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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医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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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叔听见这个称呼,冷不丁一颤,如被雷击中,看看陆苋,再看看二叔,惊道:“二哥?”
二叔与號叔视线交流,二叔颤抖着点点头,號叔更震惊了,随即也郑重点头。
山雀懵了,问:“搞什么?二叔认识他们?”
陆苋也懵,怎么这人好似认识他一样?
阿婴又是谁?
对上他迷茫目光,二叔心中了然,换了个称呼:“陆大人,您回来了。”
陆苋与聂十三被恭恭敬敬请进屋。
二叔难掩激动,一直在搓手,有太多话想说,但看陆苋什么也不记得的模样,忍住了,只道:“陆大人便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任何需要随时同我说。”
太激动了,忘了身边还有个病人。聂十三也装不下去了,靠近陆苋耳朵,悄声道:“大人,他好奇怪,我们要不要赶紧离开?”
陆苋环顾四周,一间新屋,还未添加陈设,没有机关道具,也没有暗器刀枪。
雾谷空气清新,一切如常,没有怨灵滋生,也没有人在此横死,确实不像奸险之地。
门外来了许多无医渡之人,都是好奇来此,陆苋不喜被这么多人注视,偏头观赏窗外一隅景色。號叔很快发现陆苋的不自然,朝山雀使了个眼色。
山雀出去,笑盈盈地赶人:“二叔与號叔要招待贵客,大家回去吧,别聚集在这里。”
好茶奉上,二叔亲自给陆苋倒茶,语气恭敬道:“陆大人此次回来,想必是决定不走了?”
聂十三好奇:“大人何时来过——”
陆苋捂住他嘴。
陆苋露出和蔼的笑来,客气问二叔:“我以前在此,住的是哪间屋子?”
“就这间啊。”二叔真诚道,“大人久不回来,屋子久不住人,缺了人气,逐渐破损,我们便决定翻新重建。”
號叔在一边附和,笑道:“是是是,这间屋子平时都上锁,没有旁人住过,一直为大人留着。”
山雀赶走了外边围观的人群,往回走时正好听见这话,纳了闷:“二叔號叔,你们以前就认识他们?”
“什么他们?你好好叫大人!”號叔训完山雀,扭头朝陆苋笑道,“大人莫怪,稚子不懂事。”
二叔也道:“想来已快有二十年没见了,大人在天玺过得好吗?”
聂十三倒吸一口凉气。
二十年没见!那大人这都多少岁了?
不对啊!大人在皇城长大的,锦衣卫内部秘闻,大人是先帝亲自抚养成人的,幼时曾是太子伴读,那待遇,就跟皇子似的。
其实陆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开始有记忆时他已经身在皇宫,那会儿他比现在的聂十三矮不了多少,但先帝告诉他,再有半年是他的周岁礼,问他想怎么过。
那时他住在东宫,吃穿用度都是宫里最好的,但他整个人都懵懵的,整天浑浑噩噩,不愿跟人说话,只时不时张开手臂,似是想要什么东西。
宫里人想讨好他,送了罕见珍宝,他一个也瞧不上。想来毕竟还是孩子,应该喜爱孩童之物,于是搜罗民间孩童玩物,通通送去,他还是不喜,但会盯着看,好似有兴趣。
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日日坐在御花园发呆。
这么多年过去,陆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在想什么。宫里日子很无聊,他本来抽了侍卫腰间的佩剑练剑,但他无意劈坏了御花园的假山,从此先帝再不许他碰剑。
在去皇宫以前,他都住在这里的吗?
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陆苋点了下头,回道:“我很好,幼时先帝待我如己出,如今陛下更是事事应我,一切随我心愿。”
除了外出必须带面具,以及公主之事不许他冒险出宫,其他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二叔连道:“是是是,天玺毕竟繁华,大人在那里自是比在雾谷能见到的新鲜玩意儿多。”
说罢,看看外面天色,又笑道:“大人胃口没变吧?我去准备午饭。”
聂十三饮着茶,眼睛斜来斜去,悄眯眯看看陆苋,再看看二叔號叔,总觉得哪里不对。
连山雀也随时一副笑脸模样,看着就是个热心肠,这里的人虽然有点奇怪,可也不像坏人。
陆苋没有应对这种陌生热情的经历,再者也想看看自己与这两位老者到底是不是旧相识,便允道:“如此,叨扰几位了。”
“不叨扰不叨扰,这就是自己家!”二叔眼睛都笑弯了,忙起身拉上號叔欲去厨房,“那陆大人先随便逛逛,我叫山雀跟着,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他。”
山雀满脸笑意,等着吩咐。谈话间,他已知晓陆苋身份,猜出他便是令二叔天天惦念之人,又惊又喜。
聂十三歪歪头目送二叔號叔离去,等人走远了,刚想说话,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山雀。于是捂住嘴,伸长脖子悄悄在陆苋耳边问:“大人,我们真要吃他们做的饭吗?”
陆苋轻摇下头。
聂十三懂了,哦哦两声,坐回原位。
陆苋起身,笑问:“山雀兄,我想出去走走,可否带路?”
山雀正等吩咐呢,忙道:“当然可以!您二位可是贵客,请跟我来。”
这处屋子地势极好,视野辽阔,能一眼看完药田风景。阳光明媚,有人背着满篓药材去自家小院儿里晒,一个孩子举着小风车欢快地跑在田埂上,这里的人虽然都戴着面纱,但能感受到他们很幸福。
“二狗!”山雀朝田埂上的孩子呼喊,“跑慢点!等会儿摔了又哭鼻子,我可没空哄你!”
话音未落,远处“啊呀”一声,二狗摔了。
“二狗!”山雀急急往山坡下跑,但陆苋更快,一个飞身,纵跃即过,比药田里的人还快。
“呜呜……”
二狗难过哭泣,小风车摔坏了。
陆苋扶他站稳,拍拍他衣服上的泥,说:“别哭。”
心思完全被小风车吸引,他以前经常给聂十三买小风车。
药田的人纷纷过来,有给二狗修小风车的,有逗他笑的,很快哄好孩子。
聂十三和山雀终于赶到,陆苋把孩子还给山雀,视线移至山上一处起烟的烟囱。
“二狗乖,不哭啦,你看,姐姐给你把小风车修好啦!”山雀擦擦二狗眼睛,聂十三也凑过来一起哄小孩儿,拉拉孩子小手,碰碰小脸,笑嘻嘻道:“你叫二狗?我叫十三,你喊我哥哥,我给你糖吃。”
二狗一听有糖,当即就喜笑颜开,喊:“哥哥!”
“哎!”聂十三笑眯眯地从身上摸出块包好的糖,打开喂给二狗,二狗尝到甜头,追着他喊“哥哥”,还要他抱。
山雀唯恐冒犯贵客,严厉制止不许乱要抱抱:“二狗,十三哥哥是客人,怎么可以让客人抱你?”
聂十三无所谓,伸手讨孩子,抱到了,转着圈陪他玩。
山雀这才想起他是要陪陆大人的,往这边一看,陆苋盯着厨房已经有了好一会儿。
“陆大人,那边是厨房,二叔和號叔正在做饭。”
“嗯。”
陆苋还盯着那边看。山雀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跟着望去,发现厨房多了一个人,他们……好似在争吵?
再一细看,看清多出来的人是谁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脚一挪,踮脚站陆苋身前挡住视线,尬笑道:“大人,我再陪您走走,这边请。”
陆苋轻“嗯”一声,转身随山雀往反方向去。
“这片药田已有上百年历史,种出来的药救过无数人性命。”山雀边走边给他介绍,“听说以前皇宫里的太医院都从我们这里进药,可惜时过境迁,霁凉山离天玺甚远,雾谷已经不受皇宫庇佑。”
陆苋微惊:“这里以前有宫里人来吗?”
“有啊。”山雀点头,“我听我二叔说,有位陆大人经常会回来小住,哦,也就是您,所以啊,雾谷需得时时有人。”
山雀心地纯净,没有城府,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对了,大人喜爱的樱桃肉我也有在练哦!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亲自掌厨为大人做菜!”
言辞真切,可惜话里有假,陆苋并不喜爱樱桃肉。
准确说,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樱桃肉陆苋自己也会做,陛下喜欢,他就偶尔会偷偷下厨。做樱桃肉的手法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向御厨特意学过,只是某天见还是太子的陛下在吃,脱口而出:“我会做樱桃肉。”
做好了,先帝也刚好到御厨,勃然大怒,摔了碗筷,并下令不许太子再吃樱桃肉,也不许陆苋进厨房。
简直是莫名其妙。
彼时五岁的太子身高只到陆苋腰际,小可怜一个,被父皇凶了也不敢哭,偷偷用陆苋衣裳抹眼泪。伤心哭泣的人是太子,先帝却放缓声音问陆苋:“三岁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陆苋就没记清过自己到底多少岁,他有着同龄孩子不该有的身高与智商,一身滔天修为更是离谱。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没人告诉他。
他问山雀:“除了樱桃肉,我还喜爱什么?”
山雀想了想,道:“书上就记了一个樱桃肉,其他的……汤圆,还有汤圆!”
陆苋也不爱汤圆。
巧合的是,他喜欢煮汤圆。陛下读书累了,总要磨他去煮一碗汤圆,不然就不学了。
陆苋继续问:“你吃过我煮的汤圆吗?”
山雀摇头:“没有。”
解释道:“大人离开时我还未出生。二叔吃过,他说好吃。”
“你二叔什么时候吃的?”
“年轻那会儿。”
“你二叔现在多大岁数?”
“九十九。”
陆苋没再问。山雀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兀自喃喃:“不对啊……大人二十年前离开的话,二叔七十多岁。二叔年轻时……那大人现在……不像啊……”
山雀抱歉一笑:“我二叔可能是年纪大记忆有差,他说的话大人别放在心上。”
厨房争执未断,瓷碗落地的声音轻轻潜入陆苋耳朵。他笑笑,道没关系,继续随山雀走。
聂十三逗孩子已经逗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这小孩儿怪可爱,一直追着他走,他时而跑跑,时而蹲下,张手唤二狗抱抱,在田埂上玩得不亦乐乎。
剩下的景山雀没心思介绍,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二叔为何要撒谎。二叔虽年迈,意识却很清明,不至于记不清二十年。
陆苋忽然问:“阿婴是谁?”
山雀回神,笑道:“一个唬小儿夜啼的传说罢了。”
陆苋微笑:“愿闻其详。”
“阿婴啊……”山雀正开口,忽得听见一声清脆巴掌响。下意识回望,恰见一明黑人影跃出厨房,而厨房居然还有三个人影,第三个人影在明黑人影离开后,也转身隐入视线盲区,看不见了。与此同时號叔喊:“山雀!喊大人回来吃饭了!”
一桌子家常,色香味俱全。樱桃肉难炖,桌上摆的一看就是外带之物。无医渡,悄无声息来了第四人。