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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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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温度降到个位数,天空又飘起了牛毛细雨。
天像一个半圆烟灰色玻璃罩笼盖大地,高楼大厦顶上的障碍灯似烟灰里的点点星火。
温暖湿润的房间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是“啧啧”的细微声响和稍稍急促的呼吸声。
“哥,起床上班了。”
整装待发的鹿知屿隔着被子半压在叶澧身上,与他十指相扣,恋恋不舍地对着他的脸和脖子又啄又吸,直到把人亲醒。
叶澧睫毛不停颤动,迷迷糊糊仰起头错开停留在脸颊上的嘴唇。那有些冰凉的嘴唇从下巴顺着脖子亲到锁骨,越发滚烫的身体促使他半掀眼皮,喃喃道:“嗯……别亲了,鹿知屿。”
鹿知屿又轻轻吻了一下喉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询问:“哥,可以碰舌头吗?”
“你怎么还来劲了?”叶澧仍然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脑海中还在循环梦里鹿身人脸的鹿知屿向他噘嘴讨吻的奇葩场面,无奈叹气后纵容道,“随你。”
“好。”说罢,鹿知屿亲了上来。从唇角舔舐厮磨到唇缝,穿入唇齿,缓慢而轻柔地裹挟主动探出的舌头,翻覆深吸,与涎缠绵。
“嗯……”
接吻间隙,叶澧不自觉呻吟一声,这一声甜腻的声音让他彻底清醒,眨了眨眼睛聚焦视线,愣愣地盯着咫尺之近的眼睫毛。
这个温情缱绻的吻结束后,他们脑袋的热像发了大水把耳朵脸颊和脖子淹得又红又烫,剧烈起伏的胸脯和塌软的心田如大水奔腾无法平息。
“哥……”鹿知屿侧身倒下,下巴抵着叶澧的肩膀调整呼吸,后者仍然处于惊异之中,片刻之后,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开口问,“我这么亲过你吗?”
“没有,但,可能,看你吃棒棒糖,就无师自通了。”鹿知屿还没缓过气来,一顿一顿地说。
“什么?”
“哥,你可能不自知,你每次,舔棒棒糖的时候,都,都很……”最后两个字鹿知屿没说出口,但叶澧通过语气和想象也能猜到大概意思。
这两个无法明说但各自心知肚明的字让他们的脸更加红热。
这也导致叶澧起床送别鹿知屿的这段时间都没敢正眼看他,工作中一旦想起也会突然脸红心跳加快。
也许是这几天漫长充实的幸福日子,明知分别不过五天,叶澧却倍加思念鹿知屿,胜过这几天之前。
鹿知屿像一瓶后劲很大的酒,他用他的热和酸甜刺激口腔鼻腔,从喉间流淌灼烧胃腹,甘甜、激情、火热都是他,就连尚未酿熟的青涩气味也是他。
即使隔着遥远的时间和距离,仍会给人深切韵味,让他上头。
“你回春啦,你热恋啦,你沦陷啦,少年。”
三十号上午开完会后,在年会开始之前,时昀偷偷跑到叶澧的工位,对这几天总无故发呆傻笑的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他调笑。
办公室的人都先去了顶楼,留在办公室的人只剩他们俩。
叶澧今天穿了套和时昀同款的浅色通勤小西装,和正坐在转椅上晃荡,吃着饼干发呆的他十分不搭调。
他听到时昀的话,抬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不是头一回跟男生谈吗?你和你家小玉不是热恋?”
“呵。怎么可能。”时昀冷着脸一把抢过饼干,倚着办工作隔板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都巴不得对方离自己一个地球远,还有,他的玉已经变成抑郁的郁了。”
“又吵架了?”叶澧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忽地停下乱转的椅子,望着他惊讶道,“你承认你们是一对了?”
“才不。”时昀面露嫌恶否认,接着往嘴里扔进两块饼干愤恨道,“根本没和好过。”
叶澧身为局外人,也只能叹着气笑道:“他脾气确实烂,你也是真傲娇。”
“五十步笑百步?”
“哼。”
“你这一声得有十年傲娇史了。”时昀面无表情调侃道。
被戳中小心思的叶澧猛地站起身,抢过饼干扔到桌上,把时昀往大门推搡,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走了,等会儿苏姐姐的高跟鞋落你头上。”
“这饼干还挺好吃。”时昀轻而易举地挣脱叶澧的手拿过饼干,贼笑着边走边吃,“哪买的?”
叶澧站在原地对时昀觉醒了十年的吃货属性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脚步撑着他的肩膀解释:“王书吟送的,帮了点忙的回礼。”
“电脑旁边那瓶香水也是?”
“眼神不错。”
“我说呢,你身上老这么香,回头我也买一瓶。”
“你转性了?”
“我送我家狗。”
“嗯?突然骂时玉干嘛?”
“……你有病?我家真有狗。”
蔌周工作室顶楼是一个完全打通了的涂鸦场,圆弧形的白墙上都是员工们涂涂写写的痕迹。
有签名、动漫角色、花草树木、恐怖鬼脸、对面大楼的写生……最瞩目的是刚进工作室那年还很叛逆的叶澧和时昀一起用黄颜料涂了大半面墙留下的两个大写字母——SB——已经成为了工作室的一大热门景点。
从工作室成立开始,每年年会都会在这个场里摆上桌椅举行,结束后,想在墙上留下这一年的足迹的人都会往墙面画点东西。内容随意,从骂甲方骂老板到表白对家公司都能写。因此,这几面墙的内容比校园厕所墙还要狗血精彩。
活动全程都很欢快,但叶澧要么在发呆,要么在看台上的表演,提不起一丝热情。只顺手帮被抓上去跟着跳舞的时昀录下了视频。
往年的抽奖活动基本上都与他这位资深分母陪跑员无缘,但今年,他竟然奇迹地被抽中,得到了一顶深色小画家贝雷帽,虽然不是很贵重,他仍然很开心。
戴上帽子的那一刻,抽到手机的时昀把他狠狠嘲笑了一番。
活动即将结束时,叶澧跟随大部队走到墙边,和时昀商量起了要画点什么。
时昀心情甚佳,一挥画笔在白墙上画了一朵云和几滴雨的简笔画。
“谐音梗扣钱。”叶澧嫌弃地吐槽完,直接往上画了个可爱的卡通小人,又添上几片飘飞的小树叶。
时昀顿时不服气,指着树叶不满道:“你这不也是吗?”
两人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集训画速写那年,画完之后开始对对方的写生作业指指点点。
“这是专业和不专业的对比。”
“你再骂?
“我就骂。”
“哟!你们吵什么呢?”王书吟突然跳出来打断这段小学生对骂,随后看到墙上的卡通画,眼睛一亮,“哇!小卡通人!还有天气预报!你们的年终总结就这个?”
叶澧噗嗤一笑。
“……”时昀默默捂住被扎了一针的心脏。
“怎么了?”王书吟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
“没怎么。”叶澧温柔地笑了,对这位面露忐忑的妹妹一本正经道,“他想问你要饼干,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做了很多很多很多正愁着送不出去呢。”了解原委后,王书吟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豪爽地说,“明天我就给你扛一箱来。”
“……”时昀被王书吟的豪迈惊了一下,忙害怕地摇头摆手,“倒也不用一箱……”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澧面无表情竖起手比了个耶:“他说一箱不够,要两箱。”
“叶澧!”时昀气哄哄挽起袖子冲上来,“我跟你没完!”
叶澧后撤一步并举手机警告:“别动手,不然我就给时玉发你跳舞的视频。”
“你敢!?我还有你砸车的视频,你要是敢发我也敢!”
一旁看戏的王书吟傻了眼:“砸……车?”
三十一号这天依然天寒地冻,却没有下雨。
圣诞节还立着树的广场换上了倒计时白字电子牌,引来不少年轻人打卡拍照,周边商铺也纷纷借此进行营销。
叶澧晨间到咖啡店小坐时,看着这些光景,思绪倏地飘远。
他对年岁更迭没什么感触。
以往的想法大都是新的一年又老了一岁和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春节。大概是因为——从私心来讲,他当然希望自己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不会变老;从现实来讲,他不太乐意过年和父母到处串亲戚,因为每次亲戚们都会对他的头发和工作啰嗦几句。
今年则不同,他身边有鹿知屿。
大约从鹿知屿亲口对他说出“你今天告诉我明天会给我一个吻,我这一整天都会遏制不住地欣喜雀跃。”这句话开始,他也开始对他们往后将要经历的所有事情感到期待。
午休时间,交完稿后,王书吟高举双手欢呼。招来吃完午餐正扎堆闲聊的同事不解的目光。她悻悻地笑几声,乖乖坐好。
叶澧替她松了口气,莞尔一笑,伸完懒腰坐回工位,脚尖点地左右乱晃,肉眼可见的明媚心情。伸手摸到手机正要看消息的这一秒,手机开始振动。
看到自己一直惦念的两个字,叶澧猛地坐直喝下一杯冷水清清嗓,看了眼一旁专心吃饼干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王书吟。接通电话轻哼:“嗯?”
那头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还有静湳市街头遍地的具有年代感的情歌。透过音响和听筒,那歌声混进不少沙砾般的杂质,颇有红尘滚滚间历经千帆的淡然稳重感。让叶澧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鹿知屿大概没想到电话会接通,惊讶地轻叫一声,兴高采烈随话音流入耳朵:“哥!我现在准备坐车去机场了!”
叶澧被他欢乐的情绪传染,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松懈下来的背懒懒地靠着椅子,清爽的声音轻松道:“到了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鹿知屿带着笑音兴奋答应,转瞬回想起来,疑惑地问,“哥,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明天元旦,今天提前下班。”叶澧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解释。听到那头传来开关车门声和谈话声,自觉安静等待,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蓝牙耳机连上,歪头穿过发丝戴好,放下手机,开始收拾桌面堆积的文件。
好一会儿后,对话结束,耳机里传来鹿知屿轻微的哀叹。他真诚地说:“哥,你们工作室真的不缺修电脑的吗?”
“不缺,不过你倒是能给我修,薪水……”叶澧轻轻地笑着说,忽地停顿思索,鹿知屿仿佛埋在衣服里的沉闷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替他补完这半句话,“一个吻?”
叶澧愣了一下,笑容愈深,开玩笑说:“修电脑十分钟,接一次吻十五分钟,我亏了。”说完,一抬头就看到满面愁容的王书吟拖着椅子滑到面前。
鹿知屿吹耳旁风似的悄悄说:“一个吻换一百年终身服务,很划算的。”
“嗯。”叶澧轻笑一声应道,然后听到鹿知屿还没来得及开始高兴的吸气声。
打断他的正是王书吟的哭诉:“李子哥,我好苦恼啊……”
电话那头的鹿知屿停顿一会儿,讶异地重复一声:“李子哥?”
“等一下。”叶澧对鹿知屿说,假借这句话挪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王书吟还真等了一下,等叶澧转头看向她,才耷拉着脑袋继续说:“我妈之前给我介绍一个男生,我跟他聊了一个月,明天就要见面了。我对他挺有好感的。但是,他突然跟我开颜色玩笑,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好,所以又开始犹豫了……”
叶澧很是诧异:“情感大师也有情感问题了?”
“李子哥。”王书吟讨好地往他桌上放饼干,认真又好奇地说,“我就想问一下以男性视角怎么看这个男生。”
“谢谢。”叶澧轻声道谢,略一思索,直白不讳道,“没确定关系的颜色玩笑属于性骚扰。”
“可是……”王书吟倏地抬起头,面带天真笑容,“他叫我小孩诶……”
“他大你几岁?”
“比我小两岁。”
“不行。”叶澧蹙着眉斩钉截铁道,“比你小或者没大你几岁的男生这么叫你就是变态。”
“啊……”王书吟完全没有幡然醒悟的神色,就好像已经预料到叶澧的话语,没几秒就卸下面具,赶在叶澧恢复理智前乐呵呵激动道,“大师,我悟了!我马上就跟我妈说姻缘大师觉得我俩不合适……”
“……”叶澧顿悟,眼睛微微睁大,莫名道,“你演我。”
“嘿嘿嘿嘿嘿……对不起,李子哥。”王书吟略有歉意地笑着转回去给妈妈发消息。
“哥,你干嘛骂自己?”直到耳机里传来鹿知屿这句似笑非笑的调戏话语,叶澧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也骂了自己,心虚道,“我乱说的。”
“啊?”这时,王书吟像个将要逃难的人,从桌下拎出一个黑色书包,从几个抽屉里掏出足足十六本五颜六色的小说漫画装袋,用力甩到背上,一转眼就跑远了,“李子哥!老板来的时候记得帮我糊弄几句,我先走啦!”
“……”叶澧无语凝噎,傻了几秒后,对这个如风似火的缺心眼少女哑然失笑。
待叶澧身边安静下来,鹿知屿在电话里欠揍地笑着问:“李子哥,那你以后还叫我小孩吗?”
“哼。”叶澧敛起笑容,向右偏过头,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趴在左肩撒欢,扬起眉明知故问道,“我要是不叫某个人哭了怎么办?”
“某个人肯定会哭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耍赖的。”
“记得穿黑衣服滚。”
“李子哥……”
“你被传染了是吧?”
“所以你的同事怎么会叫你李子哥啊?”
“澧的谐音。”
“那大家都叫你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