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难舍》碎银妃

2、第 2 章

　　开学第一天的轻松氛围，像一层薄薄的糖衣，短暂地包裹着陌生的校园。彭老师组织的破冰游戏和自由活动时间，确实让班级里热闹了不少。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着青涩的笑容和试探性的对话。

　　陆泽独自靠在走廊的窗边，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侧影。他表面一副对周遭喧嚣漠不关心的样子，眼神却偶尔会掠过教室里那个安静角落——周蕊正和黄丽头碰头地看着什么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撇撇嘴，移开视线，心里暗自腹诽：装什么文静。

　　实际上，经过短暂的接触，陆泽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外壳下，隐约透出点属于这个年纪男孩特有的、甚至有点幼稚的别扭和直接，俗称“中二”。而周蕊，看似沉静温和，一旦被触及某个点，那隐藏的、带着点莽撞和尖锐的性子就会探出头来，确实有点…“毫无边界感”的直率。

　　比如现在。陆泽感觉喉咙干得冒烟，瞥了一眼远处位于教学楼另一端的小卖部，再看到前面正和黄丽分开，似乎准备回座位的周蕊，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几步走过去，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少爷脾气，用命令般的口吻对周蕊说：“去，给我买瓶水。”那语气，大概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看起来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同桌好拿捏。

　　然而，周蕊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猛地抬起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刚才的平静瞬间被点燃，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回敬：“你妈的！你让谁去啊！你看我好欺负是吧？”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泼辣劲儿。

　　陆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愣，下意识想爆粗口：“艹，我他妈……”但看着周蕊那双因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慢条斯理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递到她面前，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跑路费。”

　　周蕊骂人的气势还梗在胸口，看到递到眼前的钱，明显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脸上的怒意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心虚和……挣扎？她清了清嗓子，语气瞬间软化，甚至带上了一丝夸张的正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我发4（誓）我是自愿的！”嘴上义正辞严，那只白皙的小手却非常诚实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将五块钱抽走，紧紧攥在了手心。

　　陆泽看着她这一气呵成的变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内心一阵无语。这女人……变脸速度堪比翻书。他活了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周蕊捏着那张带着对方体温的五块钱，脸上有点发烫，赶紧转身朝小卖部走去，试图掩饰那点不自然。刚走出不远，就看见黄丽怀里抱着一座零食小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包装袋窸窣作响，几乎要把她淹没。

　　“哎，周蕊！来来来，快帮我拿一下！”黄丽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急忙喊道。

　　周蕊赶紧上前接住那堆几乎要滑落的零食，分量不轻，她有些无语：“大小姐，你这么有钱啊？买一堆。”

　　黄丽腾出手，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嘿嘿，刚要来生活费，那不得奢侈一把，安慰一下我即将被学业蹂躏的心灵？”

　　“那你不能拿两个袋子吗？非要用抱的？”周蕊实在不理解这种“自虐”行为。

　　一提这个，黄丽立刻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你不知道！那商店老板太黑心了！一个塑料袋就要三毛钱！三毛啊！我哪有那么多钱让他坑？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商店多挣我一分钱的！”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捍卫什么重大原则。

　　周蕊看着她这副精打细算又充满活力的样子，哭笑不得，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行行行，你厉害。那这些‘战利品’准备塞哪儿？”

　　黄丽灵活地跑到教室后方的储物柜旁，拉开自己的柜门：“就这儿！快，帮我塞进去！”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塞进本就不太宽敞的柜子。收拾妥当，黄丽大方地塞给周蕊一包薯片：“喏，见者有份！”

　　周蕊也没客气，道了声谢，继续走向小卖部。到了小卖部，她看着手里那张五块和之前陆泽给的另一张十块，他之前递过来的是十五，但她只拿了五块跑路费，另外十块是买水的钱，默默地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和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用那十块钱结了账，将找零仔细收好。

　　回到教室，她把那瓶矿泉水“咚”地一声放在陆泽空着的桌面上，动作算不上温柔。刚准备转身出去透透气，迎面就撞上了被几个女生簇拥着走进教室的林岳。

　　林岳如同众星捧月的公主，享受着身边人的奉承和追捧，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周蕊看着她那副做派，觉得格外刺眼，下意识就翻了个白眼，表达内心最真实的不屑。

　　偏偏就是这个白眼，好死不死地被林岳精准捕捉到了。林岳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像冰锥一样扎在周蕊身上。她记住了这个穿着寒酸、却敢对她露出不敬神情的女生。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火药味无声弥漫。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解救了这短暂的对峙。同学们鱼贯而入。陆泽踩着铃声回到座位，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看起来是刚运动完。他渴得厉害，一眼看到桌上的矿泉水，想也没想，拧开瓶盖就仰头灌了好几口。

　　清凉的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他缓了口气，这才侧头看向旁边的周蕊，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质问：“你刚才干嘛去了？我都要渴死了。”他顿了顿，想起给的钱，又补充道，“还有，我给了你十五，你就给我买了一瓶水？”剩下的钱呢？

　　周蕊正看着黑板，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讲台上，数学老师杜鹏飞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理工科特有的严谨。他虽然对大家还不熟悉，但提问起来毫不含糊，眼神在教室里扫视，让人不敢懈怠。

　　陆泽憋着一肚子疑问，但在课堂上也不敢造次，只能耐着性子等下课。

　　终于，下课铃响。杜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陆泽立刻转头，旧事重提：“喂，水怎么回事？钱呢？”

　　周蕊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你不是说你要水吗？我就给你买水了。有什么问题？”她刻意忽略了那五块钱“跑路费”和棒棒糖的事。

　　“……”陆泽被她这逻辑堵得一噎，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瞪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带着点狡黠的眼睛，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最后，他冷哼一声，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赶走了“烦人”的同桌，周蕊心情莫名好了点。她拉着黄丽在校园里闲逛，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丽丽，你说咱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公认的帅哥啊？”周蕊状似无意地提起，眼神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好奇与期待。

　　黄丽正嚼着泡泡糖，闻言吹了个泡泡，啪地破了：“咱学校这么大，肯定有吧！不过我才刚来，还没来得及发掘呢……哎哟！”她话没说完，鞋带开了，便弯下腰去系。

　　周蕊一边等着她，一边低头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前方。结果，“嘭”一下，结结实实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书卷清香的怀抱里。

　　“对不起对不起！”周蕊连忙后退两步，慌乱地道歉。

　　抬起头，撞入一双温和含笑的眼眸。对方是个身形清瘦的男生，穿着干净的校服，留着清爽的微分碎盖发型，面容清秀俊朗。他看着周蕊慌张的样子，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关系，下次注意看路就好。”

　　他的声音像春风拂过耳畔，周蕊感觉自己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这时黄丽系好鞋带站起来，男生看到黄丽，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认识，然后便准备离开。

　　周蕊猛地回神，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停下脚步，回过头，阳光落在他身上，笑容干净又好看：“我是一班的马珩。”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清隽的背影。

　　周蕊还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直到黄丽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贼兮兮地凑过来：“喂喂喂！回神了！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似的！那人长得确实不错哈，怎么，我们蕊蕊春心荡漾了？”

　　周蕊被说中心事，耳根更红了，却还是嘴硬地承认：“你……你怎么知道？”

　　黄丽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调侃道：“你的心思啊，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周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小声嘟囔：“可是他长得……真的很帅啊。”和马珩的偶遇，像一颗甜甜的水果糖，在她心间悄然化开。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边。塑胶跑道上，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周围稀稀拉拉围了一些女生，目光大多聚焦在场上。

　　黄丽天生爱凑热闹，立刻拉着周蕊挤了过去：“走走走，看看去！”

　　到了跟前，黄丽好奇地问旁边一个看得专注的女生：“同学，你们在看什么呀？几个男生打球而已，怎么这么多人看？”

　　那女生头也没回，语气带着兴奋：“我们主要是看那个男的！”说着，用手悄悄指了指球场上一个活跃的身影。

　　周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阳光下，那个身影格外醒目——运球、突破、起跳、投篮，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汗珠在空气中挥洒，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夺目。

　　是陆泽。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舒展，引得周围女生一阵阵低低的惊呼。

　　周蕊看着场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又想起他刚才那副命令人、质问人的讨厌样子，心里那点因马珩而起的旖旎心思瞬间淡了不少。她拉了拉还在张望的黄丽，语气平淡：“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说完，她率先转身，离开了那片充斥着欢呼与荷尔蒙的喧嚣。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与操场上的热闹形成了无声的分界线。深海里的星星，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过于灼热的太阳所带来的，不仅是光，还有被炙烤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