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殇》妖梦铃

67、共生

　　“裴少主，是我!”

　　洛源僵硬一瞬，是熟悉的声音。
　　当即将自己的玄术收回，洛源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那开口之人便从墙上摔了下来。

　　“赵公子？”洛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去将那人扶起来。
　　原来来人竟是谭悦仪那位心上人--赵旻夜。

　　洛源一边担忧一边不解，此时赵旻夜不应该在星渡城陪着谭悦仪吗？或者是跟谭悦仪一块到宇旋宫去生活，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才对!

　　“赵公子怎么会出现……”
　　洛源一句话还没问完，猛地看到对方胸口上的血红，他的心口插着一支断箭。

　　洛源瞪大眼睛，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一批人正朝他们往这边冲过来。
　　“他们……是在找我，裴少主……”
　　洛源心中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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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瞬，阮岁柔带着一群护卫闯入院子，瞧见洛源正坐在石桌上泡茶，见她闯进来，眼睛里透露着疑惑。
　　这个院子还是第一次挤着这么多人。

　　洛源站起身，脸上带着不不解的神情：“少主怎么又折回来了？”
　　“孤方才似乎听到洛公子院子里有说话声。”阮岁柔朝他走过来，歪了歪脑袋“洛公子可是在同谁闲聊？”

　　“并未。”洛源否认得干脆“洛某方才一直一个人在喝茶，院内并未出现过第二人。”
　　顿了顿，洛源适时露出一些疑惑：“发生了何事？少主是在找人吗？”

　　“半柱香前，有贼人闯进宫主府，被哥哥的人发现，可惜让他跑了……”阮岁柔眼睛微弯“孤这也是担心贼人会伤害洛公子。”
　　洛源轻笑，面不改色地道：“多谢少主为在下担忧，只是在下一直待在院子里，并未发现有贼人出没。”

　　阮岁柔眨了眨眼睛，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她就这么在院子里闲逛了起来，一扇门一扇门地往下推，直到将院子里所有房门都给推开。

　　洛源站在原地，看着她完全不会拖泥带水的动作，不发一言。
　　确认过所有房间表面上都没有人，阮岁柔摆摆手，守在门口的护卫们一涌而上，对这个院子进行彻底的搜查。

　　“都小心些。”阮岁柔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可别碰坏洛公子的东西，否则孤让你们人头落地。”
　　洛源指尖紧绷，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看着他们。

　　简直无耻至极!
　　或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阮岁柔朝他走过来：“洛公子可是对孤感到不满。”

　　“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阮岁柔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阮岁柔抬手在他衣领上点了点，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睛：“洛公子可莫要恨孤，孤也只是怕公子会被贼人伤害。”
　　“洛某明白，少主不必担忧。”

　　阮岁柔伸手在他的脸上点了点：“洛公子无论何时都这般好看。”
　　“少主过誉。”

　　这时，搜查的护卫们都从屋里走出来，对着阮岁柔摇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别说贼人，就是洛源自己的物品都没几件。

　　阮岁柔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既然确认安全，孤也就安心啦，洛公子好生歇息，孤再去别处瞧瞧。”
　　“恭送少主。”

　　阮岁柔转身正要离开，余光好似突然瞥见了点什么。
　　她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少主还有事？”洛源心下暗惊，面上不显。

　　阮岁柔抬脚朝他这边走过来，伸手从地上捡起个什么。
　　直到她把东西摆到自己面前，洛源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个药瓶。

　　赵旻夜用来砸自己的好似就是这个东西。
　　委实大意了!

　　阮岁柔将小瓷瓶举在眼前，目光从瓶子后面折出来，冷眼瞧着他：“洛公子，这是何物？”

　　“……”洛源有些头疼，眼睛不曾离开过那个小瓷瓶，片刻后他说“这点贺大人给洛某的，但他醉得不轻，并未告知洛源此瓶里所装到底是何物，只说对在下有用。”

　　阮岁柔没说信与不信，她打开了那个小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没能闻出什么来。
　　阮少主手一顿，头也不抬便道：“去把贺大人请来。”
　　“是。”

　　洛源：“……”
　　他并不希望麻烦到贺景珩，更担心他卷进自己的事非里，可现下这种情况，他唯一能想到让自己脱困的人只有他。

　　良久，护卫们把贺景珩带来了，随行的还有沈既白几人，他们显然不能放心让贺景珩一人走进狼窝。
　　“贺大人，又见面了。”

　　贺景珩依旧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很清醒，跟先前醉醺醺的模样全然不同。
　　阮岁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并且将小瓷瓶举到他眼前：“贺大人，此物可熟悉啊？”

　　洛源心提了起来，生怕贺景珩会答一句从未见过。
　　贺景珩沉默。

　　阮岁柔看着他，步步紧逼：“怎么？贺大人不认得此物？”
　　“认得。”贺景珩回答“这是贺某给洛公子的，为报答洛公子将在下送回客栈。”
　　这解释倒是没什么问题。

　　阮岁柔：“有何功效？孤可以试试吗？”
　　“最好是不要。”
　　“为何？”
　　“因为此药……主要是为了滋补男子身体，好让男人提升熊罴之勇。”

　　贺景珩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让在一旁听着的人悄悄红了脸。
　　阮岁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扭头看向洛源，见对方并没有说话，心想对方也正尴尬着。

　　阮岁柔赶紧药丢到桌面上，不肯再多碰。
　　“洛公子怎会需要这些？贺大人莫不是喝酒把自己给喝傻了？”阮岁柔声调高了些，面露：不愉“看来贺大人送礼的水平有待提高。”

　　贺大人很认同地点点头：“少主教训得是，是贺某醉糊涂了。”
　　阮岁柔扫视一圈，轻哼一声之后带着自己的人去搜查下一个院子。

　　确认阮岁柔已经离开，贺景珩将桌面上那个小瓷瓶拾起，打开放在鼻底轻嗅片刻。
　　他走到洛源身边，压低声音道：“这是改变发色的药物，一粒可让你的白发维持乌黑一年。”

　　洛源眨了眨眼睛。
　　贺景珩悄悄把药瓶塞进他的手里：“可需要帮忙？”
　　洛源回头看向自己的卧房，下一瞬，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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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暻煜正在看书，日子过得很是惬意……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阮岁柔快步走进来，二话不说一摆手，身后一众侍卫便冲进来开始翻箱倒柜，动静大得附近好几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裴暻煜将手里的书放下，站起身来，波澜不惊地朝阮岁柔拱手作揖。

　　阮岁柔没理他，抱着胳膊等结果。
　　裴暻煜余光能够看到自己和彭瑞宇的个人物品被丢到地上，对方并没有要小心一些的意识，甚至想要往上面多踩几脚。
　　不只是想，甚至已经付诸行动。

　　裴暻煜将余光收回，不看便不会去在意。
　　“少主，没有发现……”
　　“少主，都搜过了……”
　　“少主，没有……”

　　搜查完的侍卫们纷纷回来禀报，他们并没能在裴暻煜的院子里找到那个所谓的贼人。

　　阮岁柔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虽说什么都没找到，但……阮岁柔脸色一黯：“裴城主，不知彭大人为何没有陪伴在侧？”
　　“瑞宇出去购置一些物品。”裴暻煜脸色不变“不知少主寻他有何吩咐？”

　　阮岁柔看起来并不是很信：“真的是购置物品？”
　　裴暻煜点头。

　　阮岁柔冷笑：“去给孤查查，彭大人这么突然离开裴城主身边，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是。”

　　“阮少主在寻下官？”没等领命之人退下，彭瑞宇的声音猛地插进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室凌乱，默默朝阮岁柔行了个礼。

　　阮岁柔将彭瑞宇从上到下观察一遍，确认他身上并没有伤痕和血迹，眼底闪过一丝黯色。
　　彭瑞宇道：“阮少主为何突然来寻我们主仆二人？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有歹人闯入宫主府，孤奉哥哥的命将歹人抓拿。”阮岁柔凝视着他们“竟敢擅闯宫主府，被孤抓到，定叫他碎尸万段。”
　　裴暻煜：“少主说得是。”

　　阮岁柔略有些不满：“最好别让孤发现你们在欺瞒孤，否则……”
　　彭瑞宇赶紧表态：“少主多虑了，我们怎么会欺瞒少主，给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哼!最好是。”
　　阮岁柔白了他们一眼，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确认他们不在自己身边，彭瑞宇终于松了口气，提吊着的心差点缓不过来。

　　“还好……”彭瑞宇走到裴暻煜身边，他耳边轻声道“人已经送出去了，但我们都被盯着，不能随意有动作。”
　　裴暻煜微微颔首：“现在也只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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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把人放下。”贺景珩指挥着月荷他们把人放到自己榻上，拿出药箱给榻上那人止痛。
　　“公子，在下要为你拔箭，可能会有些痛，忍着些。”贺景珩一手压在赵旻夜身上，头也不回就道“过来帮我摁住他。”

　　月荷下意识看向沈既白，忽然又想起他们现在的状态，心下微动，最终决定自己上前线来帮忙。
　　还没等她迈出这一步，沈既白已经迅速走到贺景珩身边，帮他按住榻上那位公子。

　　贺景珩一心放在救人上，并没留意到上手帮忙的人是谁，确认伤员被按住，他握住断箭，心里倒数几声，猛地拔出……

　　“啊!”
　　“抱歉，忍着些。”贺景珩往赵旻夜的伤口上撒药粉，接着开始将自己的玄力往他身上渡。

　　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半刻钟后，伤口消失，赵旻夜的脸色依旧惨白，但比刚才要有血色一些。

　　赵旻夜意识稍稍清醒，他拉住了贺景珩的衣袖，低声说了一个地址。
　　贺景珩疑惑：“这里怎么了？”
　　“她在那里。”
　　“谁？”
　　“……去找她。”

　　没能把话说清楚，赵旻夜昏睡了过去，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了。
　　贺景珩站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下去，让人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

　　如今他玄力增进，不会再同从前那样因为替人医治过度使用玄力而昏厥，但时常还是会感觉到不适。
　　以往他会向沈既白借玄术来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以他们的关系来看，这个口他开不了，只能靠自己硬撑。

　　“多谢。”贺景珩缓过一些之后抬头道谢，意外地看到沈既白阴沉的脸色。
　　叶栀还站在另一头看着。

　　贺景珩当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伸手往后抓。
　　“大人，我在这儿。”月荷知道贺景珩在找她，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这个卧房就留给这位公子好好休息。”贺景珩借着月荷的手将自己支撑住“替我再开一间新的卧房。”
　　贺大人现在的脸色可跟躺在榻上那位公子差不多，月荷着急得不行，赶紧应下将人扶走。

　　“等等。”沈既白喊住了他们，伸手拉住贺景珩的胳膊，将人从月荷那里抢回自己身边“去我卧房吧，你现在经不起折腾，另外……”

　　沈既白扫了一眼榻上那位伤员，让黎筌到那位公子所说的地方去找人，把话解释清楚，最好让人过来赶紧把这个麻烦带走。
　　若是让沉垣宫发现他们私藏闯入他们宫主府的犯人，他们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简单安排几句，沈既白拉着贺景珩到自己的卧房去，将他安排在榻上，确认贺景珩躺好后给他渡过去玄力。
　　贺景珩惨白的脸色慢慢好了些。
　　将手收回时，沈既白抬头，发现贺景珩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沈域主拧起双眉，下意识站起身跟他保持距离。
　　这动作仿佛给贺景珩当头泼了一盘冰水，让他清醒得彻底。
　　都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心寻幻想？真是可笑至极。

　　贺景珩躺正身子，仰望着头顶的床幔，目光有些空洞，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可知为何医师这般少？”

　　沈既白没有开口。
　　贺景珩也并不是在等他答案，而是自问自答往下说：“医师没有自保的能力，治病救人却不一定救得了自己，所以大部分医师会找一个同自己共生之人。”

　　“何为共生？”
　　贺景珩：“……”或是像夫妻？
　　他没把心里话表达出来，只是挑挑拣拣一些适合的话语：“医师能保与自己共生之人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共生者誓死保护医师的安危，然而……古往今来，真正能找到自己共生者的几率少之又少，几乎不存在。”

　　沈既白几番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他也不该问。
　　贺景珩坐在榻上，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好笑，心口止不住的难受。
　　他掩下眼底的情绪，说：“你先出去罢，我想休息一会儿。”

　　沈既白皱眉：“我是域主，这也是我的卧房，你要赶我走？”
　　贺景珩顿了顿，支撑着坐了起来：“抱歉，域主大人，不然还是让下官去找掌柜再订一间房。”

　　沈既白：“……躺好。”
　　贺景珩沉默。
　　“那你找到了吗？”沈既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贺景珩自是听懂这话其中的意思，他垂下目光，许久才回答道：“没有，没有这个人。”
　　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了，或许这就是他的命，他已经不再奢望，只要他在乎的人觉得好觉得值得便够了，至于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