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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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王法】
恩爱初见阿豪就是在派出所。
阿豪脑袋上带有血迹，正躲在几个男警察的身后哀哀哭泣。而她的女儿有常，头发蓬乱，衣服上溅着油，挂着调料粉，正气喘吁吁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旁边有个警察按着她的肩膀。她已经完成了一轮陈述。
恩爱的运动鞋在脚上系得紧紧的，勒得她脚面的神经一跳一跳。她接到警察电话时，正好要穿鞋出门散步，一紧张，手就重了。
鞋带系得紧也好，能让她脑子清醒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恩爱直奔有常，“出什么事了？”
有常摆摆手：“没多大的事，他性骚扰我，我……”
有常后半句没说完，恩爱就转手给了阿豪一拳，出手快狠准，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干脆无比的一声“咚”。阿豪当场就蒙了，眼神都变得迷离。谁也没料到这个头不高的中年妇人能不假思索地动手打人。
恩爱小时候割麦子，长大做家务，工作扔粉笔。她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敢打。
打完的那个瞬间，恩爱看着阿豪挂着泪珠的脸，甚至下意识地想道歉，但旋即意识到是这小子有错在先。旁边的男警赶紧拦住恩爱：“别动手！有话好好说！你闺女在现场打他一顿，你来了你还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恩爱立马反驳，普通话说的又快又准：“警察同志，我闺女不可能动手的，就算动手了也是人家欺负到她头上了！”
有两个男警察不管这么多，把阿豪往后拽了拽。个高一点的那个，将自己穿着荧光黄马甲的壮实身躯往恩爱面前逼近，地动山摇地吼：“他犯了事，有我们警察！你们要是再敢动手，你们也得被抓！性骚扰这事儿也就你闺女一个人说，还没有证据呢，万一你们冤枉了人家，你们就是诽谤加故意伤害知道吗！”
吼完，男警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恩爱，逼她退后，态度强硬，不容人拒绝。
恩爱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她的眼睛里又隐约现出了水光。活了四十多年，竟然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训。关键是她还不知道怎么反驳。无能，无奈，这两种感情戳着她的泪腺，叫她难受万分，可为人父母为人师长的倔强让她不准哭。
有常突然举着手机站了起来，带倒了屁股下面的塑料凳，她还补了一脚，将它踢走。
她身后的警察赶紧伸手叫她冷静，有常微笑一下，意为我很冷静。
下一秒，她就走到那位男警面前慢悠悠地道：“来来来，不要吵，不要吵，有话好好说。不过麻烦这两位人民警察给本人民出示一下自己的证件，啊，并且告诉我一下警察法第三章第二十条和第四十四条说了什么？来。”声音不大口齿清晰，平铺直叙，像是在给学生介绍李清照的生平，但是言说内容足以引得在场许多人侧目。
个高男警被有常这种一点都不激动的悠闲语气刺激得额头直爆青筋，这丫头片子谁啊，凭什么说话像领导，像老师，像长辈，就是不像一个受害者！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掏出自己的证件，打开放在有常的镜头面前：“来，你看，你拍！拍完给我坐回去！”
“法条呢？怎么不背呢？”有常嘴角弯着，“说不上来是吗？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没有参加过正式的公开考试，根据警察法第二十七条，这个，录取人民警察必须要根据国家的规定公开考试，择，优，选，用。而且，警察法总共就八章五十二条，您作为警察没背过，忘了？还是说您这个警察没考过这种试？”
男警察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把阿豪的眼泪都给吓停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你给我坐回去，要不然拘留你！你，身份证拿出来！拿出来！”见有常不动，他对同事吼：“给领导打电话！”
“要拘留行啊，拘留文件拿出来！拿出来！”有常突然强硬起来，一把好嗓子又脆又尖，“要不然，根据警察法第二十二条，和宪法第九章的渎职罪的规定，您需要按照我国的国家赔偿法对我和这位女士进行赔偿，”有常回头看了一眼，恩爱正含着泪光拽她衣角，让她不要再说了。
有常猛地挣开恩爱的手。“很显然，我和这位公民都感受到了您对我们的极大冒犯。我作为受害者来陈述情况，你却威胁恐吓，作为执法者，知法犯法，这是一个人民警察该做的事吗！”
个高的男警地开始猛踹旁边的办公桌，嘴里吼着有常听不懂的方言，像是赢安话的某个变种。塑料桌子上的笔，本子，笔盒，工作牌满桌子滚，固话机都被踹了下去。
见他无法控制自己，这才有人拦。“哎哎哎，你冷静点。不过你们也得讲点道理，你们先殴打人家的。”另外一个个子矮一点的男警察终于说话了，“行了行了，别吵了，多大点事儿，等监控来嘛。”
有常指着阿豪，后者正捂着脸哭。她道：“是他性骚扰，是他犯罪在先，别搞错了！你们如果对这个事实在有异议，我作为受害者，想打电话给赢安总局找个公安的来问一下，行吗？行不行，来，你说，你发言。”
一听总局两字，个矮的那个赶紧按住还欲发作的个高男警，“别别别，算了算了，你跟一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呢？总局来了我们都得挨批，你听她嘴里念叨法条，没准是个学法的，有渠道，算了算了，闹大了不好。”
个高男警余怒未消，指着有常的手机：“你给我等着你个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妈了个比的敢骑在我头上了！”他的影像在有常的手机屏幕里不停晃动。
有常的手其实也有些颤抖，尽管之前就有所准备，但真的碰上这样的事，她也不免心惊。但这是在派出所，在恩爱面前，在犯罪者面前，她就是装，也得装下去。
个高的男警被他的同事安抚着带走，换了别的正常警察来。有常关了摄像，开了录音，握着手机坐在恩爱身边。整个派出所因为她的几句话躁动不已。恩爱已经忍不住哭了半天了，不停地用警察递来的纸巾擦泪。
有常浑身发热，气喘吁吁，但还是握住她的手。恩爱回捏了一下，小声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这不能叫胆子大，这是我该做的。”有常恨恨地道。
阿豪看事态好像趋于平息，红着眼圈给有常跪了下来，血将他的头发黏在了脑门上，看上去非常狼狈。他说：“求求你，求求你。”
有常垂眸看他：“求我什么？”
“求你放过我。不管怎么样，求你放过我，我是喝多了。”
阿豪的话音刚落，派出所里又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有常和阿豪吃烧烤的那家店的老板，手里拿着黑色U盘；另一个是个高瘦女人，看起来和有常差不多大，手里捏着一部手机。
他们都是奔着有常和阿豪来的。
店家给出了监控，女人给出了第三方视角拍摄的现场视频——她恰巧坐在两人隔壁桌，看见阿豪对有常动手动脚，就拍了下来。
众人都凑近电脑，观看视频。恩爱不敢看，却也必须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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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痛苦了，有常，我太痛苦了。”阿豪说着，换到了有常身边的座位。
有常使劲咬了咬牙，这才没有当即发作。阿豪看她没有反抗，便一手拿酒杯，一手环住了有常的肩膀。有常象征性地挣了两下，没有挣开，阿豪的手反而箍得更紧。
“我今年想要调到书店去，咖啡馆这边实在不是人干的活！”阿豪说着，环住有常肩膀的手开始向下滑动，去摸有常的腰，屁股，大腿……他的嘴在动，手也在动，当他说到自己被女朋友甩掉的那段往事时，手已经到了有常的大腿内侧。有常一动不动。
阿豪看她没有什么反应，干脆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把有常的脸转过来：“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有常摇了摇头，眼中似有水光，挤出一声：“不要。”
阿豪笑笑，轻浮地靠在她身上：“哎呀，我知道，你们女生口是心非，我懂的。”他在有常的肩膀上蹭了蹭，复又抬头，直接叼住有常的嘴唇。
眨眼间，有常抄起桌上的啤酒瓶，一下子砸在了阿豪的头上。
绿色玻璃迸溅在烧烤店各处，阿豪摇晃着倒在地上，瞪着一双眼。有常抽出一张纸巾在嘴上狠狠贴了一下，然后对折再对折，塞进口袋里。不等阿豪坐起来，有常就抓了一手的孜然粉，按在他正在缓慢流血的伤口上，再一眨眼，有常就抄起装有《女教授》（?（[西] 玛利亚·洛佩斯·比利亚尔基德，共483页，精装硬壳）的帆布包，劈头盖脸地冲正捂着脑袋嚎叫着的阿豪砸过去。
“还敢对老娘动手动脚，刘敏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