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矛盾的解决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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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觉得Ray这孩子，肯定是有点喜剧演员的天赋在身上的。
如果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是这孩子故意说出来的，那么也只能称Ray是读空气大师了。
僵持不下的气氛能因为这孩子几句话就被打破，内心的纠结能因为他的总是出人意料的言行而放下，考虑到他现在的年龄，作为协调者而言，已经算是合格的了。
如果中原中也有读心术，他大概会这样说：
兰波先生，你可以直接说被Ray搞无语了。
是啊，原本一个间谍和他的任务对象相认这么严肃的事，到Ray嘴里就成了谁能赚钱我帮谁的逐利买卖了。
这就好比两个人水火不容，准备去决一死战，这个时候冒出来个人说你们记得打激烈点，我约了电台直播，流量就靠你们了，打的炫酷点啊！
表现的越好分红越多哈！
两个人一下子就没了那个心情。
要Ray来评价，这群人真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是活的太好才有心思想这想那。
迟早把你们全部送去西伯利亚种土豆！
为了一本标价较高的植物图鉴，在商场里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也没有买到的Ray要是知道这两个人还有心情考虑有的没的，他非得让他们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不易。
硬要说，就是去耕地的农民看见大家族爱情仇恨时，萌生了“都是闲的”的心情。
为生计愁白了根头发的Ray老农对着大城市来的兰波姥爷说，您打架能别踩坏庄稼吗。
不可能的，间谍谁管你那。
光凭这俩人能从那种爆炸里活下来，脑子不傻的Ray就知道他俩绝对不是普通人，可能人都不是。
而且中也重力玩的那么开心，你兰波能差到哪去？要是突然来个暴走把我误杀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你要问Ray是不是“故意”说出那种破坏气氛的内容的话……
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这个三人小队正式成立还不到一天，总不能现在就内斗然后以死散伙吧？！要是中也和兰波打起来两败俱伤，他怎么办？他花的那些医药费找谁要去？？
到时候无论是兰波被中也打了，还是中也被兰波带走了，他Ray这个没权没势没能没力只能耍耍绳子的孤儿上哪哭去？
无形中阻止了一场隐形分裂的Ray给自己心里擦了把汗，愈发的感觉前途灰暗。
“好了，目前两个一分钱都没有的人，听我说。”
让两个字面意义上的穷的响叮当的人安静下来后，Ray唉声叹气地说：
“首先，你俩肯定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在爆炸中心都没把你们炸死，一个三天就可以下床，一个两天就活蹦乱跳，说你们俩是正常人骗谁呢！”
中原中也和兰波对视了一眼，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比如没有任何八岁前记忆的中原中也，“我是百分百无添加纯人类”这种话自己都不信。
至于兰波，就更不可能是个正常人了，中原中也操控重力那么恐怖的异能，他组织怎么可能让一个体弱多病手无寸铁的人来执行任务。
“很好，看起来两位都意识到这一点了。”Ray拉长了尾音说。
“我不管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东西……呃有点说过了，别、别放在心上……”
家教良好的小孩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完全不是说狠话的料。
嗯……要不要告诉他，小孩子说这种话真的很没气势，还挺好玩的。
兰波觉得还是算了。
Ray的性格中绝对有一点就是——经不起逗。
“反正就是，为了以后别因为失忆身份问题惹出更大的问题，我们现在把话说清楚啦！”
Ray拍了一下不存在的小桌子，伸出一根小手指对着兰波。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兰波先生你——”
说到底，三人小队里的矛盾最突出的就是兰波和中原中也，Ray就是个看戏的。
“麻烦在于，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Ray频频叹气，感觉自己快成了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你们到底搞了什么，把好好的一条街炸成那个鬼样子……”
看见中原中也略显迷茫的眼睛，Ray补充道：
“据说炸了有……呃。”
“至少两百米吧？”
他努力回忆着，最后说：
“还是垂直高度。”
啊这。
极有可能是爆炸引发者的两个人齐齐别开了头。
父母在爆炸中丧生，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的Ray没再说什么，他当然不开心，明白了这两个人也许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后，怎么可能没有迁怒的想法。
不过骂了又能怎样。
虽然也会冒出“我一个孩子这么懂事真的好吗”的茫然感，但被培养出来的三观和性格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即便他有那个权利。
啊，不想思考了。
一眼就看出Ray开始走神，并且情绪有些不对的兰波马上开口道：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Ray担心我恢复记忆后的影响，是吗？”
“啊对对对……”
“怕我恢复记忆后对中也出手？”
“那倒不是。”
Ray棒读说：“是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中原中也：？
论贪生怕死趋利避害还得是你啊。
“而且谁知道兰波先生之前是个什么人，能当间谍的肯定很喜欢自己的国家，人肯定好不到哪去吧。”
心慈手软，不爱国怎么当得了间谍。
中原中也附和道：确实。
“所以他一恢复记忆就把我灭口这种事怎么想都很可能吧！”
中原中也仔细一想，呃，确实！
“……”
“兰波先生，你可以反驳的。”中原中也忍不住说。
“……我有什么好反驳的。”兰波极其缓慢地说，“谁知道上头下了什么命令。”
“说不定真来个，相关人员全部清除什么的……”
“对嘛！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确定以后怎么办，你要是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Ray看了眼中也说：
“我可不敢和你们俩打。”
笑死，他最小，又最矮，还最弱，要是用辩论赛决胜负，那他才有信心。
兰波认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他，法国间谍，极大概率拥有强力异能，任务目标是中原中也，然后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了个大爆炸。
中原中也，任务目标，什么也不知道，异能强大但尚未掌握。
Ray……
在兰波看过来的时候，已经双目无神的Ray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等会儿我去找你的主治医师，你问他，真的是他们把你们运回来的，真的是我求助的。”
脑子八成也烧坏了的中原中也只跟着点头，Ray踉跄了几步，最后选择坐在草丛边上，像只脱水的鱼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吧，Ray，特别聪明的小孩，原住民，资金来源，有无异能暂且不明。
“我们的目标是先赚足一定数目的钱……”
“先声明，我只是需要个保镖，不是缺钱。”Ray撇撇嘴说，“缺钱的是你俩。”
“……不用反复强调这一点。”兰波捂住了脸。
他轻咳一声，说：“矛盾是，我无法保证恢复记忆后的自己会对你们做些什么。”
“对啊……到时候我数着钱，你一刀砍过来我怎么办啊……”
“……你父母说过吗，你有的时候真的话很多。”
“说过不止一次了。”
哦，嘴碎的惯犯。
默念了几次“对方管钱”才平静下来的兰波再度开口：
“目前看来，我的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也就相当于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Ray问到。
兰波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Ray也懒得继续动脑，索性放弃了思考。
而作为矛盾中心的中原中也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选择在Ray身边坐下。
就算兰波想起了自己的异能是什么，他还是要试着反抗一下的。
嘶……兰波越想越头疼，这不就是个无解的情况吗。
要是恢复了记忆和异能，他有自信能打败中原中也，之前不说没这个感觉，现在一想他觉得绝对没问题。
但是现在的“他”又不想伤害这两个孩子，无论怎样，Ray是被卷进来的一般孩童，先别提自己下面想做什么，都需要对方的资金支援。
至于自己出去单干？现在横滨乱着呢，而且为什么要马上出院，就是担心有别国间谍组织找上门来。
不知怎的，兰波暂且没有回到法国的想法，倒不如说，一想到回去的事，头疼就不请自来地折磨起脆弱的神经，也许是会有危险。
好吧。兰波在心里无奈地嘀咕，我就是放不下小孩，虽然失忆前的我大概率不会这么上心。
如果说三人小队的问题是兰波和中原中也，那么兰波的问题就是他失忆带来的自我认知差异。
“我”到底是谁，“我”应该是谁，“我”应该怎么做，“我”该如何是好。
人的成长就像是在不断的叠积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或大或小的积木块，被从低到高依次叠加，是日后面对问题，面临选择时，作出判断的“依据”。
那些经历塑造了人，让他们知晓自己“为何如此”。
所以，对于失去记忆，失去这一切经历的人而言，他们做事没有判断的标准，不知道“做什么好”，和“为什么要这样”。
兰波幸运在有个一语点醒梦中人，让他回忆起了自己职业的Ray；但他倒霉在，这个职业反而进一步让他发自我认知产生了问题。
就像是你告诉一个刚刚从灾后苏醒的人：你醒之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
啊，除了极少数人会迅速接受，大部分果然还是不想承认，就是承认了也有些抵触吧。
当“未知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明显差异，甚至矛盾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
“……”
“你喜欢战争吗？”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兰波愣了愣，他先看向“热闹非凡”的医院大楼，又扫过远处推着轮椅走过的家属，最后从不断鸣笛的救护车上收回视线，闷声说：
“……不喜欢。”
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之前的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战争爱好者。
“那你讨厌我吗？”Ray马上接了一句。
“……”
用了比之前那个回答要久一些的时间，兰波说：
“……不算讨厌。”
“好吧。”灌木丛里发出沙沙的响声，被中原中也扶起来的Ray拍了拍手上的草叶。
“你现在想带走中也吗？”
有些窘迫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点名的橙发男孩欸了一声，像任何一个普通的、遇到了自身难以解决的问题的孩子那样，露出了再苦恼不过的表情。
兰波艰难地动着嘴唇。
“……现在不想。”
把手背在身后，轻巧地几步来到他面前的小孩子抬起头，声音小得像是为了不惹人清梦那般温柔。
“你——”
兰波学过读唇，他下意识的翻译出了孩子没有说出来的句子。
你会抛弃我吗？
“你会保护我们吗？”
……
本应睡在父母的怀中，第二天无忧无虑地吃着早餐，最大的烦心事不过是学校考试的孩子颤抖地说：
“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话——”
“我只认可现在的你，其他的你一个也不要。”
孩子把他分成了两个人。
保护他们的是他，那么伤害他们的就是另一个人。
兰波对此哑口无言，这确实是成年人想不出来的方法，大抵只有孩子才能这样鼓起勇气提出。
一旁的中原中也似乎也理清了这个逻辑，他更接近兰波的思考方式，也跟着张大了嘴。
Ray想把兰波分为两个人，“失忆前”和“失忆后”的两个存在。
那么——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想要抓走中也，伤害我的话。”
“我就认为这个你已经死了。”
多么极端的人啊。
难以想象是一个孩子的发言，兰波再去认真看他时，发现Ray的脸上已经全都是水痕。
早早地低下头去，忍着没有发出啜泣声的孩童握紧了双拳，自己手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这双手抓不住任何东西，谁都可以抢夺他最后的生存资本。
就像撕掉蝴蝶的翅膀那般轻松。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兰波无言的看着这一切。
难以言喻的，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又惹哭了这个孩子”。
发现这个念头时，兰波反倒是不知为何，放松了整个身子。
他呼出一口气，既然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那么他需要亲口将其说出。
他伸出手，摸上Ray的头。
他一字一顿地说：
“在‘我’依旧可以称之为‘我’的时候。”
“我向你起誓。”
Ray抬起那嫩绿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会抛弃你的。”
……
那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逃避行为。
（但是，我只能握住这只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矛盾的解决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