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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装睡的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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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厅。
窗帘挂满长条冰棱,长桌表层冻结的冰厚得能映照出在场众妖瑟瑟发抖的状态,在座的妖员有毛得变毛抗寒,没毛的强行支撑起祛寒的屏障,尽管室内已经冷到熊妖想要冬眠的程度,快抖傻的众妖依然□□地盘踞在椅子上,最多偶尔斜眼飞刀向会议室角落。
那个堪称万恶之源的角落,罗三庆的盘身不住地旋转布阵。
传闻中至寒的数九寒冥大阵正是依靠那方罗盘落户在此。
秋钧将部署内容安排下去,宣告散会的一瞬厅内霎时清空。
“嗤。”
秋钧哼笑一声,见没有人了,砰砰两下将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架在会议桌,双手交插抵在脑后,身体懒散地后倾,倚倒在椅背上,拉伸的动作暴露出绝佳的身材。
“吁——”
室内的妖走完,万恶之源的角落传来罗三庆解脱的轻吁。
“骨碌碌。”
罗盘的拆开音轻快灵动,四块组成的主盘同时往外旋转开来,中央清楚地展开一块小平台,一只可爱软萌的小三庆安稳趺坐,粗短的小手指快速地变换所结阵印,半盏茶的功夫才将原本铺满的大阵尽数收拢。
大阵急急地收缩成仅供秋钧一妖笼罩的大小后才逐渐安稳。
小三庆抬头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再度以身融盘变作原型。
比成人手掌大两圈的罗盘干完活,忙不迭地就降落到角落的那堆灵石小山上,拼命地吸取灵石缓解干枯。
灵气被吸出鲸吞的架势,恨不得每个八卦位各长只手拼命地又揽又捞地往口中塞,就差配套长出八张嘴。
秋钧长腿微晃,无聊地抓住颗灵珠,手指一弹打中罗盘。
“咚!”
声音清亮。
罗三庆先是本体盘身一顿,后来很快意识到什么,然后继续埋头鲸吞灵气,顺便悄悄地“收下”这枚灵珠。
关于征讨大墓内的旱魃的事已有定论,剩下的时间里秋钧需要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体内被埋的爆炸也被医疗区的三位医师给暂时控制住,螭龙泪仍在无休无止地平衡他体内的水火之力,只剩等待到巅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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螭龙泪真正所有妖依然躺在水气丰沛的密地中沉睡。
三位主副区长轮流给她检查身体,今天当职的是獐狮,传闻中拥有水晶琉璃般透明躯体的试药兽大妖。
负责照顾池荔的看护妖,两只小鸟和一块石头都非常的好奇,经常在外头扒着窗台悄悄地瞧,可惜他们的视线都不具有穿透的能力,无法透过厚实的白大褂窥见獐狮清晰可见的脏腑经络,这让小妖颇为失望。
闲暇之余。
獐狮也会跟小妖们坐着闲聊几句,元沁和关欢一左一右地停在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跟小朋友你来我往的。
“你叫关欢,你叫元沁”,他手指轻点,“都是取的谐音。”
“从古至今不少妖化作人形时好像都喜欢这么取名,方便好认!”
“那药师哥哥你也叫章师吗?”
“我——”
“当然不!”
“我的大名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司千矫!”
他下巴轻微抬抬,力图彰显出与其他妖不一样的风采。
“哇!你是怎么取的名字呀?”单纯的小妖星星眼地问。
“呵——”王璃手揣白大褂的衣兜从外走来,“古时他尝百草时曾险些丧命于千脚虫身上,太过记仇的他干脆饱含着恶毒的诅咒意味取了个名字叫死千脚。”
“借此以表达他衷心的祝福,千脚虫都给他死了又死!”
关欢快鸟快语,“……结果还是谐音梗,咱妖族的取名诶!”
元沁抬翅扇了下他的后脑勺,嘴皮子溜得大脑都不经过。
欠扇!
细微的动静虽被隔音阵法阻断,但却依然能被池荔此时半昏迷时飘散游离在四周的神思所不禁意间触动。
大脑已经不自觉地想要感应外部的情况,然最快摄取信息的眼睛却始终无法开机,眼皮沉得好似铁铸,手指唯有指尖的一截借助身体本能弹动,从胸口往下的部分更是好似被封印住了一般,失去了对其掌控。
努力了几次,池荔并未再接再厉,而是果断地放弃了。
她索性放松全身,放弃闭眼的一瞬,美妙的睡意袭来。
作为一个伤势不轻的病号,多休息几天当然没有大碍!
“池龙君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依然需要庞大的灵气滋养,毕竟万一局长与旱魃斗战中不小心冲破压制,随时都可能会继续从螭龙泪中再度汲取灵气。”
池荔再度恢复意识时,正好听见今日巡查的司千矫叮咛。
脚步声渐远,房内再度归于宁静。
池荔吃力地掀开眼皮,找不到视野,乌黑一抹没有光线。
“……”
她神色恬淡,好似早有预料,随即又缓缓地合拢眼帘。
这便是透支螭龙泪的代价——这段时间她得接受失明的惩罚。
失明不仅是指螭龙失去使用双眸的权利,也意味其无法用神识感知外界,视觉被彻底地封禁,不留余地。
与其现在醒来被发现失明,还不如装睡继续当作未发生。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稍微与之前不同的新姿势。
池荔本以为再度入睡会有些苦难,但也许是身体抑或者大脑冥冥之中早就渴求着休憩,居然很快进入梦乡。
胸脯的呼吸依然一起一伏的平稳,体内的螭龙泪忽闪着轻抖,频率幅度小到好似一只小手在轻轻拽动一条丝线,晃动中带动着另一端,两者共振间产生共鸣。
·
螭龙和虬龙是没有父母的,他们由天孕育由地哺育。
携带着仅有的传承记忆被踹入世间,本该是生来孤独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所以当一条新生小虬龙和新生小螭龙突然变成邻居时,任凭谁都会觉得这俩蛮有缘的。
池荔最初也是这样想的,作为这片水泽唯二的两个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咸鱼如池荔也在漫长的幼崽期与其熟络起来,再慢热的妖也能对彼此坦诚,在旁妖眼中秋钧和池荔就是最典型的青梅竹龙。
素爱清净的螭龙也在对方一次次一次次地主动出击中承认下这个妖友,但两者除开龙性外的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螭龙偏爱清闲陶然的生活,虬龙却是搅风弄雨的好手。
“秋钧你又去外头闯祸了!水泽西边的那只当康上门来抱怨你弄坏了他以灵力滋养的田地,你就不能小心点!”
“抱歉,当时飞得太快了——他没找你麻烦吧我帮你打——!”
“砰。”
龙爪栗子当头砸在龙角。
“打什么打,就知晓打,莽夫龙!”
“我已经帮他用水灵力灌溉过了,灵田早就恢复生机了。”
她愤愤地抱胸转身,“你再来晚些,今年结成的米熬的灵米粥都可以上桌饱腹了,你来的真是时候哎喂!”
秋钧露出尴尬的笑,龙尾甩动,出现在池荔的正面安抚。
“我的错我的错,飞得太心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将藏在袖里乾坤中的东西取出,是两枚晶莹剔透的仙灵果,传闻滋味鲜美冰凉,食用可使延年益寿。
作为两条龙,自然不在乎延年益寿的功效,但这果子长得讨巧闪亮,又在水灵弥漫的密地孕养许久才被秋钧摘下,对池荔这种水系神龙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池荔龙爪掠走其中一枚,轻哼一声,表示这次就饶了你。
渐渐地,虬龙每次出外闯荡总会给螭龙带回从外头捎来的各种好物,而其被困或遇到麻烦时,宅家的螭龙会不远万里地赶来帮忙,龙尾一甩,再撂下嫌弃的眼神后施施然地回水泽,这便成两龙彼此的默契。
当池荔已经习惯秋钧的搞事水平时,她突然又收到了对方的求救信号,顺着妖气的感应,瞧到的是庞大的虬龙在天穹与一名人族修士酣畅淋漓地对战的画面。
虽然并未询问前因后果,但螭龙纯银龙眸轻闪观察中——
就秋钧乌黑锃亮的墨玉龙角,以及蛮横撞击甩尾中,硕大龙躯摆动时蕴含的澎湃汹涌的妖气就能非常清楚地分辨出“危机”是虚假的,架打得很爽快倒是真实的。
战斗消耗后,人族修士那方取出丹药补充消耗恢复伤势。
秋钧黏糊糊地蹭过来找池荔,眼巴巴地注视着她,虽然气他骗她,但她依然调动水灵环绕在他周身帮助其治愈所有的伤口,他感受着柔和包容的水灵从他坚硬鳞甲内外游走的感觉,有种浑身升华的奇妙感觉。
水灵治疗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懒洋洋的秋钧地不见外地靠在池荔肩膀上,语带股莫名的委屈和不甘。
“他们可奸诈了!”
“说好的光明正大的切磋居然惯会用这种外物左右战局!”
几名同行的人族修士听他毫不掩饰地抱怨,神色讪讪的。
这位新来的女龙君貌似仙姝,气质仿若寒冰飘雪,不染半分尘埃的高冷,让人着实不敢在她面前如何造次。
若是换作秋龙君,他脸厚皮厚,行事随性,想必他们还能直接张口,为自己的清白好好地辩解上几句。
“定下的规矩就是规矩,被钻了空子只能说明你不太灵光。”
池荔完全不吃他这套,就算曾经吃,吃了几十几百年也早就免疫了,治完伤,都不等对方,她身后甩出的龙尾猝不及防地卷住拿她肩膀当支架的无理黑龙,毫不客气地在半空甩了两圈,就将他甩飞出去。
“嗖——!”
黑色的流星在白天飞过。
“哇塞——!”
小小的投掷动作,霎时间让池荔获得了在场人修的崇拜。
男性修士碍于性别稍微矜持,不少女修当场都是星星眼地盯视女龙君,齐齐在心中许下一个力拔山河的梦。
而其余人修不知的是,投掷黑龙充其量只是收取利息的行为。
螭龙将虬龙拉回水泽后,狠狠地追在龙尾后往死里打了三天三夜,才算勉强平复住池荔一口被欺骗的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