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66、第 166 章

　　再度站在凌霄殿上。
　　敖寸心内心毫无波澜。
　　她记得上次站在这，还是她将唐宋的魂魄带上来，推动新天条出世。
　　如今，还是在这个地方，她却要接受新天条给她定罪判刑。
　　不过，这个局面早在她决定帮念凝聚蚩尤魂魄、搅乱人间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
　　输了就认，她敖寸心这点子骨气，还是有的。
　　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敖寸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枉顾天条，在人间肆意妄为。还倒转乾坤，想要凝聚已经消散在天地间的魂魄，引起无数魑魅魍魉汇聚，差点引起三界大乱。此事，你可知罪？！”
　　敖寸心面对玉帝的问罪，连眉眼都没有动一下。
　　王母见敖寸心如此，思考片刻，扯出一抹笑：“刚刚陛下还少说了一宗罪。敖寸心，你毁坏盘古大神遗留之念，动摇三界根基。这个罪，你可认？”
　　敖寸心眉目一凝，抬眉，正视王母的双眼：“这个罪，我不认。”
　　敖寸心：“盘古大神一念化生，却将其禁锢在有知无觉，有感无心之境。可既化生而出，便是生灵。这三界生灵没有哪一个该是生来就被剥夺七情六感，只为了一件事而存在的。她守护了三界万万年，她不欠三界的。她选择做哪样的自己，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没有错。她没有错，我就没有罪。”
　　她若是认罪，那岂不是说明她错了，念错了？
　　所以这个罪，她不认。
　　若非要说有错，那也是盘古大神的错。
　　是盘古大神欠念一个公道。
　　玉帝被敖寸心这番话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王母当即向玉帝进言，既然敖寸心只对这最后一宗拒不认罪，便说明前面的罪她都是认的。
　　玉帝闻言，目光落在凌霄殿上的众多神仙身上：“既然如此，那众位卿家都说说，这西海敖寸心，在人间滥用法术，颠倒乾坤，差点引起三界大乱，该如何处置？”
　　凌霄殿上的众多神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一眼大殿中央站着的那一袭红衣，又看一眼大殿最前面站着的从始至终都未曾出声的威严银甲。
　　没一个神仙愿意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玉帝将下面的神仙扫了一遍：“嗯？难道就没一个神仙知道，敖寸心应该怎么判吗？”
　　王母伸手拉了一下玉帝，用眼神示意，玉帝顺着王母的眼神看去，心领神会：“那杨戬，人是你带回来的，就由你来说说，按照敖寸心所犯天条，应当如何处置？”
　　杨戬闻言，看了一眼玉帝王母，又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敖寸心。
　　杨戬：“西海龙女敖寸心，擅自于人间使用法术，逆转乾坤生死，强行凝聚人魂，引无数魑魅魍魉汇聚，本该押往斩仙台，斩首示众，驱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但所幸，人间无一人因敖寸心之过受到影响，凝聚的人魂也已归于六道，原本游历人间的魑魅魍魉非但没有造成人间大乱，还因此在敖寸心手下尽数伏诛，也算是功德一件。还望陛下娘娘念在敖寸心以往为人间所造福祉，从轻发落。”
　　王母闻言，不禁轻笑：“杨戬，你是在为敖寸心求情吗？可是你莫要忘了，新天条出世不过数百年。”
　　王母：“敖寸心乃是新天条之下第一个犯此重罪的神仙，若是不加严惩，如何树立新天条的威信。更何况，若是每个神仙都因为所造成的后果不严重和曾经所做的功德就从轻发落，那这天庭法度何在？天条威严何在？”
　　王母：“新天条由你一手促成。杨戬，难不成你要让你一手促成的新天条又在你的手中，形同虚设？！”
　　一句话，堵死了杨戬的所有退路。
　　无论是再度说情，还是为敖寸心违抗玉帝王母的判决，都会让新天条在三界中威信扫地。
　　他是一力谋划新天条出世之人，耗费数百年光阴，才终于有了如今的三界。
　　天地人各行其道，归于秩序。
　　任何力量都无法凌驾于法度之上。
　　哪怕是他的亲妹妹，他的亲外甥，他都绝不徇私，宁可去北冥帮沉香寻仙草，宁可让他们恨他也要将修行未成的刘彦昌打入轮回。可是偏偏，此刻被定罪的是敖寸心，偏偏要定的是让她伏诛的重罪、、、
　　王母看着沉默的杨戬眼底暗藏讥笑嘲讽，她太知道怎样拿捏杨戬。
　　三界大义，在他心里，远远大于所谓的恩义私情。
　　今日之后，怕是敖寸心身死，杨戬也再无法坦然担任执掌新天条的司法天神。
　　王母：“陛下，宣判吧！”
　　玉帝看了一眼杨戬，当即判定将敖寸心推出南天门，于斩仙台斩首示众。
　　驱散魂魄，永不超生。
　　而从始至终，敖寸心始终静默无声。
　　只是，当敖寸心真的出现在斩仙台时，那原本可断龙首级、无往而不利的斩仙铡却在将将落到敖寸心身上的时候仿佛被什么力量拦住，迟迟落不下去。天兵将此事回禀至凌霄宝殿，玉帝调来风火雷电四部，可所有刑罚落到敖寸心身上时却尽数消泯，化作无形微风轻抚敖寸心的发丝眉梢。
　　玉帝被气笑了，除了当年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还没哪个神仙能逃得过这般刑罚。
　　敖寸心再度被押上殿，然而面对玉帝的质问，她什么都不知道。
　　玉帝一怒之下，命天兵将敖寸心投入老君的八卦炉中。
　　老君看着沉默的敖寸心，叹了口气：“还是想留住她吗？”
　　敖寸心的眼神微微亮起，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君，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有他的手笔，劈山救母的刘沉香有他的手笔，就连新天条出世也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都说老君是道德天尊的化身，若是如此，那便也是盘古大神意气所化，与念既是出自一脉，也是远古相承。敖寸心的眼眶因着某个可能的希望而微微泛红：“可是我试过了，人间之念没用，他们没有留住她。”
　　当年治理弱水之时，她便心有所感，既然万物可聚，有形者聚之为物，那无形者聚之，便应该是念。
　　既然念能因盘古一念化生，以盘古之念作为化生之基。
　　那人定胜天，以人间万千百姓心念，未必不能作为留下她的根基。
　　这么多年，她与念走遍人间。
　　多行善事，广结善缘。
　　建了许多的水君庙，庇护了无数凡人。
　　凝聚了数不清的香火心念。
　　就是希望能够在最后关头留下她。
　　可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下她。
　　老君闻言，长叹一声：“痴儿！”
　　老君摇头叹息，带着童子转身离去：“所谓念者，万物之心力，终归于无。物者，灵妙之聚也，归于有。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恒也。”
　　老君随手挥了一下拂尘，敖寸心周身一松，原本困住她的缚龙锁松落在地。
　　敖寸心怔怔地看着老君离开的背影：“、、老君，不处置我吗？”
　　老君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只余渺渺之音落下：“你身怀盘古之念化生之基，负万万年守护三界之功德。三界之内，五行之间，力不可覆，法不临身。无人可判，无物可敌，无处可困，天地之间，自由来去。我这兜率宫留不住你。”
　　敖寸心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殿门。
　　想起解山之上，念于三界之间，请天地共鉴的话。
　　而今吾之一念，尽付于西海龙女敖寸心。
　　敖寸心轻笑一声，原来你早就帮我想好了退路。
　　眼泪跌落，你自己没有选择，临别的礼物，却真的给了我，绝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