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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五条悟摘了一朵花02 ...

  •   五条悟站在障子门外,里间的人影绰绰,立在一地,不大动弹。不一会儿走近了,他和千花的影子重叠在一块儿,又撞了个对面,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
      千花今天换了身白绿相间的JK制服,清清爽爽,一点儿瞧不出是江户时代的贵女。

      我正对着各色各样的领结犹豫,感知到熟悉的那团浓烈的咒力靠近,跑去拉开了门。
      五条悟今天还是一身和他那恐怖的甜食偏好一样一如既往的和服,我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拽着他宽大的袖口并排走到穿衣镜前。
      “小悟看起来像爸爸一样。”
      二十七岁、大龄未婚的五条家主总算把目光挪开,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沉默。然后他微笑起来,我看着镜子里的成年男人蕴藏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在五条悟开口的瞬间攀到巅峰。

      “东京暴雨。”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半开的障子门外闪过一道电光。
      我三两步出了门,扶着门框抬眼往外看,一打眼就是黑压压的厚重的云层,只是方才被五条悟的身体挡了大半,我只当是阴天。
      还在愣神,沸腾的惊雷就伴着滂沱的大雨轰轰烈烈地浇下来。
      又是一声雷鸣。
      “正巧禅院的新家主临时下了拜帖。”
      我对“禅院”顶不待见,听着都觉得晦气:“他怎么过来?禅院家败落到这般田地了?家主刚上任就四处打抽丰。”

      五条悟听了都沉默,不过也没反驳千花的意思,乐得转移她的注意力。
      “禅院备了许多礼,写明要来见我。”他取了一条杏色的领带,在千花的领口打了结,手指擦过她的脖颈,皮肤下的脉动像鼓点一样,透过指尖敲击他的心脏。
      “还没归置到忌库,吃了早饭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吧。”
      “我才不要禅院的东西。”
      千花低头看了眼服服帖帖的领结,用完就把五条悟推到一边,自个儿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一番,捋平裙摆翘起的褶皱,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吃饭去吧,你别再跟我说他们家的事了。”

      还是放心不下。
      在我心里,禅院家就不是个好地方,作为家主的十种影法术更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小悟说他才十四岁又怎么样?小悟也才二十七岁啊!
      兄长当年也是这般年纪。
      正午一过,雨倒停歇了,只是仍有积雨顺着屋檐的弧度向下落,一滴、两滴……连成一串。原本和珍珠一样小小一颗的雨珠,这样接连不断地落下,把地上的水洼砸得四处飞溅。
      记忆就跟着迟迟才冒出头的阳光,映在接连不断的四溅的水珠里,也把我的心砸得四分五裂。

      *
      四百年前的江户时代,有一任六眼昙花一现。
      我的同母兄长、五条彻。在我十岁那年,二十岁的兄长继任家主之位。
      和五条悟不同,兄长更沉稳持重。
      ……等等。
      好像也不太稳重。我惆怅的情绪没停留多久,目光凝滞在庭院里那一棵五百年的古木上。手指摩挲着树干上高低不一的划痕——六岁到十六岁,每年都被讨厌鬼嘲笑身高。
      不过五条彻在二十岁那年总算停止了可怕的生长期,一年后矮了禅院佑一个手掌的距离——多亏了我慧眼识珠!
      禅院佑。
      禅院。

      *

      还是去看一眼吧。
      玛丽珍踢踢踏踏地砸在黑酸枝上,我在转角的位置站定了一会儿、约莫也不过三五分钟,仿佛转身进另一间屋子的时间,才又在书房的门前伫足。
      昨日在屋里往外看,软烟罗的窗纱朦朦胧胧,煞是好看;现下在外头往里看,却也是隔雾看花一样,看不真切。
      我蹙着眉,犹疑些时候,书房的门被一个嘴角横着一道疤的健硕男人拉开。
      穿得古怪,人也古怪。
      这个奇异的没有丝毫咒力的男人懒洋洋地靠着门:“大小姐,进来吧。”
      还没抬脚,这个脸上仿佛印着“我是烂人”的男人撇了屋内一眼,直接走开了。虽然一直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肌肉却结实有力、好像随时都能给来者狠狠一击:“他们要出来了。”
      话赶话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微微错开一点距离,前后脚出来。五条悟抬了抬头,眼睛的位置望向我,快走几步站到我身侧,和那个男人平行而立,我这才发觉,他竟然比小悟矮一截,刚才面对面时,只觉得跟铜墙铁壁一样挡在门口。
      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嘴角的疤随着上扬的弧度也成了一个小月牙:“大小姐怎么一直看着我?”
      话没问题,但他的语气太不正经,尾音像挂了个钩子,好好一句话被他念得含含糊糊、暧昧不明。
      五条悟手里的扇子打在虎口,他今天在眼上覆了白绢,我抬眼粗粗看去也捉摸不清他的脸色,只凭着对他的熟悉,隐隐约约觉得仿佛不太高兴。
      还没等他发作出来,那个慢了两步的海胆少年——新任禅院家主拧着眉,隔着五条悟和他对视。
      奇怪的父子。
      我忍耐着心里的排斥,勉勉强强用余光瞟了一眼十种影法术的脸,这比什么亲子鉴定都更具说服力。
      不管怎么看,十影都没他那个天与咒缚的父亲强,做父亲的也看不出有多重的关心和爱护之情,但被儿子看了一眼,还是懒洋洋地转过脸,不再说话了。
      不过小悟为什么还是不太高兴?

      “真意外,禅院家也不全是败类。”
      私密性极高的私立医院,设施崭新齐备,额头闪烁着咒印的少女躺在病床上。
      五条悟取下白绢,眉毛几乎要凑到一起去了。我在一边东瞅瞅窗外的风景,西看看房间内的装饰,感觉点亮了“现代生活图鉴”的新篇章,好奇心被满足后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
      原来是禅院惠的继姐,我抬眼望了望她的身体,心里浮现细微的困惑,走上前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嘴上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下。
      病房里包括禅院家主在内的两个禅院族人皆无异议。
      “是被人喂了咒物吧。”我上前挨着五条悟站直,“她有成为受□□的潜质呢,这个咒纹……稳定她的状态?或者提升强度?”
      禅院惠激动得上前两步,又急忙站住,肃着一张尚且稚嫩的脸,对我和五条悟鞠躬:“请您为家姐解咒。”

      糟透了。
      和禅院家扯上关系,果然不会有好事发生。
      今天的一切都在引导我回忆过去。
      我忍不住攥紧五条悟的袖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藏在他身后生硬地回应:“我的术式不精。”
      这倒是实话。
      禅院惠还要留在医院,下楼送我们上了车。
      五条悟帮我开了门,手臂挡着车门顶,我俯身进去坐下,也没见门关,皱着眉望了他一眼。五条悟取下白绢再没戴上,我径直闯进六眼,看见我蓝色的身影,抿着唇往另一侧挪了挪,也没兴致和这么长一段时间都一言不发、明显情绪不大好的五条悟说话,脸色冷淡地望着车窗上的影子。
      四百年来没有变化的脸。
      苟延残喘的亡魂。

      *
      “你哥哥……”我抬头看着十六岁就已经比我高一个头的五条悟,他佯装不在意地按着游戏机,典雅的和室与色彩斑斓的游戏画面形成奇异的反差,“五条彻,是什么样的?”
      “讨厌鬼。”我心不在焉地放下漫画书,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落在面前的屏幕上,五条悟操控的小人蹦蹦跳跳的,直接跌落瀑布。我没搭理他诧异的眼神,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劝告自己一样,“是个讨厌鬼,”
      五条悟应该是想继续问下去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捏着泡芙好半晌,才又问:“那另一个十影呢?”
      “败类。”笃定的答复,我重新拿起漫画,“斯文败类。”

      *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经历。
      十五岁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五条悟、成为教师的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在医院陪着学生。
      十五岁继承五条家的二十七岁的五条家主五条悟,和曾经只有六眼能看见的四百年的十六岁的灵魂并排坐在车后座。
      在同一时刻,说出同样的话。
      “我个人认为,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五条悟直视前方,冷不丁说了话,我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看着车窗映出的他的侧脸,线条硬朗,赫然是成熟的男人了。
      “千花,你会成为诅咒吗?”
      我的眼睫颤动,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他的意思:你会因为往事,因为对五条彻、禅院佑的爱恨,成为诅咒吗?
      “你会祓除我吗?小悟。”我微微侧着脸,却没看他,望着窗外的树,一棵棵凑在一起向我袭来、很快又一棵棵分散。
      讨厌鬼和斯文败类,已经和我分散太久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总是为他们心神恍惚。
      羞于启口这样的脆弱和无力,一直到和五条悟并肩走在五条家的枯山水中,我都没有再说话。
      已经有家臣拿着文件恭恭敬敬地守在一侧了,我准备自己回卧房,转身的时候,才听到五条悟迟来的回答。
      “我做不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五条悟摘了一朵花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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