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夏宁030

17、第十七章

　　又过了一周，周一上学的时候李天看见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祁栎吓了一跳，这黑眼圈深得跟熊猫似的。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啊？”李天震惊道。

　　祁栎没说话。
　　已经一周没有见到学姐，昨天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在学姐家楼下蹲点了一整天，却连一个熟悉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诶，跟你说个事，”李天放下书包，“我昨天听见我姐跟学姐打电话了。”

　　祁栎猛地一下抬头盯着李天，这动作幅度把李天都吓了一跳，差点摔地上，“学姐怎么样了？”

　　李天自然是不知道伊臻家里那些事的，“什么怎么样，我只听到她跟我姐打电话说她要转学了。”

　　“转学？”祁栎重复了一次。

　　“嗯。说是以后都不来学校，让我姐把剩下的那些书什么的都给她寄走。”李天说，“我姐还让我今天放学之后去帮忙呢。”

　　“带上我。”祁栎说。

　　“啊？”李天一头雾水，不是吧，苦力的活你也要干啊兄弟？
　　他没忍住拍了拍祁栎的肩，凑过去低声说，“不是，你是不是喜欢伊臻学姐啊？”

　　李天越想越觉得合理，否则这小子怎么每次在学姐面前都装乖，然后英语成绩又突飞猛进的，现在就连这种苦力活都上赶着，这也太锤了吧。

　　“我不知道。”
　　祁栎却只是这样说。
　　他还来得及没搞清楚自己对学姐的特别是为什么，那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祁栎看了眼一个红点都没有的绿色软件，而且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他把手机丢进课桌抽屉里，发出砰的一声，跟李天交代道，“我睡一觉，别叫我。”

　　这一觉大概是他进了这所重点高中以来最漫长的一觉，梦里闪过了无数画面，大多数都跟伊臻有关。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转入这个学校短短的一个多月里，他的生活好像都跟伊臻有关。

　　“祁栎，祁栎……”李天低声叫了他好几声，对方却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讲台上的老师彻底失去了耐心，在这所重点高中教了这么多年，不学好的学生她不是没见过，像是这样叫不醒的还是第一次见。
　　老师迈到祁栎桌前，手上握着的课本卷成筒状在祁栎的课桌上用力一敲，“起来！上课几分钟了你还睡！”

　　祁栎被这一下彻底砸醒了，梦里学姐的笑容猝然消散，他皱着眉眼神不耐地醒过来看向来人，一声不吭。

　　老师看他上课睡觉还敢耍横不道歉，更火了，“站起来！睡什么！你看看你的分数，像什么样子！”

　　祁栎倏然一下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眼底此刻满是戾气，他在这所学校装乖装得太久了，差点连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忘记了。

　　他需要乖巧地面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回来了，那他还装什么呢。

　　李天在旁边都快要吓疯了，虽然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新同桌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小乖乖，但也没想到真正发起火来的时候气场那么强，那压迫感让老师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傻逼。”祁栎丢下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抓起手机不顾老师在身后的大呼小叫，径直走出了班门。

　　伊臻转学了，祁栎终于脱下了他身上的那层乖巧的皮囊，重新变回以前那个乖戾的校霸。

　　班上那群之前欺负过他的人本来商量着要把场子找回来，自从看见他上次上课跟老师对刚的表现之后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报复回来。
　　只有李天还像以前那样偶尔抓着他说一点有的没的八卦，在这个时候他还会耐心听一下，妄想从里面听到学姐的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她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彻底。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祁栎照例翘课，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在男厕所化妆的纪青。

　　“学弟，”纪青一边化妆一边瞥向旁边洗手的祁栎，“你的羊皮脱掉了？”

　　祁栎甩干手上的水，“关你屁事。”

　　“嗯？”纪青看他这副样子笑了起来，“看来这层皮脱得很彻底啊，是因为伊臻转学走了吗？”

　　听见学姐的名字，祁栎离开的步伐到底还是顿了顿。

　　两个人在楼前的阶梯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纪青从书包里摸出两支棒棒糖，递给祁栎一支。

　　祁栎嫌弃地看了一眼，“我不要，娘死了。”

　　纪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叫可爱好不好，像你那样打架说脏话就男人了吗？傻逼。”

　　祁栎没接话，只是看着远处还有些刺眼的太阳，总是不如那天下午琴川的太阳好看。

　　两个人一个吃着棒棒糖，一个看着太阳，沉默着等到下课铃响，祁栎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走了。”

　　“其实你根本不用等下课铃响，也不用陪我吃这一支棒棒糖。”纪青说，“你是不是想她了？”

　　祁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写上自己的微信号码，丢给纪青，“华子要是找人堵你，找我。”
　　说完他就拎着书包走了。

　　谁知道他这话像是诅咒一样，消失了两周的华子第二天周六一大早就把纪青堵在了学校里。
　　这周六学校有校际篮球赛，所以对外开放查学生证查得没那么严格，华子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学校里，把住校的纪青直接堵在了学校的没人去的另一个小操场角落里。

　　等祁栎赶到的时候，纪青已经浑身都是伤，就连头上都磕出了一点血迹。

　　大概是纪青头上的那一点血迹让他突然想起了某个人，祁栎发了疯似地朝华子冲过去。

　　祁栎的格斗不是少年跆拳道班练出来的，是在他爸的那个保安公司跟那群私人保镖实打实打出来的，就连每天在街上混的华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小混混的那点烂招算得了什么，祁栎的每一拳都戳在一招制敌的要害上，很快就把华子给打趴下了。

　　华子断了一根胳膊躺在地上，另一只好的胳膊捂住断了的那根疯狂哀嚎。

　　纪青跪在地上，明明自己满身的狼狈，但是看着这样的华子还是没忍住笑了，“学弟，你跟你学姐怎么都有断人胳膊的癖好？这已经是华子第二次断这同一根胳膊了，还能接回去吗？”

　　祁栎真的不知道纪青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拨了120，“没事，接不回去我赔。”

　　把华子和纪青一起送上了救护车，祁栎没跟去，在学校等柳女士过来处理。大夏天的哪儿哪儿都很热，他干脆回了自己班上。

　　在课桌刚一坐下，手机顺手放进抽屉里的时候他忽然在抽屉里摸到一沓A4纸。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装乖之后他明明把所有书都扔在宿舍里了啊。

　　从课桌抽屉里抽出那一沓A4纸，上面的黑色笔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上面的内容却和自己手里的那份截然不同。

　　这是一份英语大小作文的写作指南。

　　他握着这一叠厚厚的学习笔记，一下愣在了原地。

　　昨天明明还没有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她回来过，给他送了这本笔记？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来看他一眼？

　　祁栎从小到大很少哭，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眼眶酸酸的，一些液体争先恐后地想要从那双圆润的狗狗眼里涌出来。

　　他就那样呆住了很久，最后被赶来的柳女士吼了一句，“祁栎！你又给我惹事！这次我一定让你爸把你送进部队去！”

　　“妈。”祁栎平静地抬起头，“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柳女士帮着祁栎打听到了伊臻父亲家暴案的进展，同时承诺会尽一切能力帮助这个案件落实，让这个家暴男直接进监狱，最好是一辈子也不要出来。

　　另一边的祁栎重新收拾好所有的课本，重新放进自己的课桌里，变回了那个沉默、看起来乖巧的小学弟。

　　他用好好学习作为交换条件，想要帮伊臻解决这个城市里她最后的后顾之忧。

　　祁栎开始好好学习，上课听课，下课写作业，周末补习班，英语更是成了他最好的科目，最近的一次月考他英语直接考出了一百四十二的高分。

　　上次竞赛的奖状也在月考结束之后寄到了学校，祁栎被老刘叫过去拿自己的三等奖奖状的时候，看见老刘单独地把那张属于伊臻的一等奖奖状放在桌面的一角。

　　“老师，我能看看那个吗？”祁栎问老刘要来了那张写着伊臻名字的奖状，他的手指在奖状写着伊臻名字的位置上滑过，都能想起那天他拉过伊臻手腕的触觉。

　　老刘大概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安慰他道，“没事，你第一次参加三等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的英语成绩，下次竞赛肯定也能拿第一的。”

　　“老师，这张奖状学姐还要吗？”祁栎却只是这样问。

　　老刘：“应该不要了吧，她这样的奖状很多，而且她转学的省份不接受英语加分的。”

　　“那可以送给我吗？”祁栎久违地找了个借口，“我看着这张奖状，说不定下次考试就能拿一等奖了。”

　　老刘看着他笑了下，“也行，那以后我们高中的英语竞赛就靠你了啊。”

　　祁栎点点头应承下来，把奖状带走了。

　　后来李天看着他稳步上涨的成绩，也问过他为什么，祁栎却只是一边做题一边说了句，“可能因为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想离她太远吧。”

　　（校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