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臣》春禾人则

26、第二十六章

　　秦致满身酒气，连站立都不稳了，抱着酒罐，撑在门框上，摇摇晃晃的进来。
　　我略微有些吃惊，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转而一想，不免苦笑，我与他真正相处，才不过短短数月，他真实的状态，我又见过多少？
　　他低着头，又走了两步，有些踉跄。
　　我赶紧上前，扶住他：“当心！”
　　他低眉看着我，突然笑了出来，然后将酒罐抬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仰头喝下。
　　浓烈的酒味呛得我咳个不停。
　　终于，他拿开手，用力将酒罐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我，吻了下来。
　　我被压在他怀里，张开嘴，配合着。
　　他激烈的吻几乎让人窒息。
　　下一刻，已经被压在床上。
　　衣服被粗暴的扯开，他眯着眼，迷蒙着醉意。
　　“卫怀风，你究竟想我怎么对你？”他低头看着我，几乎咬牙切齿，“我该怎么对你？”
　　我看着他，知道他已经获悉了一切，他知道我和刘相勾结，知道我有心陷害他，知道我是个叛徒，唯独不知道，我是在为秦远办事。
　　秦远果然依我所说，没有将我说出来。
　　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当年朝堂一见，我傲视群臣，却独独不敢看他一眼。
　　是因为他和楚池的相似么？
　　但是长相也好，性格也好，细细想来，却又是天差地别。
　　那么，又为什么会……陷入？
　　他骄傲，蛮横，毒舌，喜怒无常，细细一想，竟都是缺点。
　　可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这么习惯了和他的相处，习惯了他的挑刺，习惯了他挑着眉笑的样子，习惯了他骄傲的看着我，心中自有主意却还是说：“怀风，这件事你怎么看？”
　　就好像，是同盟一样。
　　彼此信任着的感觉，并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不管怎么样背后都有人撑着的、那种安心的感觉，从未有过。
　　此刻，他问该怎么对我，他带着醉意，我却无比清醒。
　　我定定看着他，眉角一挑，勾起嘴角笑了，“你说呢？”
　　下一刻，他已经重重压了下来，激吻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我环住他腰，紧紧抱住。
　　很温暖，即便这温暖可能会彻底离开。

　　这是第一次，与他相拥而睡，身体紧紧相贴，整个人被他有力的双臂抱住，浑身渗透着暖意。
　　他醉了，睡得很熟，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忍不住抬手，将它们轻轻抚平。
　　但或许明日，他的眉会皱的更紧。
　　我披衣起床，然后拾起他的衣服，在袖袋中找到他的印章……

　　“这便是造假的信件？动作倒是挺快。”南宫悦坐在床沿，粗略的看了一下，然后塞进怀里，“昨夜你没来这里，叫我好等。”
　　没有人居住，这间屋子的寒气越发的厉害，我紧了紧衣服，冷冷道：“我没让你天天来。”
　　南宫悦笑，“既然你不来，那我就只能在这王爷府逛逛，居然看到了一派春`色迷人！”
　　我知他说的什么，不由怒道：“你居然偷看！”
　　“谁让这王爷府的守卫如此不严密呢！”他毫不知耻。
　　“我这边事情做完了，你们那边呢？”
　　“信件带回去，这几日便可行动。”
　　“哦？安国侯和刘相已经准备就绪？”
　　南宫悦看我一眼，笑了笑：“你倒是舍得你的相好？”
　　我冷哼一声，不予理睬，推门离开。
　　如今剑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其他的，只能暂时放在一旁。

　　祁欢果然被派至西部边关，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
　　果然，不消几日，朝中便有了大动荡。
　　瑞王秦致，涉嫌勾结火莲邪教，企图谋反，从府中搜出来往信件，证据确凿，削去兵权，押入大牢，待皇上亲自审问。
　　瑞王府一干人等皆同罪，唯卫怀风，揭露有功，入宫封赏。
　　此事一出，几乎天下哗然。
　　是事实还是诬陷，是证据还是栽赃，其实很多人心知肚明。
　　朝中明眼之人并不少，能站立在大殿之上，哪个不是心思深沉？但在此刻真正能出来为秦致喊一声冤的，却几乎没有，基本都是观望状态，一个不慎便会连自己也牵扯进去，毕竟谋反的罪名，不是谁都能受的。而一如所料，同时有不少人启奏，挖出秦致以前的种种，更添油加醋，恳求皇上严加查办。
　　那些个平时和秦致有些过节的人都纷纷站出来指摘他，功高盖主、骄纵无礼，倒都成了弹劾的理由。
　　饶是秦致如此人物，一旦虎落平阳，也会有那些个不上台面的趁机落井下石，找了机会来口诛笔伐。
　　倒是趁此，可以看清很多人的想法和目的，那些个平日隐藏的很好的阵营，也开始明朗起来。

　　我站在瑞王府中央，看着来来往往的兵士押走一个又一个人，唯独我，可以“独善其身”。
　　周围都是鄙夷和厌恶的目光，朝我白眼的还算是斯文，还有经过我边上将口水吐在我脚边，以及抬脚踢我的，有些骂我的话，也是这辈子难得听到的。
　　他们都是气急了，他们为他们的主子不值，他们说若是下次见到我，一定不会给我好看。
　　敬风一眼都没有看我，他应该恨透了我，那种陌生感，一如重逢后的初见，寒至心底的距离。
　　倒是贺凌，被人扣着经过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低眉看着我，问：“怀风，你不后悔？”
　　我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却未答他。
　　他苦笑，道：“天寒了，你记得多添件衣服。”
　　我顿了顿，点了点头。
　　锦蓝也被带走了，刘相自然不可能承认他是安插在秦致身边的人，我看着锦蓝纤瘦的背影，却不太放心，刘相心狠手辣，万一怕锦蓝露出风声而来个杀人灭口……
　　我低声对贺凌道：“留心锦蓝，刘相可能对他不利。”
　　贺凌点头：“我会的。”
　　我终于略微安心了些，抬眼看着他：“贺凌，还记得我刚进王府时同你说的那些话么？照顾王爷。”
　　他愣了楞，但我知道他明白了。
　　“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他认真的说。
　　我笑笑，转身离开。
　　他应该还记得，当初我曾经说过，关键时刻，唯有他才可以清醒的统观全局。

　　刘浩指挥着抓人，耀武扬威，得意非常，然后来到我边上，“怀风，你累不累，我扶你歇会儿？”
　　我对他的称呼有些反感，但也不便表露，只是不动声色避开他，淡淡道：“刘公子忙，奴才自己去边上就行了。”
　　“别叫自己奴才，我可不将你当什么奴才。”他嘿嘿笑道，伸手又来拉我，“既然皇上让你我一同再找证据，挖出王爷同盟，那我们就是朋友，哪还分什么主仆？”
　　我点点头，低头作了揖：“这阵子要在贵府叨扰了，麻烦刘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他笑得挺开心，眼神转了转，又靠近了些，“怀风，今日你便住进我家中，晚上我请你喝酒，权当欢迎，可好？”
　　若是推辞不免惹来怀疑，我淡淡一笑：“那真是多谢刘公子了。”
　　刘浩呵呵一笑，背着手，又开始招呼起来：“大家搜仔细了，找到任何证据，重重有赏！”
　　我漫不经心看着，心里却有些挂念秦致，不知他被押入大牢有没有受到什么磨难。

　　我和秦远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让他先和秦致达成共识，秦致会在这次的事件中被顺利的栽赃，然后打入天牢，待刘相和安国侯以为一切就绪的时候，再靠秦致暗地集结势力，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我，则在此期间混入刘府中寻找证据，里应外合。
　　只是，秦致并不知道我才是幕后主谋，不知道我的出卖并不是真的。
　　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任何轻微疏忽都会引起严重的后果，我不想最后的努力功亏一篑。
　　秦致眼中容不得沙子，而我，应该已经变成他眼中的沙子了。
　　心头微微泛着苦涩，我何时，竟也如此的善感了。

作者有话说

　　悲剧了，连“春色”两字也被和谐了……只能动点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