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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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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向百川、秦无与百霁三人明言林怀玉便是白宴。
但当他们在玉石平台上,看到熟悉的背影时,一切已无需多言。那份刻入骨髓的熟悉感,那与记忆中师尊如出一辙的气息与姿态,让真相昭然若揭。
云浅离开了苍旻山,山中多了齐末、林怀玉,以及那只往日里最为聒噪此刻却异常安静的知华。
按常理,人多了,苍旻山本该更显热闹。
可事实恰恰相反。
明明增添了人口,整座苍旻山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寂静。仿佛每个人的声音都被某种无形的重量压住了,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沉默里。当然,除了至今仍对现状一头雾水的齐末。
山中如今这些人,除了林怀玉,齐末一个也不认识。可偏偏林怀玉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言不语,不理会任何人。
齐末无可奈何,只得独自跑到山顶练剑,权当排解这令人窒息的沉闷。可等他到了山顶,却发现重伤未愈的秦无早已在那里,剑光霍霍,竟已练了许久。
真是……刻苦啊!齐末心中暗赞,此子心性坚毅至此,假以时日,修为必能超越自己。他不由得再次腹诽起林怀玉来,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些天赋、心性都如此出众的徒弟的?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并未持续几日。
林怀玉病倒了。
云浅的离去,仿佛硬生生抽走了他一部分魂魄。他变得愈发沉默,终日只枯坐在那玉石平台上,指尖不断掐算推演,仿佛不知疲倦。
他在卜卦。
疯狂地,不计后果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本源,只为了从那渺茫的天机中,求得一个关于已逝之人的结果。
可逝者已矣,魂飞魄散,又如何能在这世间留下可供卜算的痕迹?
先前在禁地对抗岩浆巨兽,他已近乎油尽灯枯。伤势未及恢复,又如此不顾性命地连续卜卦,他的身体,终究是撑到了极限。
林怀玉病得很重,气息奄奄,伤势棘手到连百川都感到万分沉重。
他此刻的状况,比遭受禁药反噬的秦无还要糟糕几分。
整整昏迷了七日,林怀玉才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时,百川正守在他的榻边。
师徒二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打破的沉寂。
许久,还是百川率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师父,师姐若在,不愿见您如此。”
林怀玉眼睫微颤,对于这个久违的称呼,他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但最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自那以后,林怀玉不再卜卦了。
他只是安静地留在苍旻山内,如同一抹沉默的影子,存在于每个角落,却又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时光荏苒,嫌弃苍旻山太过安静的齐末陆续收了不少徒弟,原本人丁稀少的苍旻山,终于渐渐有了些喧闹人气。
但那最初的几个人,却依旧保持着他们的安静。
一向话多的百霁,行踪飘忽不定,时而留在山中,时而消失一段时日,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做了何事。好在如今世道太平,总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秦无依旧日日雷打不动地在山顶练剑,剑意愈发精纯凛冽,人也愈发沉默,有时十天半月也难听他说一句话。
倒是百川,默默担起了原本属于林怀玉的职责,开始替他打理门中事务,甚至……收徒。
齐末一心想要壮大门派,不光自己广收门徒,也执着地要求林怀玉收徒,以延续苍旻山道统。
然而林怀玉对此无动于衷,任凭齐末磨破嘴皮,也不肯点头。最后被缠得烦了,他索性为齐末起了一卦。
卦象清晰显示,他林怀玉此生,仅有四位弟子之缘。
见说服不了林怀玉,齐末便转换了目标。比起冷得像块冰的秦无和神出鬼没的百霁,性情相对温和的百川,无疑是更好的突破口。
所幸百川还算通情达理,真的在外出行医济世时,遇到了两个根骨不错,在医道上颇有天赋的孩子。征得他们同意后,将他们带回了苍旻山,正式收入门下。
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
丹房内,炉火正旺,映得百川沾满药灰的袍子更加斑驳。他正蹙眉盯着丹炉的火候,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正是他新收的徒弟,紧张地看着师父的动作。
一道浑浊的魔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在百川周身缠绕片刻,随即凝聚成实体。
百霁随手将两株灵气氤氲一看便知绝非俗品的药材扔给百川:“山下偶然碰见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百川看也未看,顺手便将药材收起,口中应道:“有用,自然有用。”
“你瞧都没瞧一眼!”百霁不满。
“不必看,一闻便知是何物。”百川一边说着,一边往炉内添了把火,仔细吩咐了两个徒弟看好丹炉,这才示意百霁随他出来。
“我瞧着这些日子,秦无是越发沉默了,十天半月也听不到他一句话。”百川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担忧,“你一会儿得空,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再这么下去,怕是真的要变成哑巴了。”
“我去有什么用?”百霁无奈道,“上次去找他,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连个‘嗯’字都没赏我。”
“那你这做师兄的,总得去关心一下不是?”百川瞥了他一眼。
屋内,两个小徒弟正手忙脚乱地调控着炉火,虽显稚嫩,却极为认真。
百川望着他们忙碌的小小身影,神色不由得一怔。有时看着这两个孩子,他总会恍惚想起云浅。当年他与百霁初上苍旻山时,也差不多是这般年纪。是师姐一点点将他们带大,传授他们苍旻剑法,引导他们踏入修行之路。
“一会儿我便去瞧瞧他。”百霁应承下来,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了,这些日子,掌门没再去找师父逼他收徒吧?”
“即便找了也无用。”百川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我们几个,一身本事都是师姐手把手教出来的。师父他那性子根本不可能再收徒了。”
提到师姐二字,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
其实,直到今日,他们心底深处,都未曾真正接受云浅已经彻底离开的这个事实。那份空缺,任时光如何流淌,也无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