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寻星》Shim97

5、5.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狭长幽暗的废弃通风管道不知通向何处，沈寻星匍匐在地面缓慢前进，仔细听着穿过管道的细微的风声。

　　这是他走投无路进入管道的第五天。

　　管道实在太窄，爬行受限，前进速度很慢，前方幽暗不知还有多远，而他又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

　　贺九留给他的腰包救了他的命，里头除了牛肉干、压缩饼干、简易医疗包，还有一个小小的保温杯，他那天洗漱完刚刚接满饮用水。

　　他知道在管道中可能要度过漫长的难熬的时间，可能等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可他还是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生命，省着食物和水——可是到了第五天，这小小的一杯水实在难以为继，已经喝得见了底。

　　人不吃东西还能活七天，可不喝水，三天就是极限。

　　沈寻星舔了舔干得发裂的嘴唇，继续匍匐前进。

　　这条通风管道实在太长、太长了。

　　在他第五次拿出保温杯，终于忍不住拧开杯盖，将杯中仅剩的水往嘴里倒时，才发现水早已经喝完了。

　　原来水早已经喝完了。

　　沈寻星在杯沿蹭了蹭，淌下来的最后一滴水润泽了他的嘴唇，很快就消失在唇缝间。

　　他的心率已经是不正常的快，四肢低温，这些是脱水的表现——他最多还有三天。

　　沈寻星伏在地面，额头贴住了冷冰冰的管道。

　　没有人能帮他了，就连贺九，最多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沈寻星想到那个高大英俊却总忍不住毛手毛脚的矿工，心底微微一哂。

　　希望他还没死……他倒蛮有做军官的天赋的……

　　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沿着管道传来。

　　沈寻星一顿，将耳朵紧紧贴住管道。

　　细微的水流声淌进他的耳朵。

　　有水声。

　　通风管道不会埋在靠近地下水源的地方，这些水是从地面渗下来的。

　　外面下雨了。

　　这里靠近地面了！

　　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立刻往前方爬去。

　　这一次他爬了很久很久，虽然身体已经脱水得厉害，但对水源的渴望支撑着他，像最原始的野兽那样拼命地往前爬。

　　就在他筋疲力尽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

　　可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语言的号令声。

　　虫族的语言。

　　沈寻星很谨慎地靠近出口，忍着强烈的口干舌燥和心悸乏力感，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探出半个身子观察周围，谨慎地接了一杯雨水。

　　简易医疗包里有滤水片，他靠着这个连喝了三四杯过滤雨水，吃了东西，一边等待身体机能恢复，一边观察这个虫族的临时基地。

　　虫族的语言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但军队里有自己的一套号令方式，沈寻星观察着来来往往穿着轻型机甲的虫族士兵队列，学着他们的手势。

　　抬起右臂，握拳——巡逻完毕，一切正常。

　　抬起左臂，手指方向——此处通行。

　　……

　　后半夜，寒潮袭来，虫族营地大半已熄灯歇息，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帐篷。

　　虫族的感官比人类敏锐，几乎在沈寻星进入帐篷的一瞬间，床上休息的军官就猛地跳了起来，沈寻星瞳孔微缩，飞身一脚踢向他的喉咙。

　　可他低估了军官的反应速度！

　　军官猛然后撤，避开这一脚，伸手就去抓床头衣架上的武装带，武装带上别着手枪！

　　沈寻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猛地掀翻在地，胳膊锁住他的喉咙。

　　虫族军官闷咳一声，一个狠劲蹬地，推着他猛地后撞。

　　砰——

　　吱呀——

　　沈寻星后脑撞上行军床的钢架，一阵剧烈的闷痛，床架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不好！这样会被发现！

　　沈寻星眼尾一扫，一把扯下挂在床头的毛巾猛地塞进军官嘴里，下一刻，军刀出鞘，一刀扎入了军官搏动的颈动脉。

　　军官双目怒睁，拼命挣扎，喉咙发出沉闷的嗤嗤声，被沈寻星用毛巾狠狠压住。

　　短短几息，这名虫族军官不动了。

　　沈寻星放开他，站起身，后脑的剧痛涌上来，他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士兵的询问声。

　　士兵在帐外连问了好几句，里面都没有半点回音，他犹豫片刻，伸手去掀帘子。

　　唰——

　　帐帘被一把掀开。

　　冷冰冰的机甲头盔露出来，猩红双目不怒自威地凝视他。

　　士兵连忙退后几步，向他行礼，匆匆退下了。

　　机甲放下门帘，缓缓回身。

　　身后还是打斗后的一片狼藉，虫族军官死不瞑目，血淌了一地。

　　清晨，机甲走出行军帐篷。

　　来来往往的士兵向他敬礼，抬起右手，握拳。

　　他抬起右手，手掌下压，表示明白了。

　　机甲径直走向营地正中那座最高的帐篷。

　　今天是虫族军官内部会议，机甲进入帐篷，有同僚向他打招呼，他顿了片刻，走到那位同僚身边坐下。

　　同僚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还没说完，会议开始了，机甲抬起头，看向正中的虚拟沙盘，立刻分辨出这是凛原在宿星上的矿区的沙盘。

　　沙盘上，插着蓝色旗帜的区域是虫族占领区，他目光逡巡，找出了宣城。

　　——已经插上了蓝色旗帜。

　　贺九，西西……

　　台上的高级将领站在沙盘前比划，指着原城，大放厥词。

　　机甲中，沈寻星暗暗攥住了拳头。

　　就在这时，帐外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帐篷差点被掀飞，军官们趴的趴下，冲的冲出去，沈寻星目光一凛，立刻往台上冲去，抓起那名刚刚发言的高级将领，就往外跑。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过来保护最高将领，一行人冲出帐篷，又是轰隆一声，有军官大叫，指向弹药库。

　　弹药库着火了，正在爆炸！

　　高级将领气急败坏地大叫，招呼人赶紧去救弹药库。

　　就在这时，沈寻星后背一凉，那是被死神盯上的感觉，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猛地后撤。

　　轰隆——

　　一发电磁炮擦着他的身体打过，正中他旁边的高级将领，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高级将领被炮轰出老远，胸腔贯穿，当即断了气。

　　死里逃生，沈寻星心脏砰砰直跳，手腕上一直沉默的通讯手环忽然亮了起来。

　　【宝贝儿，有信号了就发个定位】

　　【位置共享】

　　沈寻星点击那个共享按钮，屏幕上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红点。

　　就在他旁边。

　　贺九的通讯打了过来。

　　“宝贝儿，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沈寻星猛地抬起机械右臂，一炮给旁边的同僚打了个脑袋开花。

　　“就是刚刚差点被你打中的那位。”

　　贺九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身手真好，不愧是我老婆！”

　　随着他的话音靠近的，是小型战斗飞行器的轰鸣声，沈寻星打穿第二名军官的脑袋，回头一看，飞行器舱门打开，一条攀登索甩了出来。

　　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钢索，飞行器猛地加速，把他一下子带离地面。

　　轰隆——

　　身后传来震天的爆炸声，爆炸的气流铺天盖地，钢索嗖嗖回收，沈寻星赶在最后一刻跃进机舱，一把关上舱门，小型飞行器被气流冲击得疯狂往前扑。

　　沈寻星一把摘下机甲钢盔，坐上副驾驶：“你就不能先跑再……”

　　震天的爆炸声中，贺令州从驾驶位探身过来，猛地吻住了他。

　　火热的唇舌一下子侵入，这辈子都没跟人这么亲热过的沈寻星有一瞬间脑子空白，下意识往后退，贺令州一把扣住了他的后颈，湿哒哒的舌尖扫过他的上颚，激起一阵生理的酥麻，然后猛地缠住他的舌，有种抵死缠绵的疯狂。

　　轰隆——

　　第二声爆炸传来，沈寻星用力偏开脸，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先跑行不行？！”

　　贺令州顶着五个指印，餍足一笑，将指挥杆一把按到底，飞行器疾速向前冲去。

　　花了两天时间甩脱身后的虫族追兵，飞行器侧翼受损报废，两个人只能弃机步行，贺令州背着从飞行器上搜刮来的重重战术背包，扶着沈寻星的手臂踩过厚厚的积雪。

　　“还好老子从来不对老婆小气，买的是最新款手环，虽然卫星被打落了不少，你那个卫星信号还是偶尔能上线，我才跟着找到敌人那个窝点。”

　　他呼哧呼哧大口呼出白气，回头看了沈寻星一眼：“怎么样？宝贝儿，还能走吗？离原城还有两百公里，这里是交战区，不安全，原城一百公里范围内才是我们的地盘。”

　　沈寻星呼出两口白气，他从进入管道到现在将近十天，几乎没有休息，体力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后脑的闷痛还不时上涌，让他脸色苍白得像纸。

　　“……还得走多久？”

　　贺令州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看看天边即将升起的旭星：“不走了，白天赶路不安全，咱们找个地方休息。”

　　他们翻过这座山头，在山谷里找到一处掩体，贺令州垒了一个粗糙的小雪屋，抱着沈寻星钻了进去。

　　挡住了寒风，屋里的温度慢慢上升，贺令州从背包里找出保温睡袋把沈寻星整个人包进去，沈寻星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看了他一眼。

　　贺令州摸了摸他后脑的肿块，那眼神晦暗不明。

　　“别摸，痛。”沈寻星低声嘟囔。

　　贺令州拿出保温杯给他喂了点水，塞了最后两片牛肉干，大手托着他的后脑，轻声道：“睡一会儿。”

　　沈寻星靠着他，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侧颈，那紧实皮肤底下的血管有力地搏动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可靠又安全。

　　他贴着那脉搏声，意识渐渐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