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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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粉色的透明触手抱着那束颜色美丽的鲜花，一切都显得异常和谐。
但是，薄迁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从山崖下坠下，以为自己必死，是眼前的怪物救了他。
祂帮他治伤，囚禁他，给他筑巢，为他搜罗人类物资，竟然都是在追求他。
甚至，薄迁舟想起之前他用尖锐石头划向自己的手掌，眼前的怪物以为他是想要自残，还着急忙慌地阻止他。
怪物这一切诡异的行为，放在任何一个人类身上，都可以称得上是关心，是追求。
但是……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人类。
他要接受一个怪物的追求吗？
在这一刻，薄迁舟想了很多。
被剥离异能晶的痛苦，被长期囚困的恐惧，以及他在梦中怎么也留不下父亲身影的长久不安，眼下短暂看见自由的渴求。
这一切的终结，都需要从他伸出手开始。
胸膛中剧烈的心跳声令薄迁舟回过神来。他注视满山洞的粉色触手，慢慢地伸出手去，抱住了那束鲜花。
于是，这些触手开始扭曲地颤动，迅速地靠近过来。
当冰凉的触感侵袭至薄迁舟的手腕时，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让他往后退缩。
下一秒，兴奋的触手茫然地不动了。
薄迁舟克制住浑身的颤抖，主动靠近，抬起的手摸了摸像果冻一样的粉色触手。
触手重新缠上薄迁舟的手腕。
薄迁舟安静地望着这根触手。
更多的触手游移过来，像是嫉妒触手独宠般，挤开了那根触手，往薄迁舟手里钻去。
看起来兴奋至极的触手们环绕过薄迁舟的身体，将他卷了起来。
蓦然的失重感让薄迁舟抓住了面前的触手。
周围的触手努力地贴过来。茫然之中，冰凉感游过他的面颊，嘬了下他的唇角。
薄迁舟浑身微微绷紧。
直到触手将他放回床上，他才勉强放松。
薄迁舟望着山洞外的雨夜。
他要怎么才骗到怪物，成功逃离出去呢？
香香。
祂香香软软的男朋友。
触手恨不得时时刻刻贴着祂的男朋友。
但祂知道人类是需要休息的。
山洞中，触手拍了拍薄迁舟身上的被子，又往上盖了盖。
薄迁舟垂眸望了一眼，安静地躺回床上，裹好了被子。山洞里的触手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消失。
薄迁舟等了一会儿，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闭上眼，他依旧能够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窥探感。
他只得催眠自己，睡着了就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层粉色的薄雾重新笼罩在山洞口，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虚空中，祂长久注视着薄迁舟。
最终，祂还是忍不住，伸出触手去，无声无息地支开一块被角。
薄迁舟睡醒的时候，并没有听见广播器的声音。迷糊之间，他伸手朝床头摸了下，摸到一片柔软的东西。
瞬间清醒，薄迁舟当即就要丢掉手里的触手。
下一秒，他的脑子阻止了他的动作。
怪物在追求他。
而他接受了怪物的追求。
薄迁舟反复催眠过自己，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手中抓着一点粉色的触手尖尖，上面的细小吸盘正轻轻地吸吮着他的指腹。
见他醒来，其他触手游过来贴贴。
薄迁舟静了下，坐起身来。他去洗漱的时候，已经有两根触手提前卷起洗漱用具，帮他挤好了牙膏。
他伸手去拿，被触手给推了推。
薄迁舟：“……”
他脑子里有一种欲出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想。
还没等薄迁舟反应过来，卷起牙刷和杯子的触手已经送到了他的嘴边。
就算是他和他前男友，也没干过这种帮对方刷牙的事情。
这个怪物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行为？
薄迁舟被迫张开嘴，让怪物帮他洗漱。
【同居，照顾可爱的人类。】
虚空中，一根触手满意地在《如何饲养一只人类》上打上一个勾勾。
帮薄迁舟洗漱完后，触手跟到薄迁舟换衣服的地方，还试图帮他换衣服。
薄迁舟轻轻吸了一口气，抓住了被触手飞快解开的睡衣扣子，往后退了半步。
落了空的触手茫然地晃了晃，在薄迁舟面前慢慢地弯成了一个符号。
触手：？
薄迁舟没有同怪物交流的念头。
他松开手，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在薄迁舟看不见的地方，无数触手把书翻了一遍。最终，一根触手准确地爬上一页书纸上的两个字——害羞。
粉色触手指了指自己的颜色，又去描摹薄迁舟的脸颊。
害羞了吗？
薄迁舟的面色如常，像冰雪一样的白，只有淡色的唇是粉色的。
害羞了。
薄迁舟没有去管周围乱舞的粉色触手。快来到桌前的时候，他已经嗅见一点食物的香气。
小饭桌上，触手连早餐都给他弄好了。
太难以……
薄迁舟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这一切了。
今日今时，怪物的所有行为都能称得上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男友”。
但一个怪物，真的懂人类的感情吗？
帮他洗漱，为他做早餐，知道人类会冷会饿会痛会难受，触手是完美男友的模板，甚至比人类做得更多更好。
可祂依旧是怪物。
薄迁舟无法看见怪物对他的爱，只是觉得怪物几近通人性，过于可怕了。
他不需要怪物的爱，他只要逃离这里的方法。
吃完早饭后，薄迁舟在石壁上写下新的“正”字开头。
放下笔后，他转头看向山洞出口。
山洞出口跟以往不同，黑雾变成了一层浅粉的雾。
薄迁舟走到粉雾前，慢慢地、轻轻地碰了碰祂。
粉雾滋生出无数浅色游丝，含住他的指腹，是几近温柔的触碰。
祂越来越像人了。
薄迁舟勉强凝神，上前一步，用脸颊蹭了蹭面前的粉雾。
挥舞在他周身的触手纷纷炸了。
面前的粉雾变得更粉了些。最终，在薄迁舟安静的凝实下，这些粉雾无声无息地散开了。
瞧见这一幕，薄迁舟的神情浮过一丝复杂。
有人视他的脸为皎洁白月的替代品。
而怪物却待他的脸视若珍宝般。
可笑。
可怜。
可悲。
时隔一个月后，薄迁舟终于重新踏足山洞外的天地。
夜幕中的红月依旧圆而亮，殷红月光虽然诡异，却是灾变后幸存者们的渴求。
浅夜长，深夜短。
薄迁舟往外走了一段路。
那些触手就重新追上来，淡淡的粉色变得像夜幕一样的黑。
很快，他停下脚步。
薄迁舟深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心急也没用。他转过身，慢慢地回到了山洞中。
围聚过来的触手依旧漆黑。
这天过后，薄迁舟不再仅困于山洞之中。他逐渐有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和范围。
山洞外的崖底，无论往东还是往西，触手都不会立刻催促他回山洞。
只不过，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都有触手跟着。
事情的转机来源于某一天，满山洞的触手在他的触碰下，从漆黑的颜色变成粉色透明时，一本书从山洞上方的“空气”里掉了出来。
薄迁舟瞥见几个花里胡哨的大字，眼疾手快地抓了这本书。
原本激动万分的触手顿时就不动了。
山洞里，安静至极。
薄迁舟抓着书的这一头，两根触手夹着书的那一头。
双方僵持许久。最终，两根触手默默地缩了回去。
薄迁舟拿着这本书，指腹描摹着书名——《如何饲养一只人类》。
这是一本以猫视角写下的恋爱日记小说。
灾变前的小说总是千奇百怪，作者以猫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在人类成为珍稀物种，而猫猫统治宇宙的未来时代，猫猫（未绝育版）捡到了一只可爱的人类，努力饲养人类，并和人类谈恋爱的故事。
小说里的猫猫怎么养人类，怪物就怎么养他。
虽然薄迁舟不觉得怪物跟猫有半点相似，但这并不妨碍他可以利用这本小说。
怪物用这本小说里的方法来“攻略”他，他也可以用这本小说里的方法令怪物放下戒备。
上面还标注了怪物已完成的事项。对照一看，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从前触手那些诡异行为的来源。
薄迁舟看完整本小说后，将其放在了床头。
待到他睡着之后，触手才将床头的书卷回虚空，飞速翻了一遍。
书中有几页被人类折了起来。
触手将上面的文字描摹了无数遍，仍旧迷茫。
【和人类一起读书。】
【和人类一起做饭。】
【和人类一起劳动。】
【人类是一种敏感的生物，要照顾他的情绪。】
【人类有自己的隐私。】
【强迫人类的事，绝对不能做。】
【满足人类的一切需求。】
【学会成为一个人类。】
祂认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
触手按在【学会成为一个人类】这一栏，慢慢弯成一个问号的形状。
薄迁舟醒来时，注意到床头的小说被轻微挪动过，猜想是怪物趁他睡着的时候偷摸研究过里面的内容。
他神色如常地接受了触手的照顾。
直到从外面“散步”回来，触手自黑雾中卷来一本新的书，放在薄迁舟面前。
薄迁舟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封面的两个大字——字典。
他吸了一口气。
和人类一起看书，倒也不是看这本书。
触手拉薄迁舟的衣角。
触手翻开面前的字典。
触手卷起薄迁舟的手指，按在【Z】上，按在【H】上，按在【O】上，按在【U】上。
舟？
薄迁舟的第一反应是怪物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里有这个读音。难道是祂早就在窥视他了吗？
最后，触手指了指薄迁舟，又指了指面前的书。
薄迁舟被按在纸页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怪物想知道他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他沉默了下，才慢慢按在字典的【薄】字，然后继续翻页，找出【迁】和【舟】。
bo
qian
zhou
薄
迁
舟
薄迁舟盯着面前的触手一笔一画地写下他的名字。
笔触如同初学字的稚子，描摹得歪歪扭扭。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像是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涂抹，怪物写下的第一个名字是他的名字，怪物第一个亲近的人类是他。
怪物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
薄迁舟竟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可以把怪物改造成自己所喜欢的样子。
他可以拥有祂，掌控祂，命令祂，甚至是……
驯服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