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高考里的我》执火星野

5、我早看出来这里有问题

　　不知道经历了几次循环，应尘答完了所有的题目，现在，就剩下一道作文题了。
　　以“微尘之光，可照旷野”为主题，写一篇800字的作文。在第一次考试时，应尘歌颂了爸爸努力工作，开鞋店，改变他的生活和未来的故事。情感真挚，但文笔幼稚。应尘可不觉得，自己乱写一通的东西能得高分。但是语文考试的作文有足足60分，这道题不答得好一点，他不可能离开循环。
　　所以在之前几次的循环里，他就已经搜索了类似的作文。他有卓越的记忆力，常常在询问完班主任其它题目、记下答案后，还有时间可以来记这些作文。所以现在，他能完整地把其中一篇他觉得写得最好的作文，默写到自己的答题卷上。
　　死马当活马医嘛。他一边默背一边努力地写，写到额头都出了汗，终于圈上最后一个句点。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也不闲着，检查了一遍卷子，试图找出自己记错的地方。但他的确聪明，几次循环下来，题目答得非常漂亮。这卷子没有150分，也能有个130分吧。不知道能不能解开循环。
　　应尘拿着卷子，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逼近11点半。
　　五，四，三，二，一。
　　铃铃铃。铃声响了。
　　应尘期待着这一次自己能走出循环，然而下一秒，白光乍泄。回过神来，他居然又回到了考场里。
　　岂有此理！我已经很努力地答题了！为什么还走不出循环？
　　应尘捏着空白的试卷，气得发抖。
　　“够了！你们到底还想让我怎么做！”他愤怒地握紧拳头，捶了桌子一拳。
　　巨大的响声，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我当然有事！”应尘蹭地站了起来。
　　“坐下！考试已经开始了！你再这样我们……”
　　老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应尘打断了。
　　“你们就会叫警察是吗？”应尘转过身，夺过了身后同学的卷子。
　　那位同学再次惊恐地看着他。
　　你看上去好可怜，但是……对不住了！应尘想着，撕掉了他的卷子。
　　“啊！”那位同学惊恐地叫了起来。监考老师也朝他冲了过来。
　　几分钟后，应尘再次被警察带离考场。
　　这次，应尘直接被带到了警局。一路上，他都未发一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到了审讯室，那个之前审讯他的警察，又一次坐到了他的面前。
　　“你跟坐在你背后的同学有什么过节吗？”
　　应尘摇了摇头，说：“我们是第一次见。”
　　“那你为什么要撕掉他的试卷？难道只是为了扰乱考场秩序？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想找离开循环的方式。”
　　“离开循环？”
　　应尘抬眼看着对方，眼神犀利，道：“不要装作不知道。”
　　“我们知道什么？”
　　“陷入循环这种事情，一定是有理由的。”
　　“你在说什么？”
　　“听我说！”应尘压着怒火，道，“我不是那种看了什么循环故事就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循环的那种人。我非常的……怎么说呢……非常的实务。”
　　“所以呢？”警察居然表现出饶有兴趣的神态。
　　“所以我猜测，我可能是进到了某个系统里——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来。”应尘把刚才一路上思考的逻辑，一股脑地讲出来：“这可能是个学习系统，我要不停地背题答题，才能离开循环。”
　　警察的脸色变了，虽然只是一瞬，但应尘还是察觉到了。
　　“但是我不明白，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答题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让我离开循环？这张卷子我已经写到厌了！我知道，我怎么作答，都可能无法达到满分，但语文就是这样啊，它并没有完美的答案，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苛刻？”
　　警察愣在原地许久，最终像是泄了气般的说：“不是我们对你苛刻，是因为你最后的作文题抄袭。如果你按照第一次写爸爸那样写最后的作文题，即使没有达到满分，我们也会让你结束语文考试的循环的。我们本来是想让你自己发现这件事，但是你太敏感了，居然发现了这是个学习系统。我们的策划已经在泡西洋参茶了。”
　　警察的话落地，应尘眼前再次闪过一道白光。但现在不是11点半。应尘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循环。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他所在的空间，是以个银色的密闭房间。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是一个学习系统的？”有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这声音听上去跟刚才的监考老师一模一样，语气却又跟警察十分相似，大概他在系统里，扮演着不同的人吧。
　　应尘冷笑一声，从床上坐起，道：“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一开始？”对方惊讶地说道。
　　“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走出考场。”应尘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的循环从一开始就有个巨大的bug。在现实的高考里，学生只有在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才被允许提前交卷。有些地方的高考甚至规定不能提前交卷！但是你们为了让我有时间出考场解题，留了一个半小时。你们不要因为我是差生，对高考毫不在乎，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就算开考后一个小时能交卷，监考老师也不会让考生堂而皇之离开考场。为了防止作弊，他们应该请我到别的教室等待考试结束。”
　　与他对话的那个人吃了瘪，默不作声。
　　“而且你们安排的手机新闻，我恰好之前看到过一则。”应尘说得是谁谁谁落了准考证，谁谁谁又走错了考场的新闻，“每年类似的新闻很多，大部分人看过就会忘记，但是我记忆力很好，恰好记住了其中一则。过往的新闻，却一模一样地标上了这次高考日期，怎么想都很可疑。”
　　与他对话的那个人继续沉默。应尘猜测，他大概已经关麦，去骂策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才再次在房间响起。
　　“所以，你第一次撕掉别人试卷，硬把自己搞进警察局是为了什么？”
　　“你们还没明白吗？当然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应尘道，“我猜测你们的系统里是没有完整的警察局的建模的，毕竟，哪个考生会把自己送进局子里呢？”
　　“但是你最后不是还是进了警察局吗？”
　　“可在进警察局之前，你们把我带到别的教室，审问了许久。你们是在那个时间里，紧急建造了一个警察局吧。”
　　对方又被怼得没了声响片刻。
　　“那么，你在考场大喊高梦雅我爱你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我只是觉得好玩。”应尘轻描淡写地说。
　　对方诧异道：“只是觉得好玩？！”
　　“你们该不会在后面，紧急建模了高梦雅吧？”
　　对方又是被猜中的沉默。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这是个学习系统，你为什么不在进警察局时，就拆穿我们？既然不喜欢做卷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循环，背题答题。”
　　“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知道这个学习系统具体是如何运行，你们信吗？”
　　“不信。”
　　应尘笑了，道：“但这的确是一个原因。我本以为你们发现我不受控制，在系统里发疯后，会放过我，让我结束循环。但是你们铁了心让我做题，所以我猜想，就算我在那时揭穿你们，你们也不会承认，而是继续让我循环。所以，我选择在那时不揭穿你们，我按照你们的步骤答题，我才有机会来跟你们进行现在的谈话。”
　　“你的意思，还有别的原因？”
　　“当然。”应尘说，“我爸难得关心我的学习，费尽心思，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我送进学习系统，我总得尊重一下他，答几道题吧。”
　　“咳咳。果然是应总的儿子啊，够聪明的。”
　　“这算什么聪明呢？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了。他这家伙就是这样，平时从不关心我的学习，就算我考得再差也无动于衷，一心只想赚钱，结果真的快要高考了，却送我来这个学习系统里临时抱佛脚。”
　　“所以你以前上课睡大觉是因为想引起你爸的注意？”
　　这下换应尘沉默了。
　　隔了良久，应尘小声地说：“这么说很丢脸。”
　　与应尘对话的那个人，立即换上了安慰的口吻，道：“不丢脸，毕竟还是孩子嘛。”
　　“17岁了，还是孩子？”
　　“无论多少岁的人，都有可能想要获得家长的关注。”
　　应尘笑了：“你们还兼心理医生的功能？”
　　“并没有。我们只是个还在内测的学习系统。你可以把我们想象成《5年模拟3年高考》的元宇宙版。应总跟我们的负责人关系好，说想让自己的儿子在系统里补习，所以给了你一个名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拆穿了，我们的策划可要挨骂了。”
　　“对不起。”应尘问，“不过，如果我不发现你们是个学习系统，我会怎么样？”
　　“你会不停地进入到循环里，后面还有数学，英语，物理……结束完所有科目，又会开始新的一轮。但我们会保证，不会清除掉你已记住的知识。”
　　“无论怎么循环，依旧是高考的场景？”
　　“毕竟这样最有紧迫感。很多大人，过了很多年，还会做在高考考场做不出来题目的噩梦呢。”对方解释道。
　　“可是这样的循环很残忍！”
　　“可现实不也是如此吗？你在教室里睡觉的时候，你周围的同学，每天都在循环做题。做错了再背再做，其实跟我们的学习系统很相似。”
　　“所以作为学生，走出循环的方式，最终只有学习？”
　　“虽然现在的社会，高考并不是改变人生的唯一途径。但它依旧是非常重要的人生环节。虽然你们会觉得学习很枯燥很乏味，但这不过是人生中难度系数中等的挑战罢了。以后还会有更多枯燥乏味的人生循环……”
　　“比如说？”
　　“比如说，工作后遇到你这样的客户，我们的策划又要挨骂，进入加班的循环，修改整个系统了！”
　　“所以你们的策划是谁？”
　　“就！是！我！本！人！”
　　“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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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戳破了学习系统的真相，应尘得以离开了循环。从那间银色的房间离开，应尘发现他们类似的房间其实有数十个，每一个都大门禁闭，显示正在测试。
　　应该有很多个学生还陷在循环里吧。应尘想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机器人。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系统策划的真面目，离开房间，迎接他的就是这个机器人。
　　极具简约外形的圆柱形机器人，瞪着明亮的眼睛，对他露出软萌的微笑。
　　“我们会向您的父亲传达本次测试的结果。在此，先向您表达歉意。很可惜我们的系统没能帮到你，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我可不想跟你们再合作。应尘在心里嘀咕。
　　离开系统大楼时，他还曾奢望能够见到他的父亲。可是这一次，他也没有来。
　　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大概还是几天前吧，他从外地回来，给他带了一瓶褪黑素。对，他之前的记忆就停在这里。想来，是这瓶所谓的褪黑素，把他送到这里来的吧。
　　如果是别人，应该会对此很生气。可是应尘却觉得有点开心——
　　毕竟父亲，到底还是有在关心他的学习。
　　其实他不必如此费尽心机，对于应尘来说，他的一句认可或一句鼓励，比什么学习系统更有效。
　　应尘一边想着，一边告别了送他的机器人，走出系统大楼。
　　站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他回想起虚拟系统里的班主任。他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喂？应尘，你爸给你请了好几天假了，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电话接通，还未等应尘开口，他就得到了班主任的关心。想必他爸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帮他请了假。
　　应尘礼貌地回复道：“老师，我身体好些了，我想要回来上课。”
　　“回来上课？”班主任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惊讶。
　　应尘觉得，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于是他笑了笑，认真地跟班主任说：“老师，这次，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于是他结束循环，又心甘情愿陷入新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