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人间喜剧（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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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老师过来？原来真的有老师啊，上午小不点看见人就喊老师，还以为是“渡边夫人”画大饼糊弄他呢。
“可以哦，只要你告诉哥哥老师是谁，老师一定能带你找到他。”把他哄开心，紧接着，栗子甩出条件，“不过，哥哥需要你回答两个问题。就两个，不可以拒绝，不劳而获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哥哥喜欢好孩子。”
小不点放下手臂，郑重点头：“妈妈也喜欢好孩子。”
“你妈妈……”想起“渡边夫人”那张讽刺人的脸，栗子的喉咙跟吞了火炭似的难受，迟疑两秒，她绕个弯子把话续上：“哥哥喜欢的好孩子和你妈妈不一样。”
“哥哥也跟妈妈不一样。”小不点握住她的手，走近些：“哥哥想问什么？”
这个距离，她一伸手就能抱起小不点。
非法闯入顺带拐个孩子，然后再……抛弃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她摸摸小不点的头，轻声问：“第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提前发现我才在这，还是单纯地睡不着呢？”
卧室连着阳台，落地窗帘材质一般，点点光亮渗落进来，勾出床脚桌凳的轮廓。床铺上拱起一个鼓包，和被子一起轻微起伏的还有“渡边夫人”的呼噜声。
小不点踮起脚尖凑过来：“我夜里一直睡不着。但刚刚是听见脚步声才等在这里的。”
从回答看，小不点说谎的可能性不高。第一次打交道，他就展露出过于敏锐的感知。
栗子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指着天花板，继续问：“是因为看见那上面有东西，害怕的睡不着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小不点反问。
“……”好精明！真真是人小鬼大！
感叹一番，她说：“好，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你也得说实话哦。”
小不点点头：“我不害怕黑黑的东西。”
黑黑的东西，可不就是遮住天花板的诅咒痕迹！栗子心喜，抬头看，浓浓的诅咒在黑夜里近乎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特。
……这“黑黑的东西”不会指的是阴影吧？！
“黑黑的东西是指什么？”
小不点摇头：“这是第三个问题，哥哥，现在你应该帮我找老师，不然我就告诉妈妈。”
“……好。”被小鬼的聪明劲儿逼到产生抢走孩子严刑逼供的疯狂想法，她在心里叹口气。
真是怪事儿遇多了，脑回路都脱离正常人的轨道，连半大的小屁孩都骗不过。
半蹲着腿酸脚麻，她站起来缓缓再蹲下去，心情也好些。
昏暗的光绕过小不点，照亮她脸上略微勉强的笑意。
“你的老师是谁？”
这是第三个问题。严格来说，这个交易本身就不公平。她可以得到三个问题的答案，只要支付“找到老师”这个报酬。至于见到“老师”后，那位“老师”能不能陪伴小不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老师”就是“那位大人”的谜底。
“我不知道老师叫什么。”小不点苦着脸，努力思索着，“她头发很长，很高，妈妈还说她弹钢琴很厉害……噢，还是哥哥姐姐的老师。”
没词了。
……连白描都算不上的描述，就跟第一次学习要点概括似的。除了“哥哥姐姐的老师”，其他都算无效信息。
至于“妈妈说”，“渡边夫人”那张嘴最不可信，她都澄清不是小偷了还不改口，不，根本就是主观想法先入为主！
想到白天平白多费口水，栗子有些愤然，冷不丁听到更震撼的消息。
“还有，她是乞丐。”
乞丐？！
“真的假的？！”一把握住小不点的肩膀，她直直地盯着孩子的眼睛。
“真的。”小不点语气肯定。
没有躲闪，没有迟疑，他没有撒谎……不对，是他没有对已知的信息添油加醋！
霎那间，一张写满讽刺的脸浮现在脑海——“渡边夫人”。
个子高，头发长，擅长弹钢琴，所有的信息都来自母亲的描述。小不点根本就没有见过所谓的“老师”！
“乞丐”、“害死”、“玩的很好”三个词和“头发很长”、“很高”、“老师”三个词串联，只凭借直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个女孩儿和渡边姐弟俩的死有关！
思路似乎打开了一条通道。
假托想象，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轮廓：因为琴声的吸引，女孩儿以乞丐的身份靠近渡边姐弟；“渡边夫人”认可她的水平，没有干涉他们的交往，甚至可能邀请她来家里弹琴；“渡边夫人”发现子女的死亡和女孩儿有关，因此憎恨乞丐这一类人……
“渡边夫人”怎么会在儿女死后将这个人描述成“老师”，甚至变成了小儿子的执念？！
思路崩断，栗子猛然回神，正好对上小不点的眼睛：“哥哥，老师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吧！”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小不点急了，皱眉瞪眼，满脸戾气。
栗子正琢磨怎么温柔地拆穿“渡边夫人”的谎言，眼尾余光扫到室内的床脚，心情顿时变得低沉又烦躁，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带着一股要打人的味道：“你不说她姓什么，不说她长什么样，光是头发长个子高弹琴好，我怎么找？涩谷随便找个角落嚎一嗓子都能引来十几个回头的。”
“渡边夫人”究竟想隐瞒什么？和一双儿女一起陪葬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还有这满屋子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即使戴上面具拥有咒力咒术，她依旧是普通人的体质，时间长了挡不住诅咒的侵蚀。丝丝缕缕的寒意钻进体内，跟蛇吐信子似的到处撩拨；小不点不说话，正冷冷的盯着她。
“……我，呃，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一定会帮你找到老师的。”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手忙脚乱地安抚小不点。
突然，她发现自己疏忽了一点：那个女孩儿的反应！
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直接或间接害死渡边姐弟？那之后她去哪儿了？
寻常乞丐小时候就会有孤儿院收养。看小不点和“渡边夫人”的年纪，俩姐弟遇害时年纪都不大，那么出事后她被孤儿院收养了，还是另谋出路……是谁给的出路？
隐隐约约，栗子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真相的尾巴，关于消失的女孩儿和天花板上浓稠的诅咒的秘密。她摆出笑脸：“你再说说关于老师的事情，比如她有没有送你什么东西，或者留下什么话之类的，了解得越详细，哥哥才能更快找到她。”
小不点依旧皱巴着脸。
但栗子毫不担心。在“渡边夫人”的干预下，她坚信除了自己，这小孩不会遇到第二个愿意帮忙，且有能力找到“老师”的人了。
果然，小不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家里没有，妈妈说老师之前经常呆在姨妈家。可能姨妈家有，就在楼上。”
仰头，一片混沌的黑，正如栗子现在的心情。
呆在楼上和住在楼下的小孩玩？非得爬这一层楼梯吗？！
“那我们现在就上楼，你也去，或者我自己上去找找？”
小不点拉住她的手，摇头：“姨妈家五年前就锁上了。”
五年前？
“渡边夫人”也说过，这里只有她一户……从五年前！那昨天见到的是谁？她本该慰问的渡边夫人在哪里？
“你还去吗？就像现在这样进去？”小不点又拉了拉她的手。
“去。”
因为身高差，她站着俯视小不点。这一眼看下去，她忽然发现小不点真的不算小。也许……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用爱怜孩童的目光看待他了。
该用什么眼光看待一个干干净净生活在满是诅咒的世界里、冷静面对男子半夜闯入的“小孩”呢？！
……要么是楼上依旧有人住，小孩从开门见面那一刻到现在一直在撒谎，要么是她从昨天进入这里就中了圈套。左右，她都已经涉入陷阱。既然躲不开，那就由她亲自揭晓答案。
“我也要去。”小不点松开她的手，转而捏住风衣的一角。
“不行。楼上……我能进来是依靠独门绝技，不能给你看了偷学回去。我保证一找到东西就下来。”栗子一本正经地扯谎。她有种直觉：离这小孩远一点。很奇怪，撤了“爱护幼儿”的滤镜，她竟然直接生出躲得远远的念头！
她出门大步往外走，一直走到钢琴边，“腿部挂件”还没掉下来。
小孩憋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你说好找老师的，不也没说话算数！”
栗子：“……”我为什么找老师你没点数吗！
“那这样，二选一，要么我上去找东西，你留下来等，要么我和你留下来干瞪眼，老师也别找了，我陪你一起等，这样总不算说谎吧。”
这说法很无赖，但胜在万能，骗小屁孩很好用。
小孩松手，双臂张开，直接合抱住她的腿：“不行，两个都不行。我们一起上去，一起找。”他不吃这一套。
“找什么？”冷到令人心颤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栗子明显感觉“腿部挂件”僵住了；同样，她也不好受。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出现了好几次。
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
“渡边夫人”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的烛光照亮她高高凸起的颧骨和细长上挑的眉眼。
都21世纪，竟然还有人用蜡烛照明？！
很快，栗子的疑惑得到解释——缕缕黑烟从火苗顶端抽出，卷入天花板的诅咒里。
这个烛台是咒物！
“晚上好，夫人。”她朝“渡边夫人”笑笑，手探下去想扒开“腿部挂件”。小孩抱着腿，她行动不便，更别提抢夺咒物。
“渡边夫人”举起烛台，露出笑容道：“晚安。”随后轻轻吸一口气。
她要吹灭蜡烛！
黑暗来临前，栗子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盯住“渡边夫人”的方位，摸到钢琴的位置。
黑灯瞎火的，她得给小孩找个依靠点，省得屋里黑了他害怕，乱喊乱叫，影响她行动。
火苗颤抖，摇曳的光影里，小孩睁大眼睛盯着她，大声尖叫：“别——”
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掌心触到一片冰凉，与此同时，尚未停止的尖锐余音和黑暗一并降临，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失重感。
……
“啊——”此起彼伏的女高音，隐隐夹杂着孩童的哭泣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人间喜剧（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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