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攻略》蒹葭那个苍苍

98、第98章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朱雀国国君终于无法继续以蛊续命，龙驭宾天了。

　　朱雀国君驾崩之后，年纪尚轻的九皇子穆鹤明继位，摄政王穆衾寒意欲还政于他，离开京城归隐田园，在穆鹤明的几番劝阻之下，暂且留了下来。

　　新皇登基，朝政不稳，穆衾寒若是留在朝堂，的确能成为穆鹤明的一大助力。

　　但穆衾寒也在私下里同他说好了，他可以留在朝堂帮他，但最多不过三年时间，这三年里穆鹤明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稳住朝纲获取民心，而他在三年之后是一定要离开的。

　　其实在三皇子及其党羽全部伏诛之后，穆衾寒在朝中的压力已经小了很多，流言如何沸腾他并不在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动摇他的心志。

　　又或者说，这些年来他总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总觉得有风从心脏间穿堂而过，这么积年累月地吹下来，他的心早已变得麻木了。

　　这几年间他和柳闻霜举案齐眉，两人有了一个女儿，因柳闻霜体质孱弱，生产过后身体难以恢复，再难怀有身孕，而穆衾寒膝下又并无一子，无人继承王位家业，柳闻霜便主动与他商议纳妾之事，只盼妾室能为他开枝散叶。

　　后来穆衾寒纳了几个侍妾，那几个妾室倒也为他添了几个儿子，眼看爵位后继有人，他便起了退隐之心。

　　这些年来除了对柳闻霜颇为亲厚之外，他对其余妾室都是淡淡的，娶她们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那些女子起先还为能够嫁给穆衾寒而万分欢喜，但进入王府之后不久，她们心中的幻梦就如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尤其是为穆衾寒生下了儿子的侍妾，以为能够母凭子贵，或是得到穆衾寒的垂怜，却没想到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直接将孩子抱走，交给了柳闻霜抚养。

　　倒也不是没有侍妾起过同柳闻霜争宠的心思，也有人为了讨穆衾寒欢心，使过一些小手段，但她们的下场无一例外都很凄惨，前世沐毓露的结局基本上就是她们今生的下场。

　　于是后来的那些侍妾就老实了，不求一丝真心，只求生下孩子能够荣华富贵。

　　三年后，穆鹤明在朝堂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穆衾寒带着柳闻霜以及几个孩子离开了京城，打算一路游山玩水，寻一雅致处隐居。

　　至于那些侍妾，便和管家一起留在了王府之中，过起了守活寡的日子。

　　对于穆衾寒的这个安排，自然是无一人有异议，即便是柳闻霜，也只能听从而已。

　　这几年间穆衾寒越来越无当初意气风发之态，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也越发阴鸷狠辣，有时候他甚至能一动不动地在窗前坐上一两个时辰，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有柳闻霜能够猜到他的心思，知晓他眉眼间的阴郁从何而来。

　　他们离开京城的那天，恰好与沐毓露回到朱雀国京城是同一日。

　　彼时穆衾寒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静默地注视着沐毓露乘坐的那辆马车，直到她已经进入京城，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才缓缓将目光移开，转身走下了城楼。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擦肩而过了，两人的命运不会再有交集，这是她强求来的，而他在这么多年之后也终于接受了。

　　沐毓露的目光没有在城门处停留，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立在城楼上的那道人影。

　　她此番回到朱雀国并不是为了与什么人叙旧情，而是另有要事。

　　一个月前她收到了穆鹤明的信函，穆鹤明在信中告诉她，其实这些年穆衾寒从来没有通缉过她，她随时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然后又告诉了她摄政王还政退隐的消息，最后邀请她回京看一看，若是她能将生意做到朱雀国来，他愿意为她开放政策，减免租金。

　　沐毓露倒是对穆鹤明的话颇为信任，一方面他们两人在多年前倒也有过一些阴差阳错的交情，另一方面这几年她在成衣、首饰方面的生意做得极大，她的成衣店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新，早已成为了四国贵女追求的风尚，然而四国当中唯有朱雀国未曾开设沐毓露的成衣店铺，朱雀国京中女子若想购买成衣，还得派人远赴别国，实在苦不堪言。

　　这还只是沐毓露名下的产业之一而已，除此之外她还有酒楼客栈的生意，名下门店更是数不胜数，若是能够邀请她将生意做到朱雀国来，对于国中赋税也是大有好处，穆鹤明倒是没有理由骗她。

　　进京之后沐毓露首先与穆鹤明见了一面。

　　阔别许久，两人再次相见，身份与地位都已不似从前。

　　以前的沐毓露只是一个商户之女，而如今的她堪称四国首富，曾经的穆鹤明在她眼中只是一个需要穆衾寒庇护的小孩儿，但现在的他已经成长为一国之君。

　　这一次会晤的气氛倒比沐毓露想象中要轻松许多，穆鹤明可以说是由穆衾寒手把手教出来的，身上却全无穆衾寒的冷厉之气，反而颇为温和。

　　与沐毓露见面后，他没有急着谈生意，而是笑眯眯地与她叙旧，待她放松下来之后再细致地同她介绍朱雀国如今的情况，邀请她先将成衣店开到朱雀京城来。

　　自然了，他开出的条件也十分丰厚，这些优越的条件着实吸引到了沐毓露，不过虽说穆衾寒如今已不在京城，但她仍旧对这一点有所顾忌，因此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是告诉穆鹤明她还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穆鹤明也没有着急催她，命人好好地将她送出了宫，在她出宫前他最后对她道，就算最终她决定拒绝也没有关系，她随时可以改变主意，也随时可以入宫找他。

　　沐毓露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她不确定穆鹤明是不是在报小时候自己对他的“一饭之恩”，总归他今日的态度称得上诚恳，她倒也没必要总是拒绝他。

　　离开皇宫之后她没有立即回玄武国，而是乘着马车在京中逛了一圈。

　　这一圈逛下来她对朱雀国京城的现状已经有所了解，也就更加确定穆鹤明方才所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轻轻舒了口气，她合上了车帘，闭目靠在了车内的软垫之上。

　　倒也不是她多疑，而是这么多年的生意做下来，她做任何事情都比从前谨慎了许多，再加上这里可是朱雀京城，当初她是如何血淋淋地从这座城里逃出来的，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仍旧记忆如新。

　　就在她闭上眼睛松了口气的时候，驾车的人在帘外对她道：“我们的马车现在经过沐府，您要不要下来看一看？”

　　沐毓露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叩了叩车壁，马车便停了下来。

　　自从多年前穆衾寒查出沐玉罡和三皇子勾结通敌的罪证之后，沐府中的所有男丁包括仆从都被流放，这座高宅大院里便只剩下女眷居住了。

　　虽说宅子仍旧留给她们居住，但沐家除这座宅子之外所有的家产都被查抄，沐府的女眷失去了经济的来源，也就只有沐昭氏还剩下一点体己钱，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们过得如何。

　　马车长久地停在门口，沐毓露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她坐在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沐府大门从里打开，发出年久失修的沉重声响，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停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既苍老又疲惫，但沐毓露还是听得出来，那是沐昭氏的声音。

　　沐昭氏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此刻听来声音却苍老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妪，沐毓露下意识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望向她。

　　时隔多年，母女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了，目光里却全都是对彼此的陌生与防备。

　　沐昭氏的确是苍老了很多，头发变得稀疏苍白，背也佝偻着，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重负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沐毓露，目光逐渐由冰冷的探询变为了带着恨意的凝视。

　　沐毓露忍不住笑了。

　　果然恨比爱长久，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的母亲却依旧在恨着她。

　　原本她不想理会她，也不愿意再踏入这一座深渊，但是在感受到沐昭氏那赤裸裸的恨意之后，她改变了主意，提起裙摆走下了马车。

　　沐昭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穆王府不是说你暴毙了么？这么多年了，你还知道回来，是回来看笑话的吗？”

　　沐毓露在她的面前站定，她也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注视着沐昭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原来穆王府放出的消息是说我暴毙了？那么母亲，在听说我暴毙的时候，你有没有为我伤心过？”

　　沐昭氏却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她越过沐毓露，蹒跚着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叹气。

　　沐毓露一把攥住她，“母亲要去哪里？”

　　沐昭氏想要将胳膊抽回来，努力了半晌却纹丝不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沐毓露之间力量的悬殊。

　　她已经拿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了。

　　苦笑了一下，她抬头望着沐毓露：“我还能去哪里？我要去买菜给我的外孙女儿做饭。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没有你那般好命，去哪里都有人伺候着。”

　　沐毓露听着她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外孙女？

　　沐晚意的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