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原生束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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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我们店里缺人手，你来不来？” 阳春草发的消息内容如下。
“来啊。” 周江桥回复。
自从他知道自己会拍照片做点兼职之后就经常给他介绍活。
“好，那我把地址发你，你明早九点过来啊。” 他发完这句就没有什么消息了，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店里招人。
周江桥郁闷地放下手机，准备去干点其他事了，省得自己一个人多想。
………
秦予厚家的晚餐很丰盛，也许有今天是中秋节的原因，不过主要得益于江叔叔的厨艺很好，众多菜式信手捏来。
饶是有那么丰盛的佳肴，江叔叔也没有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这与平常日子里三餐一杯酒都不少的季林间可谓是天壤之别，且在饭桌上也从不以自己是长辈为由说教，这让季望身处其中都觉得很自在。
“望望，这个糖醋排骨你多吃点，予厚说你在学校很喜欢吃。”
乔阿姨对自己的亲儿子连名带姓地叫，对季望反而一口一个望望，带得江叔叔也跟着她这样叫。
“嗯，谢谢叔叔。”季望回答，趁低下头吃饭的时候瞟了秦予厚一眼，这家伙却左顾右盼地故意不跟他对视上。
“予厚，我听说梧桐镇的乡下有个蓬莱岛，现在弄得很漂亮，适合露营。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呀？”江岸说。
江叔叔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叫秦予厚“予厚”的人吧，季望心想。
“可以呀，我挺想去的。”秦予厚回答。
他一直挺喜欢露营的，江叔叔之前为了讨他喜欢特意了解过他的爱好。这次的露营地江叔叔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秦予厚知道他应该也是找了挺久了的。
“望望，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呀？”江叔叔面带笑容地邀请他。
“不了吧，国庆那么多天，你们都出去了总得有个人看店吧。”季望委婉地说。
“没关系的，国庆节我外甥来给我们看店，我们玩我们的不用想工作。”江叔叔给他解除忧虑。
“可是…”
“行，带薪休假，我允许了。”江叔叔很善解人意地打断了他。
“不是不是，我是要带薪休假…”季望赶紧解释。
“啊！我知道了。”秦予厚又打断了他，突然表现的极为睿智地冒了句，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他。
你知道啥了？
“望望你是害羞对不对？不要不好意思啦。”
秦予厚此言一出，季望立马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暴揍。脸呢？你把我的脸置于何地啊？
虽然秦予厚说的直接，但不可否认季望就是这么想的，自己一个外人，跟人家一家子出去总感觉不好意思。
“自己一个人不敢跟我们去是吧，不用担心的，其实这次露营我姐也想去。我姐叫江兰，你们初中时候的政治老师。记得吧？”江叔叔信誓旦旦地说。
政治老师江兰，他当然记得了。初中的政治不一定是白月光，但政治老师一定是。她总是带着一股不同于其他老师的感觉，那么的大方得体，温柔和煦，为人跟她所教授的内容一样道德，正气。
“您怎么知道江老师教过我？”季望还是忍不住疑惑地问。
“我当然知道啦”江叔叔一挑眉笑了笑，“我一说我们店来了个新小伙叫季望她就知道是你了，还把你的底细都给我交代了哦。”
“啊，这样啊。”
他的底细，江叔叔虽然只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说这个词，但这还是意味着一个事实，江叔叔已经了解完自己的家庭背景了。
…………
初中时，季望对历史和政治展露出了不小的兴趣，于是就当上了政治的课代表。同时因为这一点他也与政治老师的关系近一些。
苏晓棠和季林间离婚后，就只有季林间来给他开家长会了。还好季望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就让季林间很乐意来给他开家长会。
在一次家长会结束后，班主任特意让季林间多留了一会，季望的理科明显不如文科拔尖，她就想跟他说明一下季望可能有偏科的趋势，想让家长帮忙预防一下。
没想到话一出口，季林间就连连称是，甚至非常主动地抢过老师的话语“是嘛，我刚才看了他那个成绩单，其他科都还好，就是历史政治太差了，都才五十几分，我已经看到过很多次才五十几分了，真是上都上不去，今天你不把我留下来我回去也要教训他的…”
季林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言语也是越来越激烈，班主任想拦都拦不住。其他家长听到动静看过来时班主任都替他觉得尴尬。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反而觉得有人看这是个教育孩子很好的时机。
“老师你放心，他不用你操心，我都会教育他的。我对他的管教从来没有放松过，他要走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我帮你教训就完了…”季林间轻轻松松地拍着胸脯，仿佛自己是什么能人，别人完全可以仰仗自己。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班主任想给他解释清楚，碰巧季望这时从楼梯转角出现。看家长都陆续下楼了，他想上楼看看季林间怎么回事。
季林间一看到季望，一秒都不耽搁，推开了班主任的阻挡疾步朝他走去，在季望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扇上了一巴掌。动作迅速得好像生怕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家长们不知道自己会亲自教育儿子一样，生怕孩子成绩不好会跟自己管教不力扯上半毛钱关系。
所以他这一巴掌意在表明：看到了没有，我对孩子可谓尽心尽力，孩子成绩不好不怪我，都怪他自己不争气。
季望愣住的同时季林间还在不停咒骂“学习学不好，就知道给我丢人现眼。你就是没有你哥好，怪不得你妈不要你……”
“你不要再说了！”班主任大喊一声，简直说出了在场各位的心声。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至今不敢回想那天的闹剧是怎样收场的，她要是知道季望的家长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一定不会多嘴。
那天之后她也上门找过季望很多次，结果都是不在家。没有人知道季望去哪了，最后还是江兰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
季望回到了学校，好不容易熬到初三最后阶段，一大堆的资料费又开始要收了。季林间不断推辞着，说下周再交。到了下周又说等再下周。
最后还是江兰亲自去找季林间谈。
“你说你没钱，我们给你延缓了。可你要说你没能力赚那么多钱这点我是不能理解的。你知道在这个时代说自己供不起孩子读书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吗？你跟我年龄差不多大，你知道在我们那个时候有多穷。但是我们家三姐弟，我爸每个都给供上了大学。你想一想，在那个时候我爸尚且能做到这一点，而且他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可你现在说你实在没钱给孩子交资料费，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你们那个资料费贵的要死，这不就是故意坑钱吗？”季林间油盐不进地说。
“学校的资料费我敢保证绝对是合理的价格，几百块钱不算买贵了，真的。”江兰诚恳地说，她的亲弟弟就是开书店的她能不知道吗。
“是……不算买贵了……可是一下子又几百，一下子又几百…这谁受得了啊？”季林间午饭刚喝完酒，此时说话不仅一顿一顿的，还抑扬顿挫起来。
“班里那么多位同学的家长都能接受这个价格，也都交得起费用。别人都能做到，你也是有能力做到的呀。”江兰据理力争，可照样一拳锤在了棉花上。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
这次的谈话就是拉锯战，季林间言辞含糊，其实连说话都是大着舌头的，更别说三番两次地跑题了。但江兰还是耐着心跟他谈下去，因为季林间是个很矛盾的人，可以厚着脸皮反复重申自己就是没钱，也好面子地不直接说出自己就是要亲手葬送儿子的前途。
谈话结束后，季林间终于能肯定具体的交费时间和交费方式。季望亲自送江兰下了楼。
“江老师，您有一个好父亲。”季望突然开口道。江兰回过头，见他低着头在自己身后，“跟我爸那个人说话很累，您以后别来了。”
江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我从前也差点被自己的父亲断送前程。”
季望抬起眼睛，显然不可置信。
“哈哈，不敢相信吗？这是真的。”江兰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我记得应该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开学前两天我跟我妈吵了一架。为什么吵我现在都不记得了，反正吵的还挺厉害的。然后我爸就帮我妈教训我，但是我那会死活肯定认错。两天之后就是开学报名的日子了，我爸依次给了我姐和我弟报名的费用让他们去学校，专门略过了我。那天我表现的很听话，把地给扫了，家里该拿出去晒的都晒了，家里养的鸡鸭也喂了，到了中午我又把饭煮上了，总之能想到的都做完了。然后我就专心地开始等着，在想我爸什么时候给我钱让我去报名呢。可是一直等到我姐和我弟他们回来了我爸都没有什么表示。”
江兰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努力地把家里的活干好，想让他看到我所做的。在此期间我一直没有直接问他要钱，因为我怕会听到他敲定答案，万一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就是不想让我去上学怎么办。第三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书读了才忍不住哭了出来。听到我哭，我邻居家的奶奶就来问我怎么了。我把这几天的事告诉了她，她就去找我爸谈。她问我爸为什么不让我去上学，我爸说，因为我人品不好。”
“怎么会呢？”季望不赞同地表示。
“因为我跟我妈吵架了，而且还没有认错。他们觉得我不服管教，不懂得尊重父母，以后就算读了书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就像我之前给你们上的那堂比较能力与品德的课一样，当时课本上的例子是选举。我跟你们说过选举的时候不能光看品德不注重能力，同时也不能光看重能力而不注重品德。我爸的想法就是后者，所以他当时觉得我的人品不好，就不打算再培养我的能力了。我邻居家的奶奶听完这些之后就让我去给我妈道歉，我也听她的去做了。虽然后我爸后来也给我钱让我去报名了，但那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想起这件事就难受。而且忘也忘不掉，当初他们说的话我都还记得，那个奶奶跟我爸说你已经耽误了她好几天了，得赶紧让她回学校。我爸说，我不怕耽误她这几天，我就是要耽误她一辈子。可能他当时也是在气头上，可是那段记忆就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真的太深刻了。”
“江老师，您跟我终究还是不一样。”季望落寞地说。
江兰的父亲是因为误会了她的为人才那么做的，而季林间的心里就是不想担当责任。
“我知道。”江兰理解他想说什么。“但是你所体会到的那份屈辱我是能懂得。真的当初要不是我邻居家的奶奶来劝说我爸我真的不敢想象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知道有时候连伸手向自己的家长要钱都很屈辱，但是没办法，在我们没能力的时候只能先依靠他们了。”
“我一定会让自己有能力的。”
江兰话音刚落，那个倔强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说道。
………………………
“这不就好了，除了我们家的几个还有你的老师也一起去，你可以跟江老师当队友。”乔静觉得一切都准备的跟圆满了，忍不住开心地拍了下手。
“是啊，季望哥哥你就去吧……”秦予心黏黏腻腻地哀求着。
“季望哥哥你就去吧……”秦予厚夹着声音学她。
季望被他这夹子音逗得发笑，笑完了只好答应这两兄妹。
晚饭过后季望就打算回去了，乔阿姨不满意地拦着，“还没吃月饼呢，怎么就走了。”
“是啊，先吃了月饼再说嘛，晚上也可以跟予厚一起睡。这边离得远，太晚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江叔叔也开口道。
“太好了！季望哥哥不回家了。”秦予心估计只听得见她想听的关键词，满脑子都是季望今晚跟秦予厚睡不回家了。
“不用了，我刚吃饱也吃不下月饼了，现在回去也没有太晚。”季望还是拒绝了，为难地看着这几个热情的人。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我送他回家不就好了，明天去露营他今晚还得回家准备东西呢。”秦予厚跳出来说。
“也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江叔叔赞同道。
“那好吧，不过望望一定要带几个月饼回去吃，都是我们家的人亲手做的。秦予厚和他表哥都做了，秦予厚做的最难看。”
乔阿姨说完就去给他打包月饼了，说是带几个，乔阿姨却给他装了慢慢一大袋。不过每个都小小的，还用食品包装袋给包装起来了，看着像买的。
“我也分不清哪个月饼是哪个人做的了，你运气好点就能多吃几个阿姨做的，你要是运气不好就…得多吃几个秦予厚做的了。”
“谢谢阿姨。”季望赶紧接着，随后就跟着秦予厚一块出去了。
“打车到书店就好了，然后我们走一段路过去你家。”
“行。”季望回答，也没有追问秦予厚没什么要走一段路。下车后，季望笑道：“你送我送上瘾了是吧。”
“我可是为了帮你，从我家到你家挺远的，他们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我要是不送你，你今晚就得跟我睡了。”秦予厚说完最后一句荡漾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傻傻的，季望觉得。
“那他们就不担心你送完我之后一个人回家吗？”季望又问。
“嗐，我算什么呀，你可是他们的望望。”
“哦，说实话你会吃醋吗？”
“吃什么醋？”
“你妈叫你的时候都连名带姓地，叫我反而很亲昵。”季望认真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她有时候还叫我姓秦的呢。”
“嗯…说起来，你有想过改姓吗？你妈都嫁给江叔叔了，你们跟他姓也没什么吧。”
“江予厚，江予心？还挺好听的。不过我觉得也没必要，江叔叔不计较这些。一个姓能说明什么？我妈叫我姓秦的就是随便喊我，没有骂我姓秦的意思。”
“嗯，真棒。”季望赞许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棒什么了？”秦予厚问。
“我觉得你能说出这些，就很棒。”
季望说完耳边又传来一阵嘿嘿……
两人刚走到楼下就有个人刚好下来，而且竟然是季林间。
看到他时季望原地顿了一下，小声地告诉秦予厚这是他爸。
秦予厚接收到信息就说了句“叔叔好。”
“哼。”季林间把目光转移到秦予厚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个笑让秦予厚觉得很不舒服，有嘲讽他的感觉，又让人觉得像毒蛇一样阴暗。
“又去哪鬼混了，天天那么晚才回。”季林间冲着季望骂了句，这话让季望都分不清骂的是他还是季林间自己。
“没有鬼混，他刚才一直在我家。”秦予厚帮季望解释。
“呦，一直在你家，晚饭也在你家吃过了吧。”季林间阴阳怪气地问。
“是。”季望也帮秦予厚回答。
“亏我今天还买了半只鸭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跑人家里吃饭，一点教养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没教……………”季林间嘴里骂个不停，越来越难听。季望只好让秦予厚先回去，自己上楼了。季林间也跟着上楼，一看就是还没骂过瘾。
进屋后，季望看到饭桌上还摆着今天的晚饭，菜碟旁边只有季林间用过的一对碗筷和他的酒杯。所以菜没有收并不是因为他特意在等季望回来吃饭，只是他懒得收拾饭桌罢了。而今天中秋节他回来做晚饭也不是因为想跟家人团聚，只是别人家这会不方便打牌。饭点过后他就马上下楼奔赴牌局了，只是没想到刚好碰上季望。
“你就那么饿吗非要去别人家吃饭，真的饿得一会也等不得了？来，你不是饿吗，这还有那么多菜呢，你吃。”季林间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冷嘲热讽。
“我不吃。”季望冷漠地回答。
“你在他们家吃什么啊？”季林间突然这样问道。
没等季望回答他又自己接上“我们家这些应该比不上他们家吧？”
季望彻底不想再说话。
“我是不是从小就告诉你不能跟别人比吃比喝，要比就比成绩。你看你，现在成绩烂的不像话，就想着吃好喝好，还跑去别人家吃，像什么话………”
季望现在的成绩确实不好，不过他觉得季林间也没看过，信口胡来罢了。
季望把月饼放到冰箱里就回房间了，季林间扭了一下把手，门没开。于是又在房门骂他贪慕虚荣扒拉扒拉…
季望在房间里戴上耳机，无视手机显示的音量过大会损伤听力的提示把声音开到最大。激烈的音乐声震得他难受，但相比之下还是门外季林间的声音更让人糟心。
“你还好吗？应付不过来就下来，今晚还是跟我睡吧。”秦予厚发来消息。
戴上耳机后微信的提示声也变得非常明显，季望赶紧打开窗帘往下看，秦予厚果然还在楼下没走。
他冲秦予厚做了个手背往外扫两下的动作，示意秦予厚离开。又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他可不想待会季林间下楼的时候又碰上他。
对方也很快回复：“真没事啊？你可别骗我。”
“真没事，就算打起来了你还怕我打不过他吗？”
“说实话，我是怕你不打他。”
“快走吧。”季望笑了笑。
“行，那我真走了。”秦予厚回完最后一句，朝他挥了挥手才终于转身离开。季望再次目送他直到消失在路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原生束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