音上扬带颤,叫梅言一愣,江黛青头皮一麻,嵇元的脸色瞬间变化。
      “丰弟,你醉了。”
      嵇丰缠着嵇元,也不肯放过江黛青:“王兄......你不是希望我不再误入歧途了吗?就叫嫂嫂教教子美......”
      江黛青感到有些尴尬,梅言也不觉蹙起了眉头。嵇元是拿这个弟弟没有办法,只得看向她。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江黛青冷漠得很。因为她的心是空的,她的感情也已经枯竭。她的生命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相识,没有骨肉,没有悲喜,没有苦乐。如今却是满的。是在为别人付出善意的过程中,被他们返还的感情渐渐充满的。她现在有爱人,有亲人,有友人,有知己,甚至还有追随着。
      “松声问过我,为什么能在熟知刑律漏洞的情况下秋毫无犯。”江黛青思及从前微勾唇角,脸色变得温柔:“当时我曾敷衍他说,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任性妄为终究与禽兽无异。”
      从前为了隐瞒旧事,才在金涛问起的时候没有余暇细思。然而此时答案浮现得如此突然,她被悲苦深埋心底的真相水落石出。
      当然,是因为爱。爱总是可以让人做出正确选择。江黛青爱这个世界。
      所以,当嵇丰故意做作地问起江黛青缘何能够做到这一切,她就自然有了答案。
      江黛青对嵇丰说:“我唯一觉得我身上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我这股子韧劲儿。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砺,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能改变我要活下去的初心。俯仰于天地,我可以毫不犹豫、毫不怀疑、毫不动摇地说一句,我爱这个世界!爱万物生灵!”
      显然,这是嵇丰没有料到的答案。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分别之际,看向江黛青的眼光还带着几分敬畏,倒叫她感到好笑。
      “丰弟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嵇元闻听江黛青如此说,却道:“你很特别。”他苦笑:“丰弟大约从没想过要爱这个世界。”
      江黛青沉默片刻,才说:“越是活得艰难,才越应该深有体会。”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苍天,她道:“每一瞬目,每一声息,每一话语,每一呼吸,每一品味,每一体会,每一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这般顺其自然,又不可奢求......”
      眼耳口鼻舌身意,嵇元默默思量。
      “能相遇,是要感谢神恩的程度!”江黛青觑着嵇元轻笑。
      “嗯。”嵇元果然认真:“南山寺,我们一到泉亭就去!”
      逗得江黛青笑吟阵阵。
      南山堪作誓,福禄应天长。
      再住造化园,景致竟然感觉更胜从前,可见江瑞雪果然尽心。江黛青真是爱死了那一院子的龙爪之槐,日日坐在下面纳风贪凉。
      嵇元奈何不得她,只得在院中摆局与风行卫和梅言轮流对弈。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梅言有意无意地玩笑下,竟然演变成了车轮战。尽日劳心,嵇元酣然,却也有些吃不消。
      江黛青笑着支使开风行卫,为他解围:“我想听箫笛合奏了!”
      风艾当先撩起衣摆,大步回房取箫,风荇也回屋去拿他的笛子。
      靡靡雅音也是梅言所好,他便走来问江黛青:“想听些什么?”
      “你没有主意?”江黛青揶揄到:“我怎么觉得......每次听曲儿都是你点?”
      梅言展颜一笑:“愿效犬马之劳。”
      他这般说,江黛青自然不客气了:“取你月露清音来!”
      那边嵇元听了,一心二用,却道:“取什么月露清音?我带了卷雪霜涛!”抬眸对江黛青报以销魂一笑:“叫意远用卷雪霜涛一洗我辈耳目!”
      不消梅言劳动,自然有华莲,依言抱琴而来。一宵好月宴,倘若周遭有人过,必定疑为月里身!直从月上柳梢,欢笑到月落西山。
      琴边月好,笛里霜晓。香梦沉酣,醉魂潦倒。纵情丝缭绕。任光阴暗老。
      带醉拈花,倚马挥毫,不羡青丝年少,只愿白首同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5章 启善录启善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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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435章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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